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钥匙所化的流光,悄无声息地没入那截锈迹斑斑的流云断锋。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断锋只是轻微一震,表面的锈迹如同经历了万年风化,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暗沉如夜空、却又隐隐流动着云纹的金属本体。一股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磅礴剑意,如同初醒的巨龙,缓缓抬起头颅。
正在激斗的青岚宗与玄阴教众人,动作皆是一滞,骇然望向光柱中心。那冷峻女子眼中爆发出惊喜与难以置信:“祖师剑魄……苏醒了?!”
玄阴教修士则面露贪婪与惊惧:“不好!这剑灵要复苏了!”
然而,断锋并未攻击任何人。它只是悬浮在那里,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李晨通过时间钥匙与之建立的微弱联系,感受到了一段破碎的信息洪流——那是剑灵残存的记忆碎片:仙府崩毁之战、一道撕裂苍穹的“净光”、以及最后持剑者毅然断剑封魔的决绝……
与此同时,祖碑碎片与断锋下方那块暗金碎片的共鸣达到了顶峰。李晨瞬间明悟,这块祖碑碎片正是当年持剑者用来封印某种东西(很可能是“净光”污染或其爪牙)的关键,而流云断锋是封印的载体和守护者。
收取祖碑碎片,必破封印!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上方阶梯通道处传来一声暴喝和剧烈的能量冲击!
“给老子开!”虬髯大汉的怒吼伴随着斧刃劈砍的轰鸣,通道入口的禁制显然快要支撑不住了。紧随其后,一道凌厉的金色剑意也渗透下来,北辰朔显然也找到了方法。
内外交困!
时间紧迫,容不得半分犹豫。
李晨眼中厉色一闪,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他传音墨尘:“墨兄,助我扰乱此地灵气,越乱越好!”
同时,他全力催动识海中的祖碑碎片,并非去收取下方那块,而是散发出同源却更为主导的吸引之力,并混合着自身混沌魂力的包容特性,模拟出一种“封印即将自然瓦解,核心之物即将破封而出”的假象!
他要制造混乱,更要……嫁祸!
墨尘虽不明所以,但毫不犹豫,戒尺挥动,口中诵读不再是镇封篇章,而是引动天地元气紊乱的古老咒言。渊窟内原本稳定的仙灵之气,顿时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开始剧烈波动、冲撞!
“嗡——!”
下方那块暗金祖碑碎片受到李晨手中碎片和混沌魂力的双重牵引,再加上灵气环境的剧变,开始剧烈震颤,连带着整个灵气光柱都明灭不定,那流云断锋发出的剑意也出现了瞬间的紊乱!
“封印要破了!”一名玄阴教修士惊骇大叫。
“核心之物要出来了!阻止他们!”青岚宗冷峻女子也误判了形势,剑光一转,竟暂时放弃玄阴教,试图冲向光柱稳固封印。
而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刹那——
“轰!”
阶梯入口的禁制终于被虬髯大汉一伙人强行轰开!数道身影如同饿狼般扑入渊窟!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金色剑虹后发先至,以北辰朔为首,也冷冷地出现在入口处,目光瞬间锁定了光柱中异动的流云断锋和其下那块散发着诱人气息的暗金碎片!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即将“破封”的“至宝”(暗金碎片),以及正在“试图夺取”或“稳固封印”的青岚宗和玄阴教众人。
“抢!”虬髯大汉眼睛赤红,带着手下直接冲向光柱。
北辰朔冷哼一声,剑指虬髯大汉:“蝼蚁也敢觊觎?”金色剑罡席卷而去。
混战瞬间升级!青岚宗、玄阴教、虬髯大汉一伙、北辰朔,四方势力因为误解和李晨制造的假象,毫无缓冲地碰撞在一起!
而李晨,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在墨尘引动的灵气乱流和众人混战的掩护下,他如同鬼魅,凭借时间钥匙与流云断锋的微弱联系,以及祖碑碎片的精准感应,悄然绕到光柱后方一处因能量冲击而显露出的岩石裂缝前。
裂缝深处,一点微光闪烁——那才是时间钥匙真正指引的、流云断锋核心传承的隐藏之地!而那块引发争夺的暗金祖碑碎片,不过是封印的外在显化,一个诱饵般的副产物!
李晨毫不犹豫,闪身钻入裂缝。
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夺取那块显眼的碎片,而是这隐藏更深、与流云仙府本源和祖碑秘密关联更紧密的核心传承!
裂缝在他身后悄然合拢,将外界的厮杀与争夺隔绝。
裂缝之后并非通道,而是一处被强行压缩、由凝固的剑意与破碎的空间碎片交织成的狭小隙间。每踏出一步,都仿佛踩在无数锋利的刀刃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切割声。若非李晨身负祖碑碎片的空间感悟与混沌魂力的包容特性,顷刻间便会被撕成碎片。
时间钥匙悬浮在他身前,散发出柔和的光晕,指引着方向,也微微抵御着周围狂暴的剑意乱流。
前行不过十数丈,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不足三丈见方的球形空间。空间的中心,并非预想中的传承玉简或神兵利器,而是一具盘膝而坐的……玉白色骷髅。
骷髅骨骼晶莹,隐隐有云纹流动,即便死去万载,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折的凛然剑意。它双手交叠于膝上,掌骨之中,托着一枚婴儿拳头大小、不断在“清澈水滴”与“凌厉剑形”之间变幻形态的奇异光团。
而在骷髅的眉心处,镶嵌着一块指甲盖大小、颜色深邃如星空的晶体碎片。那碎片散发出的气息,与李晨识海中的祖碑碎片同源,却更加古老、纯粹,带着一种执掌万剑兴衰的法则意味!
