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后第五日,栖水镇的晨雾沾了溽暑的湿气,黏在青石板上,踩上去足音发闷。镇西头的铜匠铺刚敲起第一声砧子,“听雪小筑”的竹门就“呀”地开了道缝。苏清越披着件月白布襦,领口绣着极小的艾草纹——那是她师父生前教她绣的,说艾草能驱邪,针脚里藏着平安意。她站在药圃边,指尖划过带露的紫苏叶,叶尖的水珠滚落在她腕间,顺着那枚淡红的彼岸花胎记蜿蜒而下,像极了前世纳兰云岫在苗疆万蛊窟里,腕间缠绕的血线蛊。立夏后第五日,栖水镇的晨雾沾了溽暑的湿气,黏在青石板上,踩上去足音发闷,像含了口温吞的糯米。镇西头“金记铜匠铺”的砧子刚敲起第一声脆响,“听雪小筑”那扇磨得发亮的竹门就“呀”地开了道缝,竹轴转动时带着经年的温润,像谁在耳边轻唤。苏清越披着件月白布襦,领口绣着极小的艾草纹——针脚是斜挑着走的,那是她师父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教的,师父说“艾草驱邪,针脚要藏着气,气顺了,平安才留得住”。她站在药圃边,指尖划过带露的紫苏叶,叶尖的水珠滚落在她腕间,顺着那枚淡红的彼岸花胎记蜿蜒而下,像极了百年前,纳兰云岫在苗疆万蛊窟里,腕间缠绕的血线蛊——那时的血线也是这样,顺着她苍白的手腕,渗进他染血的银甲衣襟。
今日要去镇东李婶家复诊。李婶的风湿是积年的沉疴,去年冬天下雪时,整条腿肿得像发面馒头,连炕都下不来。是苏清越背着药箱,在没膝的雪地里走了三里路,用艾草熏灸合阳穴,再配了当归、独活熬的汤药,硬生生把人从床上扶了起来。前几日李婶托她儿媳送了半篮新摘的荠菜来,捎话说“这几日阴得慌,膝盖里像揣了块冰”,苏清越便特意起了大早,把药箱拾掇得妥帖。今日要去镇东李婶家复诊。李婶的风湿是积年的沉疴,去年冬天下头场雪时,整条腿肿得像发面馒头,皮肤亮得能照见人影,连炕沿都碰不得,夜里疼得直哼哼,把粗布炕席都抓出了几道毛边。是苏清越背着半人高的药箱,在没膝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三里路,雪粒子灌进千层底的鞋里,冻得脚趾发麻也顾不上搓。她在李婶家守了三天,用三年陈艾熏灸合阳穴,艾灰积了满满一瓷碗,又配了当归、独活熬的汤药——药汁浓得像琥珀,熬药时的香气飘满半个巷子,硬生生把人从床榻上扶了起来。前几日李婶托她儿媳送了半篮新摘的荠菜来,菜根上还沾着田埂的湿泥,儿媳红着脸说:“我娘说这几日阴得慌,膝盖里像揣了块冰,夜里翻个身都费劲,总念叨着姑娘的好,说没你她早瘫了。”苏清越便特意起了大早,天刚蒙蒙亮就守在灶前,把药箱拾掇得妥帖,连药包的绳结都系得整整齐齐,怕路上散了。
她的药箱是师父留的老物件,乌木底子,边角被岁月磨出包浆,上面用朱砂描了个极小的“药”字,遇潮会泛出暗红。打开箱盖,三层屉格分得清清楚楚:最上层的银针用松香固定在绒布上,针尾系着彩线——朱红是三寸长针,扎风池、命门这些深穴;鹅黄是一寸短针,用于皮肉浅层;最细的银毫针系着石青线,针身比发丝粗不了多少,是她针灸时常用的。中层放着捣药的乳钵和铜杵,乳钵内壁磨得光润,是她用了六年的旧物,连杵柄的弧度都刚好贴合她的掌心。最下层是叠得齐整的药包,每包都用棉纸裹紧,麻线捆成四方块,纸角上用细针戳出记号——“x”是艾草,“○”是当归,“△”是独活,这些记号的深浅、角度,她闭着眼一摸就知。她的药箱是师父留的老物件,乌木底子,边角被岁月磨出深褐色的包浆,摸上去温润如玉,上面用朱砂描了个极小的“药”字,遇潮会泛出暗红,像极了师父临终前咳在素帕上的血痕。