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被王主管带到了后勤部分配的住处。
那是一个位于基地边缘区域的简陋房间，由原本的仓库隔板间改造而成，空间狭小，仅能放下一张窄床和一个破旧的柜子。
墙壁上甚至还留有斑驳的水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这与他在第一个世界居住的、铺着柔软地毯、弥漫着冷冽香气的豪华卧室简直是天壤之别。
凌月站在门口，看着这逼仄的环境，鼻尖萦绕着难闻的气味，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好委屈。
他想念墨临渊那个虽然带着禁锢意味，却无比舒适温暖的怀抱，想念那张柔软的大床，甚至想念对方偶尔因为他挑食而微微蹙起的眉头。
“凌先生，基地资源紧张，能单独分到一个房间已经是因为你是异能者了。”
王主管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满，语气平淡地陈述事实。
“普通幸存者需要十几个人挤一个大通铺。”
“我……我知道了。”
凌月小声应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他知道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但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不适，让他难以控制情绪。
王主管交代了几句关于基地贡献点兑换食物和日用品的规则，以及他作为空间异能者可能需要随时待命配合物资运输的任务后，便离开了。
门一关上，狭小空间里只剩下凌月一个人。
他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他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床板上，把脸埋进去，小声地啜泣着。
“呜呜……七七，这里好脏，好难闻……我想回去……”
“宿主，别哭了，我们要完成任务才能回去啊。”
777焦急地安慰着，但电子音也显得有些无力。
“而且，我们现在连怎么把空间里那恶心的东西弄出来都不知道……”
一提及空间里的丧尸残骸，凌月哭得更凶了。
他的“小仓库”，他存放漂亮小裙子和美味蛋糕的地方，被那么肮脏恐怖的东西玷污了！
这简直比让他睡在这么破的房间里还要难受一百倍！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停在了他的门口。
凌月吓得立刻止住了哭声，紧张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向那扇薄薄的房门。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不算重，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道。
“谁……谁啊？”
凌月怯生生地问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门外沉默了一瞬，随即，一个冰冷低沉、凌月却莫名觉得有点耳熟的声音响起：
“开门。”
是楚啸！
凌月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他怎么会来这里？
他慌忙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水，深吸了几口气，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然后才慢吞吞地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楚啸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走廊所有的光线，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将凌月完全笼罩其中。
他依旧是那身笔挺的黑色作战服，面容冷峻，眼神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凌月，目光扫过他微微泛红、还带着湿润痕迹的眼角，以及那因为刚哭过而更显秾丽脆弱的容颜。
“楚……楚队长？”
凌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刚哭过的鼻音，软糯又可怜。
楚啸没有回答，他的视线越过凌月，落在了他身后那个简陋无比的房间内部，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你就住这里？”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让凌月几乎喘不过气。
“王、王主管说……这是异能者的待遇……”
凌月小声解释，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楚啸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凌月脸上，语气淡漠：
“空间异能者，基地的稀缺资源。住在这里，浪费。”
凌月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是说他住这里不好吗？
可是王主管明明说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待遇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楚啸已经再次开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收拾东西，跟我走。”
“啊？”凌月彻底愣住了，“去……去哪里？”
楚啸却没有再多做解释，只是转身，留给他一个冷硬的背影，仿佛笃定凌月一定会跟上。
“宿主！快跟上啊！”777在脑海里激动地喊道，“大佬这是要给你换地方啊！肯定是更好的住处！快！机会来了！”
凌月虽然害怕楚啸那冰冷的气场，但相比之下，他更不愿意待在这个散发着霉味的狭小房间里。
他几乎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他醒来时身上就穿着这套不算干净的衣服，唯一属于他的，大概就是意识空间里那些裙子和蛋糕，以及……那截该死的丧尸残骸。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跑着跟上了楚啸的脚步。
楚啸的步伐很大，凌月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他们穿过基地杂乱拥挤的平民区，走向中心区域。
越往中心走，环境越发整洁有序，甚至能看到一些带着小院的独立房屋。
最终，楚啸在一栋灰白色的、看起来像是军官宿舍的三层小楼前停下。
他带着凌月径直上了三楼，走到走廊最尽头，推开了一扇门。
门内的景象让凌月眨了眨眼。
这是一个单间套房，有独立的卫生间和一个小阳台。
房间不算很大，但干净整洁，床铺看起来柔软舒适，桌子上甚至还放着一盏台灯。相比于那个仓库隔间，这里简直是天堂。
“以后，你住这里。”楚啸言简意赅地宣布。
凌月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房间，又看看楚啸，瑰丽的眼眸中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
“为、为什么？王主管说……”
“我说了算。”
楚啸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基地的景象，背对着凌月。
“你的异能，很重要。住得近，方便调用。”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凌月懵懂地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能住得好一点，他当然是开心的。