这才是此地真正的核心!远非外面那块作为封印能量源的副产物可比!
“流云剑尊的……遗骸?”司空渺的声音带着一丝震撼与唏嘘,“没想到,他竟坐化于此。掌中之物,便是流云剑魄本源,而那眉心碎片,才是真正与他性命交修、蕴含其剑道法则的祖碑核心碎片!”
李晨肃然,对着剑尊遗骸躬身一礼。他能感受到,那剑魄光团与眉心碎片,与此地、与外面的断锋乃是一体。若强行取走,这具维系着最后平衡的遗骸恐怕会立刻崩毁,甚至可能引动整个仙府碎片彻底湮灭。
时间钥匙此刻光芒大盛,缓缓飞向那具遗骸,并非指向剑魄或碎片,而是融入了遗骸交叠的掌骨之间。顿时,一段清晰的信息流入李晨心神:
此地乃是流云剑尊斩断自身佩剑、以祖碑碎片为核心、布下“断剑封魔”大阵的最终阵眼。外面争夺的碎片是阵基,此地的碎片是阵心。欲取阵心,需先承其道,以自身剑意引动剑魄,获得剑尊认可,方能无损收取,否则阵毁人亡。
承其道?李晨微微皱眉。他并非纯粹剑修,虽有流云剑意,但根基是混沌魂道。
就在他沉吟之际,那具玉白骷髅空洞的眼窝中,忽有两点微光亮起,一道残留的意念如同跨越万古,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带着无尽的疲惫与一丝审视:
“非我剑道传人……魂力混沌,却纳吾一丝流云真意……身负祖碑……缘法……奇妙……”
“后来者,承道非必弃己道。以汝之魂,衍吾之剑意,若能点亮剑魄三息,便算通过。”
没有退路。
李晨盘膝坐下,与剑尊遗骸相对。他闭上双目,心神完全沉入识海。
混沌魂力开始翻涌,模拟、推衍着流云剑意的种种变化——云的飘渺、风的灵动、水的绵长、雷的暴烈……他将自身对剑道的理解,尤其是刚刚获得的关于“流云”与“破灭”的感悟,尽数融入魂力之中。
这不是简单的模仿,而是以混沌为基,重新诠释、演化流云剑意!
起初,魂力演化的剑意晦涩不畅,如同云雾滞塞。但渐渐地,随着祖碑碎片对空间法则的加持,以及对那截断锋传来共鸣的深入感知,他演化的剑意开始变得灵动起来。
魂力化作的云气时而舒卷自如,时而凝聚如钢;时而如春雨润物,时而如九天罡风!更有一丝大破灭混沌雷的意蕴暗藏其中,使得这流云剑意在灵动之外,多了一份决绝与毁灭的气息。
他自身的道,与流云剑尊的道,在这奇特的魂力演化中,开始碰撞、交融。
不知过了多久,李晨猛然睁眼,并指如剑,一道灰蒙蒙、却又清晰蕴含着流云万变神髓的魂力剑丝,自他指尖探出,轻柔地点向那遗骸掌中不断变幻的剑魄光团。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那剑魄光团在被魂力剑丝触及的瞬间,猛地一亮!光芒纯净而耀眼,仿佛沉睡的星辰被唤醒。
一息……光芒稳定,流转不息。
两息……光团中那水滴与剑形的变幻速度陡然加快,发出清越的剑鸣。
三息!
当第三息来临的刹那,剑魄光团骤然爆发,化作无数道细小的流云剑气,充盈着整个球形空间,如同朝霞漫天,瑰丽而充满生机!
成功了!
那剑尊遗骸似乎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带着欣慰与释然。眉心处那枚深邃的祖碑碎片轻轻一颤,自动脱落,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李晨的眉心。
与此同时,外面渊窟之中,正在激烈争夺那块暗金碎片的众人,骇然发现那截流云断锋发出一声悲鸣般的剑啸,随即寸寸断裂,化为齑粉!原本稳定的灵气光柱骤然崩溃,整个渊窟地动山摇!
封印,解除了。
不是因为外力强行打破,而是因为核心被正统继承!
李晨来不及细细体会新得碎片的奥妙,一把抓住那因失去核心而光芒稍敛、却依旧灵性十足的剑魄光团,将其封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玉盒中。
他看了一眼那开始逐渐化作光点消散的剑尊遗骸,再次一礼,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那因核心被取、空间开始不稳而再次裂开的缝隙。
必须立刻离开!
当他冲出缝隙,回到混乱的渊窟时,正好看到那块作为诱饵的暗金祖碑碎片,在失去断锋镇压和灵柱支撑后,被北辰朔一道金色剑罡挑飞,落入那名青岚宗冷峻女子手中。
而北辰朔,则猛地转头,冰冷的目光穿透混乱的灵气与尘埃,死死锁定在了刚刚出现的李晨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了他手中那个封印着剑魄的玉盒,以及他身上那尚未完全平息的、独特的流云剑意与祖碑气息之上!
“原来……是你!”北辰朔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与滔天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