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盘膝坐在洞穴边缘,面前是那卷从黑衣人身上搜出的兽皮地图。他的双眼紧闭,但眉心处隐隐有光华流转——那是神识全力运转的征兆。
洞穴中不时传出低沉的咆哮,黑气翻滚如沸水,那个模糊的庞大轮廓在黑气中时隐时现。每一次咆哮,八根石柱就剧烈震动一次,柱身上的裂痕便扩大一丝。
时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苏清瑶、陆雪琪、张小凡三人呈三角方位站在李天周围,各自警戒一个方向。雪珩剑插在苏清瑶身前的地面上,剑身散发着淡淡寒光,任何邪祟靠近都会被剑意所伤。陆雪琪的天琊神剑悬于半空,蓝光流转,随时可斩出雷霆一击。张小凡则双手结印,大梵般若的金色佛光以他为中心扩散,形成一个十丈方圆的屏障。
第一日,平静得诡异。
除了洞穴中不时传来的咆哮,整个山谷寂静无声。连南疆常见的毒虫鸟兽都销声匿迹,仿佛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灵都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灾难。
李天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已经六个时辰。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推演上古阵法本就极其耗费心神,更何况八凶玄火阵这种级别的上古凶阵。
苏清瑶的目光不时落在他身上,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她很想上前为他擦去汗水,但此刻正是关键时刻,任何打扰都可能让推演前功尽弃。
日头西斜时,李天终于动了。
他的右手缓缓抬起,食指在空气中虚划。随着指尖移动,一道淡金色的光痕在空中凝结,逐渐形成一个复杂的符文。那符文与石柱上的符文有七分相似,但更加古老,更加深奥。
“这是……”张小凡瞪大了眼睛。
“阵法的核心符文。”陆雪琪低声道,“他推演出了第一层。”
李天的手指没有停,继续在空中勾勒。第二个符文、第三个符文……转眼间,十八个金色符文悬浮在他身前,按照某种玄妙的规律缓缓旋转。
但就在第十九个符文即将成形时,异变突生!
洞穴中的咆哮声猛然加剧,一股狂暴的黑气如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黑气中,那个模糊的轮廓第一次显露出部分真容——那是一只巨大的兽爪,覆盖着漆黑鳞甲,指甲如弯刀般锋利。
兽爪虚影朝着李天所在的方向猛然拍下!
“小心!”苏清瑶雪珩剑出鞘,剑光如雪瀑逆流而上,迎向兽爪。
陆雪琪的天琊神剑几乎同时斩出,蓝色剑光如九天银河垂落。
“轰——!”
剑光与兽爪碰撞,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巨响。兽爪虚影被斩碎,但苏清瑶和陆雪琪也被震得连连后退,脸色发白。
更可怕的是,兽爪破碎后化作无数黑气,如毒蛇般钻入地面。下一刻,山谷四周的岩石中传来“咔咔”的碎裂声,数十具骷髅从地底爬了出来!
这些骷髅通体漆黑,眼眶中跳动着幽绿的鬼火,手中握着锈迹斑斑的兵器。它们生前显然是南疆的古战士,死后被此地的邪气侵蚀,化为了守墓的尸傀。
“保护七师兄!”张小凡咬牙催动大梵般若,金色佛光暴涨,将冲在最前的三具尸傀笼罩。佛光与尸傀身上的黑气剧烈冲突,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陆雪琪已经冲入尸傀群中,天琊神剑每一次斩落,都有一具尸傀被劈成碎片。她的剑法凌厉霸道,但尸傀数量实在太多,前仆后继。
苏清瑶没有加入战斗。她退到李天身侧,雪珩剑舞动如飞,将所有靠近的尸傀冻结、斩碎。她的剑法精妙绝伦,每一剑都恰到好处,既护住了李天,又不打扰他推演。
李天对周围的一切恍若未觉。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阵法推演中,第十九个符文终于成形,第二十个符文开始勾勒。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
当最后一具尸傀被陆雪琪斩碎时,山谷中已经堆满了黑色骨渣。三人都受了些轻伤——苏清瑶左臂被划出一道血痕,陆雪琪肩头的衣衫被腐蚀出一个破洞,张小凡因灵力消耗过度而气息不稳。
但李天身前的金色符文,已经增加到了三十六个。
“还差一半。”李天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八凶玄火阵共七十二个核心符文,我需要推演出完整的符文序列,才能布置阵法。”
他睁开眼睛,眼中血丝密布:“刚才那兽爪虚影,是封印中的存在感应到了阵法的气息,它在阻止我。”
“那怎么办?”张小凡问道。
“继续。”李天重新闭上眼睛,“只要再给我两天时间,我就能推演完毕。但这两天内,它一定会发动更猛烈的攻击。”
他顿了顿,看向三人:“你们……撑得住吗?”
