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船在夜色中平稳前行,夏含章在颠簸中半睡半醒。每次睁开眼,都能看见青罗挺直的背影守在舱口,单薄却坚定。
青罗伤口的疼痛阵阵袭来,不由暗叹,心道:这具十三岁的身体到底不如从前。
但看着蜷缩在草堆里的夏含章,她只能强打精神。以这孩子之龄,放在后世不过是个小学生,而她如今却要面对这般残酷的现实。
天将破晓时,货船突然剧烈晃动,伴随着粗鲁的呵斥声。夏含章惊醒,发现青罗已经警觉地站起身,透过舱板缝隙向外观察。
发生何事?夏含章小声问。
青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漕帮的人上船搜查。她仔细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心中暗忖:此时漕帮搜查太过巧合,看来谋害将军的人已经发现了“夏含章“的异状。
沉重的脚步声从甲板传来,逐渐逼近货舱。青罗迅速环顾四周,突然拉起夏含章,掀开角落几个麻袋,露出一个隐蔽的夹层。
进去!青罗压低声音,记住,越是危急时刻,越要冷静。
夹层空间狭小,两人只能紧紧贴在一起。夏含章能感觉到青罗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伤口疼痛,还是紧张。
货舱门被粗暴地踢开,几个举着火把的壮汉闯了进来。
都给老子仔细搜!一个粗哑的声音吼道,听说有两个小崽子混上了船,说不定就是......话音未落,另一个声音急忙打断:王老大!慎言!
青罗心中一动:果然,这些漕帮的人上船非是查货,而是找人。
麻袋被翻动的声音此起彼伏,脚步声越来越近。夏含章屏住呼吸,感觉到青罗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
头儿,这里没有!
继续搜!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一双脚停在夹层前,夏含章几乎能闻到那人身上的汗臭味。就在她以为要被发现时,舱外突然传来呼喊:
头儿!找到那两个小子了!在船尾!
脚步声迅速远去。货舱里重新恢复寂静,但青罗仍然没有放松警惕。直到确认搜查的人真的离开了,她才轻轻推开麻袋,拉着夏含章钻出来。
他们说的那两个小子......夏含章突然明白过来,是你安排的?
青罗点点头,脸色依然苍白:让船工的两个儿子穿上你我的衣服在船尾钓鱼。她凝视着夏含章,阿章,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被引开了?
夏含章思索片刻:因他们并不知道我二人的真实模样?
不错。青罗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既然他们连要找的人是男是女还不清楚,想必背后指使之人有所顾忌。
这时夏含章才注意到,青罗的额头上全是冷汗,腰间的绷带又渗出了血迹。显然刚才夹层的躲藏让她的伤口又裂开了。
你的伤......
不碍事。青罗打断她,但漕帮既然已经插手,这船便不能久留。阿章,你觉得我们现下该如何应对?
夏含章仔细回想刚才听到的对话,突然灵光一闪: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应该继续留在船上?
青罗微微颔首:判断得很好。但你想过没有,若是他们杀个回马枪呢?
她走到舱板边,仔细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货船正在通过一道水闸,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准备一下,青罗转身开始收拾行李,等下船过水闸时,我们趁乱上岸。
可是现在天快亮了......
正因为天快亮了,才能混入早市的人群。青罗将干粮和药材分装成两个小包,上岸后往东走,洛州城就在二十里外。
货船缓缓驶入水闸,船工们的号子声此起彼伏。趁着这个混乱的时机,青罗拉着夏含章悄悄溜到船尾。
会水吗?青罗低声问。
夏含章摇摇头。
青罗轻叹:抱紧我的腰,无论如何不要松手。心中暗忖:到了洛州,得想办法增强这孩子的体能才行。
两人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河水。夏含章紧紧抱住青罗的腰,感觉到她每划一次水都在微微颤抖。河水很深,湍急的水流几次要将她们冲散,但青罗始终咬紧牙关,奋力向着对岸游去。
当她们终于爬上岸时,俱已精疲力尽。青罗瘫在河滩上,腹间的伤口彻底崩开,鲜血染红了衣衫。
药......青罗虚弱地说。
夏含章慌忙取出金疮药,手忙脚乱地撩起青罗的衣衫,帮她重新包扎。看着那道狰狞的伤口,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哭什么?青罗勉强笑了笑,记住,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东方泛起鱼肚白,晨曦中,洛州城的轮廓隐约可见。青罗挣扎着站起身,望向远方:
走吧,在天黑前赶到洛州。
夏含章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突然问道:青罗,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青罗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晨光中,她的侧脸显得格外苍白。
阿章,她轻声说,人总是会成长的。你也需记住,你我二人去往凉州的路上俱是杀机,从今往后,你也务必要快速成长起来。
两人相互搀扶着,踏着晨露,向着洛州城的方向蹒跚而行。朝阳在她们身后缓缓升起,将两个瘦弱的身影拉得很长。
青罗望着前方曲折的道路,心中暗自叹道:她与阿章的求生路上注定布满荆棘,谁也不知两人会否失散,必须让这孩子学会独自判断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