“谢谢……楚队长。”
他小声道谢。
楚啸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这次，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你的空间，现在有多大容量？”
凌月被他看得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回避了他的视线，小声回答：
“大概……像我以前那个衣帽间那么大……”
“演示。”楚啸命令道。
凌月僵住了。
演示？怎么演示？
他的空间里现在还有那截丧尸残骸啊！
而且要是被楚啸知道他用来放裙子和蛋糕的空间里装着那种东西……
“我……我……”
他急得脸颊泛红，眼神躲闪，手指紧张地蜷缩着。
他这副明显藏着秘密、慌张又可怜的模样，落在楚啸眼中，却像是一只被逼到角落、瑟瑟发抖的幼兽，意外地取悦了他冰封的神经。
楚啸向前走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凌月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冷冽的、带着淡淡硝烟和血腥味的气息，与他记忆中墨临渊身上那种独特的冷香不同，却同样具有强烈的侵略性和存在感，让他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然而，楚啸的动作更快。
他一只手突然伸出，撑在了凌月身后的墙壁上，将他困在了自己的身体与墙壁之间。
这是一个极具掌控力和压迫性的姿势。
凌月被迫仰起头，才能对上楚啸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如此近的距离，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冷硬流畅的下颌线，以及那双眼睛里映出的、自己惊慌失措的小脸。
“害怕我？”
楚啸低沉的声音在极近的距离响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嘲。
凌月长而卷翘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像受惊的蝶翼。
他想点头，又不敢，只能咬着下唇，泫然欲泣地看着他。
“还是……”
楚啸的视线缓缓下移，掠过他精致如画的眉眼，挺翘的鼻尖，最终落在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着水光的嫣红唇瓣上，目光停留了足足三秒，才继续用那没有温度的声音说道：
“你的空间里，藏了什么不该藏的东西？”
他靠得太近了！
灼热的气息几乎拂过凌月的脸颊，那种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视线，仿佛能穿透他的身体，看到他意识深处那个被污染的空间。
凌月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被眼前这个男人强大的存在感所占据。
恐惧、委屈、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于这种强势靠近的悸动，混杂在一起，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我……我没有……”
他带着哭腔否认，声音细弱蚊蝇。
楚啸没有说话，只是维持着这个禁锢的姿势，用那双墨黑的眼眸沉沉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他自己坦白，又像是在纯粹地欣赏他此刻无助的模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凌月甚至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就在凌月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无声的压力逼得崩溃时，楚啸却突然收回了撑在墙上的手，向后退开了一步。
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骤然消失，凌月腿一软，差点没站稳，连忙扶住了旁边的墙壁，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明天早上，到指挥部报到。”
楚啸丢下这句话，不再看他，转身径直离开了房间，并带上了门。
“砰”的关门声让凌月浑身一颤。
他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心脏还在狂跳不止，脸颊也烫得惊人。
刚才……刚才楚啸靠他那么近，是想做什么？
他为什么……又突然放过了他？
“宿主！宿主你没事吧？”777的声音带着后怕和兴奋，“刚才吓死我了！不过大佬好像也没把你怎么样？他还给你换了这么好的房间！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有……有意思？”
凌月茫然地重复着，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楚啸刚才靠近时，那双冰冷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暗芒，以及他视线落在自己唇上时那短暂的停留。
一种陌生的、酥麻的悸动感，悄然划过心尖。
他甩了甩头，把这种奇怪的感觉压下去。
“他……他好吓人……”凌月委屈地抱紧自己，“比墨临渊还吓人……”
至少，墨临渊虽然关着他，却从不曾用那样具有侵略性的姿势困住他，也不会用那种仿佛要将他剥开审视的眼神看着他。
“可是他也保护你了啊！”777分析道，“给你换房子，虽然态度冷了点，但行动上是在照顾你！宿主，我觉得我们可以抱紧这条金大腿！在末世，有强者庇护很重要的！”
凌月对“抱紧金大腿”没什么概念，他只是单纯地觉得，楚啸很可怕，但似乎……暂时不会伤害他？
他看向这个干净整洁的房间，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
至少，不用睡在那个有霉味的破屋子里了。
然而，一想到还躺在自己空间里的那截丧尸残骸，他的心情又瞬间跌回了谷底。
“七七，那个东西……到底怎么才能弄出去啊……”他带着哭腔问道。
与此同时，离开宿舍楼的楚啸，走在返回指挥部的路上。
他的表情依旧冰冷，看不出任何情绪。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靠近那个少年时，嗅到对方身上那股干净清甜的气息，看到他那双氤氲着水汽、纯粹得不染尘埃的眼眸，以及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细腻肌肤的瞬间，他冰封的心脏，曾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陌生的悸动。
像是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虽然微小，却漾开了圈圈涟漪。
空间异能者……
他确实需要。
但那个叫凌月的少年，似乎远不止一个“移动仓库”那么简单。
他那张脸，他那副性子，在这残酷的末世，本身就是一种原罪，也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既然落在了他的地盘上，那么，自然就该归他所有。
楚啸的眼底，掠过一丝深沉而偏执的暗光。
他拿出通讯器，接通了后勤部。
“王主管。”
“是，楚队长！您有什么指示？”王主管恭敬的声音传来。
“新来的那个空间异能者，凌月。他的所有任务安排，直接报到我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调动。”
他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清晰地传递出一个信息——
这个人，我罩着了。
或者说，这个人，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