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最好的遮羞布。
它能掩盖神都的一切污秽,罪恶和杀机。
江澈拐进了一条阴湿,散发着馊水和廉价香料混合气味的窄巷。这里是平康坊的背面,是那些华丽楼阁的“下水沟”,堆满了各种秽物和被丢弃的垃圾。
他在巷子深处一个拐角停下,如同雕塑般静立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直到确认没有任何人跟踪,才缓缓的从怀中取出了那枚白玉狐狸面具。
面具入手冰凉,触感温润如骨,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泛着一层淡淡的幽光。
江澈没有丝毫犹豫,将它轻轻的扣在了自己的脸上。
当面具与他的脸颊完全贴合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感觉,顺着他的皮肤瞬间传遍了他的体内。
他的呼吸,仿佛变轻了。
他的心跳,仿佛变缓了。
就连他对周围环境的感知,都变的模糊起来。
不,不是模糊。
而是……融入。
仿佛自己变成了一缕风,一片影,一阵若有若无的气息。只要他愿意,他就能与这片夜色,融为一体。
好东西……
江澈在心里,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柳知意这只狐狸精虽然心黑手辣,但给出的东西,确实是真材实料。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的攀上了墙头。整个过程落地无声,甚至没有惊动墙角边一只正在翻找垃圾的野猫。
他的身形如同一只夜行的狸猫,在错落的屋顶上飞速穿行,几个起落间便已经来到了那家黑蔷薇脂粉铺的正上方。
铺子只有一层,屋顶上铺着青瓦,其中有两片似乎有些松动。
江澈伏下身侧耳贴在瓦片上,静静的听着,屋内没有任何动静。那个坐在门口打瞌睡的账房先生,似乎早已离开。
他小心翼翼的用指尖,将那两片松动的瓦片,挪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一股浓郁的混杂着草药,血腥和某种未知香料的诡异气味,从缝隙里争先恐后的钻了出来,直冲他的鼻腔。
江澈的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这绝不是什么正经脂粉该有的味道!
他屏住呼吸,将眼睛凑到缝隙前,向屋内望去。屋内的景象,让他瞳孔一缩,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铺子!
更像是一间……炼金术士的工坊,或者说是邪道方士的丹房!
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排排黑色的木架。架子上,没有胭脂水粉,而是一个个贴着符纸,大小不一的陶罐和玉瓶。
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张石桌。石桌上刻画着诡异的阵纹,桌面上还残留着暗褐色早已干涸的血迹。
而在石桌旁,一个穿着黑袍同样戴着兜帽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似乎在专心致志的……研磨着什么东西。
沙……沙……沙……
那声音像是用石杵在碾磨着什么坚硬带着颗粒感的东西听的人牙酸。
江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账本……
这种地方,会有账本?账本会放在哪?他的目光飞快的在屋内扫视着,柜台?不可能。架子上的陶罐里?更不可能。
难道……
江澈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正在研磨东西的黑袍人身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就在这时,那黑袍人似乎完成了手里的工作。
他直起身,将石杵放在一边,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一本……用某种兽皮包裹着的厚厚的册子,他翻开册子,似乎是在核对着什么。
账本!
江澈的呼吸瞬间停滞了,机会只有一次!他全身的肌肉在这一刻都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手的前一刹那。那个黑袍人,却忽然做出了一个,让江澈浑身血液都几乎要凝固的动作。
他缓缓的……缓缓的……伸出手,摘下了自己的兜帽。
兜帽下没有头发。而是一张……布满了青色鳞片,竖瞳双眼狰狞恐怖的……
蛇妖的脸!
紧接着那蛇妖似乎是觉得有些闷热,又将罩在身上的黑袍,直接脱了下来,扔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黑袍之下是一具……凹凸有致,皮肤白皙,散发着致命诱惑的……
女人的身体!一颗蛇的头颅,长在一具人类女子的身体上!
这诡异,恐怖,又带着一种邪异美感的一幕,让见惯了生死的江澈,都感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而那蛇妖却像是对自己这副模样,毫不在意。她拿起账本,转身朝着里屋的一面墙壁走了过去。
她伸出手在墙上有节奏的敲击了三下。
轰隆隆……
墙壁上一扇暗门,无声的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