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贝克兰德的浓雾开始缓慢褪去，但空气中的潮湿与寒意依旧渗透骨髓。
李默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灰白色的天光逐渐浸染街道。他已经连续工作超过二十小时，但灵性依然饱满，身体也不感疲惫，这是他本源力量的优势之一。
桌上摊开着午夜画廊带回的信息，旁边是几张新绘制的图表和笔记。
一晚上的思考还有规划，初步方案已经成型了。现在的唯一问题是执行 如何在短短二十四小时内，拿到进入血镜会所鉴赏会的资格，还要找到“共鸣钥匙”的线索。
第一件事是邀请函。李默走到工作台前，铺开信纸，快速写下两封信。
第一封给萨姆:
“萨姆， 急需血镜会所鉴赏会的邀请函，哪怕付出任何代价。另外，我需要会所建筑结构图，越详细越好。今晚八点前回复。 ——L”
第二封给克莱恩:
“月， 午夜画廊收获颇丰。已决定介入血镜会所的鉴赏会，目标是‘染血之镜’碎片。缺邀请函和共鸣钥匙线索。如果有渠道或者建议，速回。 注意安全。 ——L”
两封信都用加密方式书写，内容简洁直接。李默唤来夜瞳，将信送出。乌鸦消失在清晨微光中，翅膀拍打声很快被城市的苏醒声淹没。
等待回信的时间里，李默开始着手调查镜中倒影的线索。萨姆之前的消息提到，东区至少有七八个人声称在镜子中看到自己或他人倒影在无人的时候微笑。
他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七人的共同点，为什么是他们？他们看到了什么？背后有什么规律？
李默换上一身不起眼的工人服装，脸上做了简单伪装，然后离开宅邸。
这一次，他的目的地是东区，贝克兰德最混乱、最贫穷的区域，也是传闻最密集的地方。
上午九点，李默出现在东区黑棕榈街附近的一家廉价咖啡馆。这里是街头消息的集散地，只要花上几便士买杯劣质咖啡，就能听到各种真真假假的传闻。
他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竖起耳朵倾听周围的谈话。
“……昨晚我老婆又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在笑，吓得她一宿没睡……”
“老杰克家的儿子也疯了，整天说水坑里的倒影在跟他说话……”
“听说教会派人来调查了，但什么都没查出来……”
“肯定是极光会那些疯子在搞鬼！我表哥在码头干活，说看到穿黑袍的人在晚上对着镜子念什么东西……”
信息碎片不断涌入耳中。李默慢慢拼凑着图景，东区确实有大量与镜子相关的异常报告，集中在最近两周内
受影响者大多是普通平民，没有明显的共同社会背景；
症状包括看到倒影异常活动、听到镜中低语、甚至被倒影模仿或嘲笑；
教会已经介入，但似乎没有找到源头。
他喝完咖啡，起身走向下一个地点东区的公共诊所。如果真有那么多人出现精神异常，诊所应该会有记录。
诊所位于一条狭窄的巷子里，门面破旧，门口排着十几个等待看病的人。李默没有排队，而是绕到诊所后门，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疲惫的中年护士，她皱起眉头看着李默“看病去前面排队。”
“我不是来看病的。”李默压低声音，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币“我想打听点事。最近有没有很多人因为‘看到镜子里的东西’来看病？”
护士盯着银币，犹豫了一下谨慎的看了一下周围，然后迅速接过，侧身让李默进来。后门通向一间杂物室，堆满了药品箱和废弃医疗器械。
“是有不少人。”护士关上门，声音压得很低“上周至少有十个人，都说在镜子里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有的说倒影在笑，有的说在哭，还有的说倒影在模仿他们但动作慢半拍。我们治不了，只能给点安神药，建议他们去找教堂。”
“这些人有什么共同点吗？”李默问，“比如住的地方、工作、年龄、性别之类的？”
护士想了想“大多是住在附近几条街的。工作的话……有码头工人、洗衣妇、小贩，没什么特别的。年龄从二十到五十都有，男女都有。硬要说共同点的话……”她停顿了一下“他们好像都去过同一个地方。”