苏清瑶擦去左臂血迹,雪珩剑发出清越剑鸣:“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东西靠近你。”
陆雪琪天琊归鞘,但剑意不散:“战便是。”
张小凡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服下,佛光重新变得凝实:“七师兄放心推演,我们守得住。”
李天点点头,不再言语。他双手同时抬起,十指在空中快速勾画,这一次的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
第二日,黎明时分。
洞穴中的咆哮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寂静。但这种寂静比咆哮更加可怕,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李天身前的金色符文已经增加到五十四个,还差十八个。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甚至渗出了血迹——推演阵法不仅耗费心神,更在消耗他的本源灵力。
“来了。”陆雪琪忽然抬头望向天空。
原本灰蒙蒙的天空,此刻被一层血色笼罩。血云翻滚,云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面孔,那些面孔发出无声的哀嚎,仅仅是看到就让人心神摇曳。
“这是……怨气化形!”张小凡脸色大变,“需要多少生灵的怨念,才能凝聚出如此规模的血云?”
回答他的是血云的异动。
云层中落下血雨。
那不是真正的雨,而是一滴滴由怨气凝聚的血珠。血珠落在地面,岩石被腐蚀出深坑;落在草木上,草木瞬间枯萎;若是落在活物身上……
“撑开屏障!”苏清瑶喝道。
三人同时出手。苏清瑶雪珩剑舞动,剑光化作漫天飞雪,在头顶形成一道冰雪屏障。陆雪琪天琊神剑指天,蓝色剑光如伞盖般撑开。张小凡咬破指尖,以精血催动大梵般若,金色佛光凝成实质。
“嗤嗤嗤——”
血雨落在屏障上,发出剧烈的腐蚀声。冰雪屏障最先出现裂痕,苏清瑶闷哼一声,嘴角溢血。蓝色剑光伞盖波动不止,陆雪琪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金色佛光虽然克制怨气,但血雨实在太多,佛光也在迅速消耗。
最可怕的是,血雨中还夹杂着一些诡异的东西——那是一具具半透明的怨灵,它们无视屏障,直接穿透进来,扑向正在推演的李天!
“滚开!”苏清瑶回身一剑,将三只怨灵斩灭。但更多的怨灵从血雨中钻出,如潮水般涌来。
陆雪琪和张小凡不得不分心对付怨灵。一时间,三人陷入苦战。
李天的手在颤抖。
第五十五个符文已经勾勒了一半,但他的灵力快要耗尽了。更可怕的是,那些怨灵的尖啸声直钻脑海,干扰着他的心神。
“不能停……”他咬破舌尖,以剧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一旦停下,就前功尽弃了……”
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八根石柱中的一根,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那道原本只有一指宽的裂痕,猛然扩大到手臂粗细!大量黑气从裂痕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条黑色巨蟒!
巨蟒长十丈,浑身覆盖着漆黑鳞片,每一片鳞甲上都刻着一张扭曲的人脸。它昂首吐信,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李天。
“吼——!”
巨蟒张口,喷出一道墨黑色的毒火!
毒火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腐蚀。苏清瑶的冰雪屏障、陆雪琪的剑光伞盖、张小凡的佛光屏障,在毒火面前如纸糊般破碎!
