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壶旅店三楼,虞嫣盘膝而坐,归墟源炁如同深潭静水,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将周遭能量与信息悄然吸纳、梳理。这座遗忘峡谷,像是一个巨大的信息杂烩锅,无数秘密在阴暗角落滋生、传递。
她“听”到了酒客们对暗影之刃近期暴行的抱怨与恐惧,“看”到了商贩们为高昂的“保护费”而发愁的窃窃私语,也捕捉到了几股不同于暗影之刃的、同样隐藏在水面下的势力波动。
其中,一股带着熔岩与硫磺气息的意念,源自峡谷中心那座如同火山口般的巨大建筑——“熔炉堡”,灰矮人商会“黑石兄弟会”的地盘。另一股则阴冷潮湿,如同潜行于阴影中的毒蛇,来自峡谷另一侧那片被称为“蛛巢”的混乱区域,由几个影魔和黑暗精灵家族把控。
而关于暗影之刃内部,流言更加混乱。墨菲斯失踪(或死亡)的消息似乎被高层严格封锁,但下面的混乱却无法掩盖。几位副统领各自为政,互相倾轧,都试图掌控大局。入口处那场冲突,恐怕很快就会传到某些人的耳中。
虞嫣需要更精准、更内部的消息。
她心念微动,一缕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归墟源炁,如同无形的丝线,悄然探出房间,顺着建筑的阴影,蜿蜒向下,最终连接到了楼下柜台后,那老地精“老瘸子”的身上。
并非控制,更像是一种深层次的“共鸣”与“引导”。
正在擦拭酒杯的老瘸子,动作微微一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又恢复正常。他放下杯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空荡荡的酒吧嘟囔了一句:“啧,巴图那小子带来的那位,怕是要惹麻烦……得去告诉‘黑蛛’一声……”
他佝偻着身子,慢悠悠地走出柜台,离开了旅店,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巷道里。
虞嫣的精神力如同附骨之疽,无声无息地跟随着他。
老瘸子在迷宫般的巷道里七拐八绕,最终钻进了一个毫不起眼的、散发着霉味和草药气息的破旧帐篷。帐篷内,一个穿着漆黑斗篷、面容笼罩在阴影下的身影,正静静地坐在一个冒着气泡的坩埚前。
“黑蛛大人。”老瘸子恭敬地行礼,将虞嫣入住以及入口处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汇报了一遍,包括他那莫名的“预感”——觉得那位黑发女子可能会带来变数。
被称为黑蛛的身影缓缓抬起头,斗篷下露出一双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眼睛。他(或她)的声音沙哑而冰冷:“黑发黑瞳,年轻女子……挥手间震慑暗影之刃守卫……有意思。墨菲斯失踪,难道与她有关?”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继续盯着,但不要轻举妄动。另外,把我们的人从‘血屠’那边撤回来,最近不要掺和暗影之刃的破事。”
“是。”老瘸子应声退下。
虞嫣收回了那缕源炁和精神力。黑蛛,显然是“蛛巢”势力的一个头目,嗅觉敏锐,而且似乎对暗影之刃内部的权力斗争有所了解,甚至可能安插了人手。
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点。
她需要让水更浑一些。
夜幕降临,峡谷被各色混乱的光芒点缀,如同堕落星辰的巢穴。虞嫣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离开了碎壶旅店,融入夜色之中。
她的目标,是暗影之刃的那座黑色堡垒。
堡垒守卫森严,明哨暗哨遍布,还有强大的警戒法阵。但对于能够掌控部分空间与寂灭之力的虞嫣而言,这些防御形同虚设。她如同行走在现实的夹缝中,轻易避开了所有探查,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堡垒内部。
堡垒内部分为数层,气氛压抑而紧张。她感知到几股强大的气息分别盘踞在不同的区域,彼此之间充满了戒备与敌意。其中一股气息最为暴戾,位于堡垒顶层,应该就是目前掌控此地、名为“血屠”的副统领。
虞嫣没有去找血屠。她来到中层一处相对偏僻的档案室附近。这里守卫相对松懈,但存放着暗影之刃在遗忘峡谷的部分行动记录和人员名单。
她如同无形的幽灵,穿过墙壁,进入档案室。里面堆满了各种卷宗和玉简。她精神力扫过,迅速锁定了关于近期搜捕行动、以及与墨菲斯相关的记录。
片刻后,她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几份由不同副统领签发的、内容相互矛盾的搜捕命令,以及一份被刻意隐藏的、关于墨菲斯最后一次出现地点(锈蚀荒原附近)的绝密报告。
她复制了这些信息,然后,又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堡垒另一侧,属于另一位副统领“幽鬼”管辖的区域。她将复制的、关于血屠试图隐瞒墨菲斯行踪、并擅自调动力量排除异己的证据,巧妙地留在了一处显眼却又不易被立刻发现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她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离开了暗影之刃堡垒,回到了碎壶旅店。
第二天,遗忘峡谷的平静被打破。
暗影之刃内部爆发了激烈的冲突!血屠和幽鬼两派势力在堡垒内大打出手,据说连堡垒的防御法阵都被激活了!混乱持续了整整半天,双方都死伤了不少人手。
流言如同瘟疫般在峡谷中传开。有人说血屠想独吞墨菲斯留下的宝藏,有人说幽鬼找到了血屠背叛的证据……暗影之刃的威望和掌控力,在这次内讧中遭到了沉重打击。
熔炉堡的黑石兄弟会和蛛巢的势力,都趁机蠢蠢欲动,开始蚕食暗影之刃让出的部分利益和地盘。
碎壶旅店内,老瘸子看着街上匆匆往来的、面带惊惶或兴奋的人群,又看了看三楼那扇紧闭的房门,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敬畏。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一切都与楼上那位神秘的客人脱不开关系。
巴图小队也听说了消息,再次来到旅店,想向虞嫣汇报情况,却被告知阁下正在静修,不见外人。
房间内,虞嫣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喧嚣,神色平静。
水已经搅浑了。接下来,该是看看能捞出些什么的时候了。
她需要一些真正有能力、且暂时无处可去的人。暗影之刃的内乱,必然会产生一批失意者和逃亡者。
而她,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个……新的选择。
她将一丝意念,投向了正在峡谷某个角落,惴惴不安地打探消息的巴图。
“巴图。”
正与同伴低声交谈的巴图,脑海中突然响起了虞嫣清冷的声音,吓得他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
“阁下?”他连忙在心中回应,态度恭敬无比。
“留意暗影之刃内乱中逃出的人,尤其是……懂得情报、追踪、或者有特殊技艺的。找到后,带来见我。”
巴图心中一震,立刻明白了虞嫣的意图。这是要招兵买马!他强压下激动,连忙应道:“是!阁下!我一定办好!”
结束了与巴图的意念交流,虞嫣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混乱是阶梯。而她,将要踩着这阶梯,在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上,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秩序。
第一步,就从这座遗忘峡谷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