“哪里？”
“黑棕榈街19号后面的废弃仓库。那里上个月发生过火灾，很多人都去捡过便宜，有些没烧完的木料、铁件什么的。那些说看到镜子怪事的人，大多都从那里拿过东西。”
废弃仓库，李默立刻想起《塔索克报》上那条关于“电路老化引发小型火灾”的简讯。原来那不是偶然。
“仓库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比如……镜子？”
护士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是听别人说，那仓库以前是个镜子作坊，火灾后留下不少碎片。有些贪小便宜的去捡，可能就……”
镜子作坊的废墟，火灾，碎片。
李默心中有了猜测。他谢过护士，又给了她一枚银币作为封口费，然后离开诊所。
下一站，黑棕榈街19号。
那是一座半烧毁的两层建筑，外墙焦黑，部分屋顶已经坍塌。周围用简易木板围着，上面贴着“危险勿入”的警告，但木板被人撬开了一个缺口，显然经常有人进出。
李默从缺口钻进去。内部景象触目惊心，烧焦的梁柱横七竖八，地上堆满灰烬和瓦砾，空气中还残留着烟熏味。阳光从破损的屋顶照射进来，在尘土中形成光柱。
他开启【真实之眼】，仔细扫描整个空间。
在废墟深处，靠近原本应该是后院的位置，他发现了异常，那里的灵性残留格外浓郁，带着阴冷、污秽的气息，与镜子碎片上的污染类似。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玻璃碎片，在阳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
李默小心地走过去，蹲下身查看。碎片大多是普通镜子的残骸，但其中几片颜色暗沉，表面有污渍，看起来像是干涸的血迹。他不敢直接触碰，从包里取出特制的镊子和隔绝袋，夹起一片仔细端详。
在【真实之眼】的视野中，这片碎片内部纠缠着丝丝缕缕的暗红色灵性线条，如同凝固的血丝。线条在碎片深处形成一个模糊的图案，一张扭曲的人脸，嘴角向上咧开，像是在笑。
倒影的微笑。
李默立刻明白了，逐渐理解了这一切，这些碎片来自一面被严重污染的镜子，很可能与极光会的仪式有关。火灾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为了掩盖或激活某种东西。那些捡走碎片的人，不知不觉中将污染带回了家，于是他们的镜子倒影开始出现异常。
但是为什么是微笑？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李默继续搜索，在废墟角落发现了一块相对完整的镜子边框，黄铜材质，雕刻着复杂的花纹。花纹的样式他很熟悉倒十字架与扭曲藤蔓的组合，极光会的标志。
果然和极光会有关，这面镜子可能是他们某个仪式的道具，火灾可能是仪式的一部分，或者仪式失控的结果。
他将几片污染最严重的碎片装入隔绝袋，准备带回去研究。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有人靠近，不是从正门，而是从废墟另一侧。
李默迅速隐入阴影，【匿影之幕】的效果让他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两个身影从后院方向钻了进来。他们都穿着深色斗篷，戴着兜帽，动作谨慎。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罗盘状仪器，指针不断转动。
“灵性反应还在，但弱了很多。”拿罗盘的人说，声音很低沉。
“碎片被捡走太多了。”另一人说，声音尖细，“必须全部回收，否则污染会扩散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那些平民怎么办？他们已经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
“处理掉。不能让教会发现痕迹。”
极光会的人，李默屏住呼吸将自身灵性收敛到最低。
两人开始在废墟中搜索，显然也在寻找残留的碎片。他们很专业，很快就找到了李默刚才发现污染碎片的位置。
“有人来过。”拿罗盘的人蹲下身，看着地面上的痕迹，“刚走不久。”
“追吗？”
“不用，我们的任务是回收碎片，确保没有残留。动作快点，十点前要回去报告。”
