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内,气氛压抑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萧红绫将那杆沉重的长枪往兵器架上重重一放,发出的“哐当”巨响,让一旁伺候的侍女们心头一颤。
她烦躁的扯下束发的金环,一头如火的红发瞬间披散下来,整个人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柳知意端着一盏清心安神的凉茶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她将茶盏放到桌上,柔声问道。
生气?萧红绫猛的转过身,一双凤目死死的盯着自己的闺蜜,知意,你告诉我,我气的究竟是什么!
她几步走到柳知意面前,胸口剧烈起伏:那个江澈!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他看我的眼神那么奇怪?为什么他接我枪法的方式那么奇怪?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看到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就堵得发慌?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连珠炮一般,让柳知意的心也跟着揪紧了。
她知道,红绫的潜意识,已经开始反抗这片记忆的空白了。
红绫,你冷静点。柳知意扶住她的肩膀,试图安抚她,他只是个护主心切的长随,你…
长随?萧红绫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一把甩开柳知意的手,冷笑道,你见过哪个长随,敢用那种眼神看主子?那眼神里有心疼,有悲伤,有…有我看不懂的温柔!你见过哪个长随,能把我这套‘烈火燎原’枪法,摸得比我自己还透?
知意,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之间没有秘密。你告诉我,你们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面对萧红绫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饶是八面玲珑的柳知意,额角也渗出了一丝细汗。
她不能说。
那是以红绫的记忆为代价换来的生命,一旦真相被揭开,谁也不知道江澈会面临怎样的反噬。
柳知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迎上萧红绫的目光,眼中泛起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与心疼:红绫,你是不是忘了,你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从东厂事发到现在,你的精神一直紧绷着。你现在看到的,感觉到的,或许都只是你太过疲惫而产生的错觉。
你觉得江澈眼神奇怪,是因为你以前从未正眼瞧过府里任何一个下人。你觉得他熟悉你的枪法,是因为他身为你的长随,每日看你练枪,耳濡目染,自然能摸索出一些门道。
至于你心里的感觉…柳知意轻轻叹了口气,拉起她的手,傻丫头,那是因为你善良啊。他毕竟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你心疼他,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合情合理,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
萧红绫眼中的锐气,果然消退了几分,只有更深的迷茫。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就在寝殿内的气氛稍稍缓和之时,门外,一名侍女匆匆来报:
殿下,东宫的李公公来了。
太子哥哥的人?萧红绫一愣,与柳知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很快,一名身穿内侍官服,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在管家福伯的引领下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奴婢见过凤阳公主殿下。
李公公免礼。萧红绫恢复了长公主的仪态,淡淡问道,太子哥哥让你来,所为何事?
那李公公脸上堆着谦卑的笑容,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响起:
回殿下,东厂覆灭,余孽作乱,神都震动。太子殿下对您那晚的凶险,至今仍心有余悸。事后,东宫收到的密报提及,公主府一位名叫江澈的长随,竟凭一己之力护住殿下,其忠勇简直闻所未闻。
李公公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事件的严重性,又将重点引到了江澈身上。
萧红绫听得眉头微蹙,一个长随而已,值得太子哥哥如此兴师动众?
柳知意的心,却在瞬间沉入了谷底。
她知道,太子的情报网何其厉害,那晚的动静那么大,他收到的“密报”,绝不可能仅仅是“忠勇”二字那么简单!
只听那李公公继续笑道:太子殿下常说一位长随能有如此胆魄与情义,实乃我大夏奇人。故而在东宫设下小宴,想请您和这位江义士一同过府,他要亲眼见见这位护主奇功的英雄,好生嘉奖一番。
嘉奖?萧红绫脱口而出,语气里满是不解和一丝不耐,我府里的人,我自会赏。就不劳太子哥哥费心了。
殿下息怒。李公公依旧满脸堆笑,不卑不亢地说道,太子殿下说了,江义士护的,不仅是凤阳公主,更是我大夏皇室的血脉。此等功劳,理应由东宫出面表彰,方能显出皇恩浩荡。殿下,您可千万…别让太子殿下和江义士,寒了心呐。
最后那句话,看似劝慰,实则已经带上了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萧红绫被堵的哑口无言。
柳知意更是听得手脚冰凉。
这哪里是什么嘉奖?
以太子那多疑的性格,这分明是一场,避无可避的鸿门宴!
他要试探的,不仅是那个报告中神秘莫测,与皇妹关系匪浅的江澈,更是如今状态诡异,似乎对一切都懵懂不知的…萧红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