打开黄铜搭扣的箱盖,三层屉格分得清清楚楚,衬布是浆洗得发硬的粗棉布,不易沾灰。最上层的银针用松香固定在靛蓝绒布上,针尾系着彩线——朱红是三寸长针,上个月给镇北张猎户扎风池穴治头痛时用过,针身淬过姜汁,不易折损;鹅黄是一寸短针,给孩童扎四缝穴消积时最趁手,针尾磨得圆润,怕硌着细嫩皮肉;最细的银毫针系着石青线,针身比发丝粗不了多少,是她针灸时的常用物,上次给周婆婆扎内关穴安神,一针下去老人就说心口敞亮多了。中层放着捣药的青石乳钵和紫铜杵,乳钵内壁磨得光润如镜,是她用了六年的旧物,连杵柄的弧度都刚好贴合她的掌心,捣川贝时不用费力气就能转得匀,药粉细得能飘起来。最下层是叠得齐整的药包,每包都用棉纸裹紧,麻线捆成四方块,纸角上用细针戳出记号——“x”是艾草,戳三下是新艾,戳五下是陈艾;“○”是当归,圈大的是酒洗过的,圈小的是生用的;“△”是独活,尖朝上是去芦头的,尖朝下是带芦的,这些记号的深浅、角度,她闭着眼一摸就知,比明眼人看得还准。
“独活三钱去芦头,当归五钱酒洗,艾草要陈三年的……”她轻声念着,指尖抚过药包,确认无误后,又从屉格侧袋里摸出个小巧的瓷瓶,里面是她自制的止血散,用蒲黄、白及磨成细粉,遇血即凝。这是师父教她的保命法子,行走江湖,医术再好也怕横祸。阳光从竹门的缝隙漏进来,落在她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淡金。她的头发用一根素银簪绾着,簪子是师父临终前给的,说是苏家传下来的,簪头刻着极小的兰草纹,虽不名贵,却也雅致。“独活三钱去芦头,当归五钱酒洗,艾草要陈三年的……”她轻声念着,指尖抚过药包,棉纸带着草药的干香,那是去年秋天晒药时阳光留下的味道。确认无误后,她又从屉格侧袋里摸出个小巧的淡青瓷瓶,瓶身有师父刻的兰草纹,线条虽浅却流畅,里面是她自制的止血散,用蒲黄、白及磨成细粉,过了三遍绢筛,遇血即凝。去年她在西山采药时,被毒蛇咬了脚踝,就是靠这止血散先止了血,才撑着用竹杖敲醒山下农户获救。这是师父教她的保命法子,师父说“行医之人,先得保住自己,才能救别人,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阳光从竹门的缝隙漏进来,落在她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淡金。她的头发用一根素银簪绾着,簪子是师父临终前给的,说是苏家传下来的,簪头刻着极小的兰草纹,虽不名贵,却也雅致。师父把簪子塞进她手里时,手都在抖:“清越,苏家的医术,还有这簪子,都交给你了,别丢了本分。”
对面阁楼的窗后,乾珘将这一切看得真切。他穿着件月白粗布长衫,是在镇东的“瑞和布庄”扯的料子,老板娘见他气度不凡,特意用浆水浆过,挺括又耐穿。他手里捧着本翻旧的《伤寒杂病论》,书页边缘都卷了毛,却依旧平整,显然是常读的。他假装在窗边读书,目光却从未离开过“听雪小筑”的竹门,像只蛰伏的孤鸟,守着唯一的光。对面阁楼的窗后,乾珘将这一切看得真切。他穿着件月白粗布长衫,是在镇东“瑞和布庄”扯的料子,老板娘姓王,是个热心肠的,见他气度不凡却衣着朴素,特意用浆水浆过布料,又让绣娘在衣襟内侧缝了个小暗袋,说“公子看着是读书人,放些银票笔墨也方便”。他手里捧着本翻旧的《伤寒杂病论》,书页边缘都卷了毛,却依旧平整,边角用细麻线缝过,是他昨晚就着油灯补的——百年前他读的是竹简刻的医书,如今的纸本轻便,却总让他想起那些战火里被烧毁的典籍,每一页都像在灼烧他的记忆。