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芳吟与任为志达成协议后,便紧锣密鼓地开始筹备。
然而,她频繁外出与资金流动,终究没能瞒过尤府有心人的眼睛。
尤月本就嫉妒尤芳吟不知怎的得了姜雪宁的青睐。
如今见她竟私下经营起不体面的营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寻了个由头便在府中当众刁难,言语刻薄,甚至想动手教训。
尤芳吟性子怯弱,不敢反抗,只能默默垂泪。
消息很快传到姜雪宁耳中。
芳吟是她要护着的人,更是她计划中重要的一环,岂容尤月肆意欺凌?
她当即找来周寅之。
“周寅之,”姜雪宁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尤家那位大小姐,近来似乎清闲得很,总爱寻衅滋事。
兴武卫的牢狱,想必能让她静静心,学学规矩。”
周寅之何等精明,立刻领会:
“二姑娘放心,卑职明白。定会让尤大小姐宾至如归,毕生难忘。”
他脸上堆着笑,心里却对这位姜二姑娘的手段更多了几分忌惮。
不过半日,尤月便因涉嫌与一桩失窃案有关被请进了兴武卫衙门。
虽未用刑,但那阴森的环境、凶神恶煞的狱卒、以及周寅之几句意有所指的提醒,已足够将养在深闺的尤月吓得魂飞魄散。
不过关了半宿,出来时已是面无人色,再不敢对尤芳吟有任何刁难,见到姜雪宁更是如同老鼠见了猫。
得罪尤芳吟,就等于得罪了姜雪宁,这个认知,被她用恐惧牢牢刻在了心里。
姜雪宁对此结果颇为满意,随手赏了周寅之一袋银锞子。
周寅之千恩万谢地去了,心中却暗忖,这位姜二姑娘,年纪轻轻,恩威并施的手段却已不容小觑。
就在尤月被请进兴武卫的同一时间,被封禁的勇毅侯府内,燕临正经历着一场心神风暴。
【宿主!宿主!
快!新的记忆碎片来了!
是关于您冠礼前的!】系统咋咋呼呼地提示。
燕临尚未反应过来,一段清晰却带着宿命般沉重的画面便猛地撞入脑海——
那是他冠礼前日,天空飘着细雪。
姜雪宁抱着一个长长的、用锦布包裹的物件,踏雪而来,在他院门外徘徊。
她小脸冻得微红,眼神里带着他当时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少女的期待,有真心的祝福,还有羞怯。
她最终将那个长条包裹交给了他的侍从青锋,低声嘱咐:
“明日他冠礼,这个…等他礼成后再给他。”
那时她的声音里,带着他从未听过的温柔。
画面一转,是他冠礼当日。
他满心欢喜地打开了那个包裹,里面是一柄锻造精良、装饰简约却难掩锋芒的长剑。
剑格处精心镌刻着一个小小的临字,剑身映着冬日寒光,也映出了他当时惊喜的笑容。
他记得自己当时爱不释手,以为这柄倾注了她心意的剑,便是她对他感情的回应。 那日的喜悦,至今想来仍觉真切。
然而,记忆碎片并未结束,接下来的画面急转直下——
冠礼的欢庆还未散去,燕家突遭构陷,圣旨降临,侯府被封,满门被屠!
在燕家最风雨飘摇的时刻,在所有人都对燕家避之不及的时候,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转身,一步步走向了临孜王沈玠。
【记忆碎片接收完毕。
关键信息:冠礼前,姜雪宁曾精心为您准备礼物,但在燕家遭难后,她选择了临孜王沈玠。】系统机械地汇报着,但电子音里表现出了小心翼翼。
燕临瞬间心冷了,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撕裂,那种闷痛几乎让他窒息。
书房里静谧无声,只有他压抑到极致的、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残酷!
她并非无心,她甚至早已备好心意。
是在他燕家倾覆、他被污蔑的那一刻,她才终于做出了现实的选择——放弃他,选择了能庇护她的沈玠!
“呵……”一声低哑的冷笑从他喉间溢出,带着无尽的自嘲与深入骨髓的痛楚。
他恨她的现实与放弃,更恨自己当时为何那般无力,连留住她的资格都没有!
