技术科的电话挂断后,陆队站在旧货市场的警戒线外,指尖的烟燃到了滤嘴,烫得他猛地回神。他将烟蒂摁灭在垃圾桶的铁皮上,金属碰撞的脆响在清晨的寂静里格外刺耳。
“把尸体运回法医科,仔细检查衣物纤维和伤口周围的残留物,尤其是匕首柄上的指纹。”陆队转头吩咐身边的年轻警员,声音压得很低,“另外,查一下林老三近半年的行踪,重点盯海外资金流向和边境口岸的通关记录。”
警员应声而去,陆队则点开手机里的相册,盯着那张从林老三衣兜里搜出的纸条。歪扭的字迹像一条条毒蛇,爬在泛黄的草纸上——“明晚子时,钢厂见”。他拇指摩挲着纸页的纹路,这纸张的质地粗糙,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不像是市面上流通的普通纸,倒像是仓库里积压了多年的存货。
正思忖着,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警戒线外,陈曼推门下了车。她穿着一身深色冲锋衣,裤脚沾着泥点,显然是刚从钢厂那边赶过来。
“钢厂那边的信号屏蔽器已经拆了三个,剩下的都埋在高炉地基里,得用专业设备挖。”陈曼走到陆队身边,递给他一个密封袋,“这是从屏蔽器上提取的指纹,和三年前走私案现场留下的部分指纹比对上了,属于同一个人——外号‘灰鼠’,是当年走私团伙里负责技术的,一直没抓到。”
陆队接过密封袋,透过透明的塑料,能看到里面的指纹纹路扭曲,边缘带着磨损的痕迹。灰鼠……这个名字在三年前的卷宗里只提过一笔,说此人精通电子设备和反侦察,是团伙里最难追踪的角色。
“灰鼠现在在哪?”陆队沉声问。
“不知道。”陈曼摇头,目光扫过不远处盖着白布的尸体,“但我在钢厂的废料堆里,发现了这个。”
她又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枚锈迹斑斑的铜扣,上面刻着半个“酉”字。
“和林老三脖子上的铭牌材质一样。”陈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我让技术科的人初步检测了,铜扣上有高温灼烧的痕迹,应该是从某个大件金属物件上掰下来的。钢厂的高炉里,最近有人烧过什么东西,灰烬里还残留着熔铜的颗粒。”
熔铜……陆队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三年前的走私案,查获的赃物里有一批古代青铜器,后来在运输途中离奇失踪,案卷上记载的是“意外损毁”,但现在想来,那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调包。
“老方那边的芯片,除了账本和名单,还有别的吗?”陈曼忽然问。
陆队点头,脸色愈发沉郁:“还有一段加密的音频,老方说需要至少十二个小时才能破解。不过他截取出了几个零散的词——‘青铜鼎’‘祭坛’‘血祭’。”
“祭坛?”陈曼皱紧眉头,“钢厂那片地,解放前是个乱葬岗,后来建了钢厂,把那些坟茔都推平了。难不成……”
她的话没说完,陆队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那些被掩埋的旧坟,或许根本不是普通的墓葬,而是那个“酉”字组织的什么据点。
这时,陆队的手机又响了,是局里的老政委打来的。电话那头,老政委的声音带着罕见的严肃:“小陆,刚接到上级通知,三年前的走私案要重启调查,专案组由你牵头。但是——”
老政委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有人递了匿名举报信,说你和当年的走私团伙有牵连。局里暂时停了你的部分职权,明晚的行动,你不能带队。”
陆队的心脏猛地一沉。
举报信……来得这么巧。
就在他要开口反驳时,老政委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我和局长都信得过你。举报信的内容很含糊,没什么实锤。明晚的行动,你可以以顾问的身份参与,但不能暴露身份。另外,专案组里可能有内鬼,你和陈曼,都要小心。”
电话挂断,陆队的指尖冰凉。
内鬼,匿名举报,灰鼠的指纹,钢厂的铜扣,还有芯片里的“祭坛”……一条条暗线在他的脑海里交织,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怎么了?”陈曼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轻声问。
陆队把老政委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他看向城西的方向,钢厂的烟囱在阴云下若隐若现。
“明晚的局,比我们想的还要险。”陆队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他们不仅要引我们去钢厂,还要借着举报信,断我们的后路。”
陈曼沉默片刻,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军用匕首,递给陆队:“这把刀的刀柄里藏着微型录音器,防水防磁。明晚我带队正面进去,你从钢厂的后山绕,那里有个废弃的通风口,能直通高炉底部。”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不管里面有什么,我们都得把这张网撕开一道口子。”
陆队接过匕首,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他看着陈曼,忽然想起三年前,两人第一次合作查案,也是这样的处境——身陷迷局,四面楚歌。
“后山的通风口,灰鼠会不会已经布了防?”陆队问。
“大概率会。”陈曼点头,“但我查到,通风口的闸门控制系统,和钢厂的消防系统连在一起。只要我们切断消防电源,闸门就会自动打开。”
她从包里掏出一张手绘的钢厂地形图,上面用红笔标出了消防电源的位置,还有通风口的走向。
“这张图是我从钢厂的老门卫那里要来的,他在这里守了三十年,知道很多外人不知道的事。”陈曼指着图上的一个红点,“他说,高炉底部有个密室,是当年建厂时特意挖的,后来被封死了。密室的门,就在通风口的尽头。”
陆队的目光落在红点上,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密室里,会藏着什么?是失踪的青铜器,还是“酉”字组织的核心秘密?
暮色渐渐压了下来,旧货市场的摊贩开始收摊,警戒线被缓缓收起。陆队和陈曼站在渐渐冷清的街道上,看着远处的天空,阴云越积越厚,一场大雨,正在酝酿。
明晚子时的钢厂之约,注定是一场血雨腥风的较量。
而他们,只能迎着风暴,步步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