他假装在窗边读书,目光却从未离开过“听雪小筑”的竹门,像只蛰伏了百年的孤鸟,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光,不敢靠近怕惊飞了,又不敢远离怕这光突然灭了,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他这样“守望”已有三月。从西山破庙相遇那天起,苏清越的身影就像一粒种子,落在他荒芜了百年的心底,生根发芽。他不敢靠得太近,怕自己身上的百年风霜惊扰了她的平静——他见过太多生离死别,血与火刻在骨子里,连笑都带着几分冷意,而她是江南春雨浇出来的,温润得像块暖玉,经不起半点磕碰。他只能这样隔着一段距离,看她晾晒草药时睫毛上沾的草屑,看她给病人诊脉时微微蹙起的眉头,看她被镇上的孩童围着要糖时,嘴角扬起的浅浅弧度。他这样“守望”已有三月。从西山破庙相遇那天起,苏清越的身影就像一粒种子,落在他荒芜了百年的心底,生根发芽。那天她背着药箱,在破庙里给受伤的乞丐换药,手指沾着血,却眼神坚定,和百年前纳兰云岫在战场上给士兵包扎伤口时一模一样——那时云岫也是这样,血染红了袖口,却笑着说“这点伤算什么”。他不敢靠得太近,怕自己身上的百年风霜惊扰了她的平静——他见过太多生离死别,血与火刻在骨子里,连笑都带着几分冷意,前几日他去买包子,掌柜的还说“乾公子看着斯文,就是眼神太沉,像藏着一辈子的事儿”。而她是江南春雨浇出来的,温润得像块暖玉,指尖划过草药时的温柔,给病人诊脉时的专注,连被孩童围着要糖时,嘴角扬起的浅浅弧度,都带着江南水乡的软意,经不起半点磕碰。他只能这样隔着一段距离,看她晾晒草药时睫毛上沾的草屑,风一吹就晃,像只小蝴蝶;看她给病人诊脉时微微蹙起的眉头,额角会渗出细汗;看她傍晚坐在廊檐下,用指尖摸盲文医书,月光落在她脸上,安静得像幅被时光珍视的画。
苏清越整理好药箱,将竹杖靠在门边,转身进了屋。片刻后,她端着个粗瓷碗出来,碗里是刚熬好的小米粥,上面撒了几粒盐,飘着一缕淡淡的米香。她坐在廊檐下的竹凳上,慢慢喝着,动作从容不迫。即使看不见,她的姿态也依旧优雅,粥碗端得平稳,没有一滴洒出来。偶尔有风吹过,掀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虽空洞却澄澈的眼睛。苏清越整理好药箱,将竹杖靠在门边——那竹杖是李木匠给她做的,竹身打磨得光滑,杖头雕了个小小的药葫芦,里面是空的,李木匠说“装些雄黄,入山采药时能驱蛇虫”。她转身进了屋,片刻后,端着个粗瓷碗出来,碗是镇北窑烧的,釉色有些不均,却是她最常用的,碗沿有个小豁口,是去年给李婶送药时不小心磕的。碗里是刚熬好的小米粥,上面撒了几粒盐,飘着一缕淡淡的米香——米是周婆婆给的新米,熬了足足一炷香,烂得入口即化。她坐在廊檐下的竹凳上,那竹凳是师父留下的,凳面被磨得发亮,刚好能坐下她一个人。她慢慢喝着粥,动作从容不迫,左手扶着碗沿,右手拿勺,每一勺都舀得不多,送到嘴边时会顿一下,确认不会洒出来。即使看不见,她的姿态也依旧优雅,粥碗端得平稳,没有一滴洒在月白布襦上。偶尔有风吹过,掀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虽空洞却澄澈的眼睛——那眼睛像蒙着一层薄纱的湖水,干净得能映出人心底的尘埃。