可心底最深处,却又因为那柄她精心准备的剑,因为她曾真心期待过他的冠礼,而产生了慰藉和更深的刺痛——若没有那场变故,他们之间,是否会有不同的结局?
【宿、宿主?
您异常愤怒!
建议立刻平复情绪!】系统感知到他几乎失控的情绪,急切地警告。
“一边去。”
燕临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受伤困兽的咆哮,带着毁灭一切的戾气。
系统瞬间噤若寒蝉。
他在窗前站了许久,久到夕阳的余晖彻底被墨色吞没,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拿起笔,铺开信纸,笔尖蘸墨,准备给姜雪宁写信。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有任何机会从他身边将她夺走!
绝不——
姜雪宁刚处理完尤月的事情,正松了口气,窗边的信鸽又来了……
她取下竹管,展开纸条。
信鸽带来的纸条上,字迹依旧挺拔,却莫名透着一股委屈:
[今日练剑时不小心划伤了手,忽然想起宁宁从前说过要送我金疮药,不知这话还作不作数?
听说临孜王殿下近日得了一柄西域宝刀,想必是不会遇到这等烦恼的。]
姜雪宁读着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信,先是一怔,随即哭笑不得。
这人是越发会拐弯抹角了,明明是想讨药,偏要扯上沈玠。
她仔细回想,自己何时说过要送他金疮药?
分明是他自己莽撞受伤,倒像是她亏欠了他似的。
棠儿,去取最好的金疮药来。
她一边吩咐,一边提笔回信:
[燕临,我何曾答应过要赠药?
倒是你这般不小心,该好生反省才是。临孜王得什么刀,与我何干?]
信鸽带回的回信很快,字迹竟有些虚浮:
[宁宁说得是,原是我自作多情了。
只是这伤口疼得厉害,夜里总睡不安稳,若是宁宁亲手包的伤,想必能好得快些。]
[之前谢先生来看我,说在某日宫中夜宴之时,见宁宁与临孜王相谈甚欢,还夸宁宁聪慧......
我这般愚钝之人,确实不该奢求太多。]
姜雪宁看着这茶香四溢的信,气得笑出声来。
这人分明是在装可怜!什么伤口疼得睡不着,分明是变着法子要她关心。
还特意提起谢危,这不是明摆着要她吃醋?
她捏着信纸,思忖片刻,忽然计上心头:
[既然你伤得这般重,我这就去求父亲请太医过府诊治。
正巧前日父亲还说要替我向临孜王请教琴艺......]
这信刚送出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窗外就传来急促的扑翅声。
【宿主,你俩要把鸽子累死了哟(;oдo)】
新送来的字迹明显仓促了许多:
[不必劳烦姜伯父!我的伤已经好了。]
[其实......那日我是故意伤着的,就想看看宁宁会不会心疼。
我知这般行事幼稚,可一想到宁宁对别人笑,我心里就难受得紧。]
最后一句的墨迹格外深重,几乎要透纸背。
姜雪宁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坦白,一时怔住。
她没想到他竟会直接承认是在装可怜,更没想到他会这般直白地说出心中所想。
【宿主!目标心跳加速,面部温度上升!
虽然嘴上说着无耻,但亲密值正在稳步提升!】系统兴奋地汇报。
燕临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眼底闪过狡黠的光。
姜雪宁在房中踱了几步,终是无奈地坐下,提笔时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
[世子这般无赖,倒是让我开了眼界。
既然伤好了,那金疮药便省下了。]
[另:临孜王的琴艺,我并无兴趣请教。]
最后一句落下,她轻轻吹干墨迹,心想这下他总该满意了吧?
果然,不久后收到的回信字迹明显轻快起来:
[就知道宁宁最是心软。
今日厨子做了桂花糕,我特意留了一份,就挂在往日送信的鸽笼旁,宁宁记得取。]
[等我出去,定要日日缠着宁宁,让宁宁再没空闲想别人。]
姜雪宁看着这得寸进尺的言论,忍不住轻啐一口:
想得美!
手却不由自主地推开窗,果然见鸽笼旁系着个小食盒。
取出尚且温热的桂花糕,她拈起一块放入口中,甜香顿时盈满唇齿。
【宿主,目标正在享用您送的桂花糕,心情愉悦度达到今日峰值!】系统及时汇报。
燕临望向姜府的方向,满意地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