三人同时吐血倒飞。
毒火直奔李天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李天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决绝。
“镇妖剑——出!”
一声低喝,李天背后的剑鞘中,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冲天而起!那剑身如秋水般澄澈,剑柄上刻着古老的符文,剑出鞘的刹那,一股浩然正气弥漫整个山谷。
这正是李逍遥传给他的另一件至宝——镇妖剑!
镇妖剑悬于李天头顶,剑身散发出柔和的白光。白光如涟漪般扩散,所过之处,毒火熄灭,怨灵消散,血云退避!
就连那条黑色巨蟒,在白光照耀下也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表面冒出滚滚黑烟。
但镇妖剑每发出一寸白光,李天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这件神兵威力虽大,消耗也极其恐怖,以他现在的状态,最多只能支撑十息。
十息,够了。
李天双手如穿花蝴蝶般舞动,第五十五个、第五十六个、第五十七个……金色符文一个接一个成形。
当第七十二个符文终于完成时,镇妖剑的白光也黯淡下去。长剑发出一声不甘的嗡鸣,重新飞回剑鞘。
黑色巨蟒虽然受创,但并未被消灭。它眼中凶光大盛,再次扑来!
“阵法已成!”李天暴喝一声,双手向下一按,“起!”
七十二个金色符文同时亮起耀眼的光芒,在空中组合成一个复杂的阵图。阵图缓缓旋转,散发出古老而威严的气息。
黑色巨蟒撞在阵图之上,发出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开始崩溃、消散。
洞穴中传来愤怒的咆哮,那个模糊的轮廓疯狂挣扎,但八根石柱上的符文同时亮起,将它死死压制。
山谷恢复了平静。
血云消散,怨灵无踪。
李天“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向后倒去。苏清瑶眼疾手快将他扶住,触手处只觉得他身体冰凉,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七师兄!”张小凡惊呼。
“我没事……”李天虚弱地摇头,“只是消耗过度……阵法已经推演完成,接下来……需要布置……”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八根石柱:“八凶玄火阵,需以八根石柱为基……玄火鉴为阵眼……你们按我指示……布置阵旗……”
他从怀中取出八面巴掌大小的赤红旗帜,每一面旗帜上都绣着一只形态各异的火龙。
“清瑶,你去东柱……雪琪,西柱……小凡,南柱……北柱我自己来……其余四柱,等我恢复一些……”
话未说完,他又吐出一口血,鲜血中带着内脏碎片。
“你不能再动了!”苏清瑶眼中含泪,“告诉我们怎么做,我们来布置!”
李天看着她,又看了看陆雪琪和张小凡,最终点了点头。
“好……听我说……”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李天强撑着将布置之法详细告知三人。每说一句话,他的气息就弱一分,到最后几乎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苏清瑶三人按指示,将八面阵旗分别插在八根石柱的特定位置。当最后一面阵旗插下时,八根石柱同时亮起赤红光芒,光芒顺着地面的纹路蔓延,最终在洞穴中央汇聚。
玄火鉴从张小凡怀中飞出,悬浮在洞穴上方。镜面红光大盛,镜中八条火龙虚影翻腾咆哮,与八面阵旗上的火龙图案遥相呼应。
八凶玄火阵,已成!
但就在阵法即将启动的刹那,山谷外传来一声长笑。
“哈哈哈哈……好一个八凶玄火阵!不愧是青云门的高徒,竟真能推演出这上古凶阵!”
四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山谷入口。
为首之人,赫然是鬼王宗宗主万人往——这一次,是本尊亲临!
他身后站着三人:金瓶儿、一个身穿黑袍的枯槁老者,还有一个身材魁梧、面目狰狞的大汉。
鬼王的目光扫过山谷,最后落在虚弱的李天身上,眼中闪过赞许与杀意交织的复杂神色。
“李师侄,十年不见,你倒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
他缓步上前,每走一步,身上的威压就强一分。
“可惜啊……这八凶玄火阵,还有玄火鉴,本座就笑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