两人快速收集了几片碎片，装入一个特制的铅盒，然后匆匆离开。
李默在阴影中又等了五分钟，确认他们没有返回，才悄然离开废墟。
回到槐树路19号时，已经是中午。夜瞳带回了萨姆和克莱恩的回信。
萨姆的信:
“老板， 邀请函有眉目了。黑市上有人在出售一张多余的邀请函，要价800镑或等值非凡材料。卖家要求今晚六点在码头区‘三桅船酒馆’交易，只收现金或不记名债券。 结构图正在想办法，但需要时间。有个曾经参与会所装修的工人住在东区，我的人正在接触。 今晚需要我安排人手接应吗？ ——萨姆”
800镑，价格高昂，但可以接受。李默立刻回信同意交易，并让萨姆准备现金。
克莱恩的信更简短:
“L， 邀请函自己搞定，我这边不方便。 关于‘倒影’——极光会有一种仪式叫‘千面之宴’，通过镜子收集不同人的‘笑容’，用于取悦或召唤某位存在。每个微笑都代表一份‘祭品’。找到微笑的源头，可能就能找到钥匙。 小心点，我感觉到有高位存在开始关注镜子相关的事了。 ——月 pS:如果必须动手，优先破坏掉镜子。”
“千面之宴”……收集笑容……李默将这些信息与上午的发现联系起来。废墟中的污染镜子，极光会成员回收碎片，平民看到倒影微笑——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正在进行的仪式。极光会正在通过那些被污染的镜子碎片，收集普通人的“笑容”或者说，他们的某种情绪或灵性特征，用于某个更大的计划。
这些人都是牺牲品，都是可悲的祭品。
而“共鸣钥匙”，很可能就是与这个仪式核心镜子产生共鸣的人或物，也许是一个特殊的微笑，也许是一面特定的镜子，也许是一个被选中的“祭品”。
下午，李默开始准备晚上的交易和后续行动。他清点了手头的现金和不记名债券，凑足了800镑。然后检查了所有装备“暗影迷雾”喷雾、贴片、【影蚀之牙】飞刃、【镜花水月】怀表、各种符咒，以及刚刚到货的第三批材料中的几种可能用到的成分。
他还用特制墨水在几张羊皮纸上绘制了简易的仪式阵图，不是用于施法，而是作为干扰手段。极光会擅长镜子相关仪式，如果遇到紧急情况，这些阵图可以暂时扰乱仪式场的能量流动。
下午四点，萨姆的第二封信送到:
“老板， 结构图拿到了，但只有地面两层和庭院的，地下部分那个工人也不知道。附图已附。 另外，关于‘共鸣钥匙’——我打听到一个消息血镜会所最近在找一个‘天生倒影异常’的人，具体特征不明，但据说那个人的倒影在镜中会自主活动，与本人不同步。这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钥匙。 今晚交易需要我派人保护吗？ ——萨姆”
天生倒影异常的人……李默想起那些声称看到倒影微笑的平民。如果极光会真的在找这样的人，那么东区的异常现象可能不是偶然，而是他们在筛选或培育合适的“钥匙”。
他将结构图铺开研究。会所主体是一栋四层砖石建筑，有围墙和庭院。正门在临街一侧，后门通向小巷。建筑内部房间众多，走廊复杂，多处标注有镜面布置的记号。地下室入口在一楼储藏间内，但具体结构未知。
晚上六点，李默准时出现在码头区三桅船酒馆。这是一家水手常去的酒吧，喧闹、拥挤、鱼龙混杂。他在角落找了个位置，点了一杯啤酒，等待卖家。
六点十分，一个穿着棕色夹克、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在他对面坐下。男人脸上有道疤，眼神警惕。
“维克多先生？”男人低声问。
李默点点头，没有纠正称呼，这是萨姆安排的假名。
“东西呢？”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信封，放在桌上。信封是深红色，封口有蜡印，图案是一个破碎的镜子。
李默检查了信封，没有灵性陷阱，蜡印完整。他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硬质卡片，上面用花体字写着邀请信息，底部有赫尔曼·德雷克的签名和会所印章。邀请函是真的。
他将装有800镑现金的皮包推到对方面前男人快速清点，然后点点头，起身离开，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
交易完成，李默将邀请函收好，没有立刻离开。
