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公主府的后厨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就在一众厨子,丫鬟各司其职之时,一个谁也想不到的身影,却拖着一身伤,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江…江管事?
负责后厨的王大厨看到江澈,手里的锅铲差点没惊掉在地上。
府里上下谁不知道,江管事昨夜为了保护公主殿下,受了极重的伤,被大帅亲自扛了回来,此刻本应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才对。
江澈的脸色确实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但他只是摆了摆手,径直走到了灶台前,声音带着一丝伤后的沙哑:王大厨,借你的灶台一用。
哎哟,这可使不得!王大厨连忙上前阻拦,您是主子,又是伤员,哪能干我们这些下人的粗活?您想吃什么,吩咐一声,老奴立马给您做!
不是给我自己。江澈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一旁刚淘好的米上,是给公主殿下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熟练的挽起袖子,开始淘米,生火,动作虽因伤势而有些迟缓,却有条不紊。
王大厨和一众下人面面相觑,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江管事平日里虽然平易近人,但从未踏足过后厨重地,今日这是…转了性了?
江澈却懒的理会旁人的目光,他的心思,全都在眼前这锅粥上。
他记得她的所有喜好。
粥要熬得软糯,米粒要开花,里面要放两颗去核的红枣,不能多,多了她嫌甜。
配菜要一碟水晶肴肉,切得薄如蝉翼。再来一小份蟹粉灌汤包,皮要薄,汤要足。
最重要的是,所有菜里,都不能有半点葱花。
她讨厌那东西。
当江澈端着漆木托盘,将精心准备好的早膳送到萧红绫的寝殿门口时,果不其然地被她的贴身侍女拦了下来。
江管事,殿下还没起呢,早膳由我们伺候便可。
无妨,我在这里等着便是。江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固执的坚持。
恰在此时,柳知意从殿内走了出来,看到江澈,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对侍女道:让他进来吧。
寝殿内,萧红绫已经梳洗完毕,正没什么精神地坐在梳妆台前。宿醉般的头痛依旧折磨着她,让她看什么都觉得心烦。
当她从镜子里看到那个端着托盘,低着头走进来的男人时,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谁准你进来的?她的语气冰冷,带着一丝上位者的审视与不悦。
江澈将托盘稳稳的放在桌上,垂首而立,声音平淡:属下江澈,为殿下送早膳。
他记着大帅的警告,自始至终,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脚尖,不敢有丝毫逾越。
本公主的早膳,自有下人准备,何时轮到一个长随插手了?萧红绫的声音更冷了。
红绫,柳知意适时的打着圆场,笑着将她拉到桌边,你尝尝看嘛,这是江澈的一片心意,毕竟人家是为了你才受的伤。
萧红绫冷哼一声,本想发作,但当她的目光落在桌上那碗热气腾腾的红枣粥,和那几样精致的不像话的小菜时,却莫名的愣住了。
这…
这不正是自己最喜欢的几样早点吗?
她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怪异感,狐疑地瞥了江澈一眼,最终还是在柳知意的劝说下,拿起了汤匙。
一小口粥送入嘴里,那恰到好处的温度,那软糯香甜的口感,瞬间便让她那双好看的眉头舒展开来。
太对胃口了。
简直就像是…有人在她心里住过一样,对她的喜好一清二楚。
她一口接一口的喝着粥,吃着小菜,心中的烦躁竟在不知不觉间被这熟悉的味道抚平了。
手艺不错。她放下碗筷,语气缓和了不少,但看向江澈的眼神,却带上了更深的探究,你一个长随,厨艺倒是比御厨还好。
江澈依旧低着头,恭敬的回答:属下家中曾开过饭馆,略懂一二。
是吗?萧红绫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忽然问道:这几样菜,是谁告诉你本公主喜欢吃的?
柳知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江澈却依旧平静,从容不迫的答道:属下不知。只是前几日听府上采购的下人说,殿下近日似乎没什么胃口,属下便斗胆,做了几样自己最拿手的,没想到竟歪打正着,合了殿下的口味。
这个回答,天衣无缝。
萧红绫盯着他看了半晌,终究是没能从他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任何破绽。
她挥了挥手,语气有些疲惫: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江澈躬身行礼,转身沉默的退出了寝殿。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那双始终平静的眸子里,才终于泄出了一丝深可见骨的痛楚。
而他身后,萧红绫看着那碗早已见底的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为什么…
这味道,会这么熟悉?
熟悉到,让她的心,都跟着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