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雪白得耀眼，入手是一种奇妙的、松软又冰冷的触感，很快就在他掌心的温度下开始融化，变成冰凉的水滴从指缝间滑落。
“凉的！”
凌月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惊喜地回头对雷恩说，眼睛亮晶晶的。
雷恩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和小狼崽在雪地里那副没见识的样子。
小兔子白皙的脸颊被冻得泛起了漂亮的粉红色，鼻尖也红红的，银白色的长发在雪光的映衬下几乎要与背景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紫眸，比最珍贵的紫水晶还要璀璨夺目。
他就像是从雪地里诞生的精灵，纯净，昳丽，与这片冰天雪地奇异地和谐。
雷恩幽绿的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
他不得不承认，这小兔子在雪中的模样，确实……好看得过分。
凌月玩心大起，开始和灰灰一起堆雪。
但他毫无经验，只会笨拙地把雪拢在一起，堆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小丘。
灰灰则在一旁“帮忙”，用爪子刨，用鼻子拱，与其说是帮忙，不如说是捣乱，弄得凌月满头满脸都是雪沫。
凌月被冰得一缩脖子，却并不生气，反而和灰灰笑闹成一团。
清脆的笑声在静谧的雪地里传开，像是一串被摇响的冰铃。
雷恩看着这一幕，原本因为寒冷和被打扰而不悦的心情，竟也奇异地平和下来。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
但凌月毕竟体弱，玩了一会儿，就开始不停地打喷嚏，身体也在厚厚的兽皮下微微发抖。
雷恩眉头一皱，不再纵容。
他大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将还在试图滚雪球的凌月拦腰抱起，像夹一只不听话的小兽一样，夹在腋下，转身就往屋里走。
“啊！雷恩！我还没堆好……”
凌月徒劳地蹬着腿抗议。
“冷了，回去。”
雷恩的声音不容置疑，顺手还把试图跟进来、浑身沾满雪花的灰灰也用脚拨开，关在了门外。
小狼崽委屈地在门外呜咽了几声，用爪子扒拉着门帘。
回到温暖的主屋，雷恩将凌月放在火塘边，扯掉他身上已经被雪濡湿的兽皮，又拿起干燥的软布，动作算不上温柔地擦拭着他被冻得冰凉的脸颊、头发和双手。
凌月被他的大手揉搓得东倒西歪，却乖乖地没有反抗。
他还在兴奋地回味着刚才玩雪的感觉，紫眸亮晶晶的，看着雷恩，分享着自己的发现：
“雷恩，雪是白的，凉的，还会化掉！灰灰在里面打滚，好好玩！”
雷恩看着他这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听着他叽叽喳喳地说着这些毫无意义的发现，心底最后一丝因为被打扰而产生的不耐也消失了。
他停下擦拭的动作，大手捧住凌月冰凉的小脸，俯身，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他的。
“喜欢雪？”
他低声问，灼热的呼吸拂在凌月脸上。
凌月用力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
“喜欢！”
“以后每年都能看到。”
雷恩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充满快乐的眼眸，做出了承诺。
凌月闻言，更加开心了，主动用自己有些冰凉的小脸蹭了蹭雷恩温热的脸颊：
“嗯！”
这个依赖又亲昵的小动作，让雷恩开心了不少。
他直起身，继续用软布擦拭着凌月银白色的长发，动作似乎……比刚才轻柔了一丝丝。
屋外，是冰封雪盖的凛冽寒冬。
屋内，火塘噼啪，温暖如春。
凌月坐在暖和的兽皮上，一边任由雷恩帮他擦头发，一边还在兴奋地比划着雪的样子，时不时因为回想起灰灰在雪里的憨态而发出清脆的笑声。
雷恩沉默地听着，看着他生动的表情，感受着他纯粹的快乐。
或许，这个冬天，因为这场雪和身边这个小兔子，并不会那么难熬。
他甚至开始觉得，让小兔子偶尔接触一下外面无害的“危险”，看他因为一点新奇事物而绽放出如此鲜活的光彩，似乎……也不错。
当然，前提是，必须在他的绝对掌控和守护之下。
他看着凌月被火光映照得愈发瑰丽的侧脸，幽绿的瞳孔中，是深不见底的偏执与满足。
他的雪中精灵，合该如此，在他的领地里，无忧无虑地绽放。
初雪的兴奋劲儿过去后，随之而来的，是凌月意料之外的代价。
他本就体质偏弱，不如狼族耐寒，加上玩雪时不可避免地吸入了大量寒气，到了下午，便开始觉得脑袋昏沉，鼻子堵塞，呼吸也变得不畅快起来。
他蔫蔫地靠在床边铺着的厚兽皮上，没什么精神地摆弄着雷恩之前给他编的、已经有些松散的草环，连灰灰凑过来用湿凉的鼻尖蹭他的手，他都只是懒懒地摸了摸它的头，没有像往常那样陪它玩耍。
傍晚雷恩回来时，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屋子里少了那份熟悉的、带着活力的气息。
他的小兔子没有在玩石子，也没有在逗弄那只小崽子，只是安安静静地蜷缩在那里，像一朵被霜打蔫了的小花。
银白色的长发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随意地披散着，衬得那张小脸愈发苍白，只有脸颊上泛着一种不正常的红晕。
雷恩的心猛地一沉。
他大步走过去，在凌月面前蹲下，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入手一片滚烫！
那股灼热的温度，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雷恩指尖一颤，随即一股无名火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恐慌，瞬间窜遍他的四肢百骸。
“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刺骨，带着骇人的戾气，目光如利刃般扫向一旁垂手恭立的阿雅。
阿雅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跪伏在地，声音发颤：
“回、回族长……大人他……午后就说有些不适，可能是……可能是上午玩雪时着了凉……”
“玩雪？”
雷恩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幽绿的瞳孔缩成了两条危险的细线，周身散发出的暴戾气息几乎要让空气凝固。
他猛地想起上午凌月在雪地里那欢快雀跃的样子，想起自己那一瞬间的纵容……悔恨和愤怒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