他坐在原位，慢慢喝着啤酒，观察酒馆里的人。
几分钟后，他注意到两个可疑的身影他们坐在吧台附近，目光不时扫向他这边，灵性带着监视和警惕的味道。不是卖家的人，也不是萨姆的人。那么，只能是极光会或者官方的人。
李默不动声色，又坐了十分钟，然后起身结账，走出酒馆。
夜晚的码头区比白天更加危险。狭窄的街道上灯光昏暗，阴影处随时可能窜出抢劫者。李默故意选择了最复杂的路线，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梭。
那两个身影果然跟了上来，距离保持在三十米左右。
李默走到一条死胡同尽头，假装发现无路可走，转身面对追来的人。
“两位，跟了一路了，有什么事吗？”他平静地问。
两人从阴影中走出，都穿着普通工人服装，但动作干练。其中一人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另一人手指间夹着几枚细针。
“邀请函交出来。”握匕首的人冷冷地说。
“凭什么？”
“那不是你该有的东西。”
“如果我拒绝呢？”
“那你就留在这里吧！”
两人同时发动攻击。匕首刺向胸口，细针射向双眼，配合默契，显然是受过训练的非凡者。
李默早有准备。他脚下阴影瞬间扩散，【阴影潜行】发动，身形在黑暗中变得模糊。匕首刺空，细针钉在墙上。
下一秒，李默出现在握匕首那人身后，手中【影蚀之牙】凝聚，轻轻划过对方后颈。那人身体一僵，倒地不起，李默控制了力度，只让他暂时昏迷。
另一人见状，立刻后退，同时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对准李默。
镜面反射出李默的身影，但那个倒影突然扭曲，从镜中伸出手，抓向现实中的李默。
镜子类封印物！李默早有防备，左手扬起，【暗影迷雾】喷雾喷出，灰色雾气笼罩镜子。镜中的倒影瞬间模糊、扭曲，失去了攻击性。
趁对方愣神，李默一脚踢飞镜子，同时【影蚀之牙】抵在对方咽喉。
“谁派你们来的？”李默问。
那人咬紧牙关，不说话。李默用【真实之眼】观察他的灵性，混乱、疯狂、带着极光会特有的亵渎气息，但核心处有一道细微的契约约束，禁止他泄露信息。
啧，死士，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李默一记手刀击昏对方，快速搜身。除了那面小镜子，两人身上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镜子只有巴掌大小，青铜边框，镜面已经出现裂纹。李默能感觉到其中残存的灵性，和废墟中那些碎片同源。
他收起镜子，迅速离开现场。十分钟后，他回到安全地带，叫了一辆马车返回希尔斯顿区。
回到书房，时间刚过晚上八点。距离鉴赏会开始还有两小时。
李默开始最后的准备。他将邀请函、会所结构图、所有装备检查一遍，换上适合正式场合的深色西装，外面套一件便于活动的大衣。脸上做了简单伪装，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收藏家或商人。
然后，他坐在书桌前，开始最后一次推演计划。
目标:获取“染血之镜”碎片，如果可能，调查“共鸣钥匙”线索。
方式，以受邀者身份进入，见机行事。
风险:序列6的蔷薇主教、镜面监控、未知封印物、可能的陷阱。
预案:迷雾喷雾干扰监控、阴影能力应对战斗、紧急情况使用屏蔽结界逃离。
但内心深处，李默知道这还不够。极光会的仪式已经进行了很久，鉴赏会可能不只是交易场合，更可能是仪式的下一个阶段。他可能会卷入比预期更大的麻烦。
晚上九点半，一切准备就绪。李默站在镜前，最后检查自己的仪表。镜中的倒影安静正常，没有微笑，没有异常。
但在镜面深处，在【真实之眼】的视野中，他隐约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暗红色的灵性涟漪，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
有什么东西，正在通过镜面注视着他。
李默平静地与镜中的自己对视，然后转身离开书房。
夜色中的贝克兰德，又一场暗流即将涌动。而他，正走向旋涡的中心。
十点整，血镜会所鉴赏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