乾珘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枚淡红的彼岸花胎记像朵开在雪地里的红梅,灼得他眼睛发疼。那是他找到她的标记,也是他心头的刺。前世,纳兰云岫就是用这枚胎记为引,以自身精血为祭,对他下了“永生永世,求而不得”的血咒。那时她躺在他怀里,血顺着指缝流进他的衣襟,声音又冷又轻:“乾珘,我恨你,却也念你。这咒,是罚你,也是绑着你,让你生生世世都记着我。”这一世,她成了盲眼的苏清越,胎记淡了,记忆没了,可那咒却像附骨之疽,牢牢缠在他灵魂里。乾珘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枚淡红的彼岸花胎记像朵开在雪地里的红梅,灼得他眼睛发疼,连呼吸都跟着滞了半拍。那是他找到她的标记,也是他心头最深的刺。百年前,纳兰云岫就是用这枚胎记为引,以自身精血为祭,对他下了“永生永世,求而不得”的血咒。那时她躺在他怀里,血顺着指缝流进他的衣襟,染透了他的银甲,声音又冷又轻,像淬了冰的针,一下下扎在他心上:“乾珘,我恨你骗我,恨你为了权势利用苗疆的蛊术,可我又念你,念你在寒夜里给我暖手,念你在战场上替我挡箭。这咒,是罚你,罚你生生世世都活在思念里;也是绑着你,让你生生世世都记着我,别再做那糊涂事。”他记得那天的雨很大,打在万蛊窟的石地上,溅起的水花都是红的,像她腕间流不尽的血。这一世,她成了盲眼的苏清越,胎记淡了,记忆没了,连名字都换了,可那咒却像附骨之疽,牢牢缠在他灵魂里——前几日他试着靠近她,指尖刚要碰到她的发梢,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心口像被烧红的针狠狠扎了一下,那是血咒在提醒他,他们之间隔着生死,隔着百年的债。
苏清越喝完粥,把碗放进屋里,拿起竹杖和药箱,轻轻推开竹门。竹门“吱呀”一声,像在跟清晨道早安。她的脚步很轻,竹杖点在青石板上,发出“笃、笃”的轻响,节奏均匀,像一首简单的歌谣,在晨雾里漫开。苏清越喝完粥,把碗放进屋里,碗底还剩几粒米,她用指尖摸了摸,确认干净了才放进水盆里——她从小就被师父教着“惜粮”,说“一粒米是农夫弯腰十次换来的,不能糟践”。她拿起竹杖和药箱,轻轻推开竹门,竹门“吱呀”一声,像在跟清晨道早安。她的脚步很轻,竹杖点在青石板上,发出“笃、笃”的轻响,节奏均匀,像一首简单的歌谣,在晨雾里漫开。她记得师父教她认路时说“竹杖是你的眼,每一步都要稳,听着声音就知道前面是平路还是台阶,是石板还是泥地”,现在她闭着眼都能走遍栖水镇的每一条巷,哪里有坑,哪里有石墩,哪里的青石板特别滑,她都清清楚楚,比明眼人还熟。
乾珘立刻放下书,拿起桌边的布包——里面是他从镇西书肆借来的《千金方》和《楚辞》,假装是去还书的样子,快步下楼。他刻意放慢脚步,保持着三丈远的距离,这个距离刚好能看清她的一举一动,又不会让她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她的听觉太敏锐,连风吹草动都能分辨,他不敢有半分大意。乾珘立刻放下书,拿起桌边的布包——里面是他从镇西“翰墨斋”借来的《千金方》和《楚辞》,掌柜的是个老秀才,见他爱读书又爱惜典籍,特意允许他借走孤本,还嘱咐“公子要好好护着,这《千金方》是前朝刻的,纸脆,翻的时候慢些”。他假装是去还书的样子,快步下楼,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 creak creak”响,他放轻脚步,怕惊扰了楼下开杂货铺的王掌柜。他刻意放慢脚步,保持着三丈远的距离,这个距离刚好能看清她的一举一动,又不会让她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她的听觉太敏锐,上次他在巷口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她立刻就朝着他的方向“望”来,问“是谁在那里”,吓得他赶紧躲进了胡同里的酱菜铺,连大气都不敢出。他知道她的敏锐是逼出来的,没有眼睛,就只能靠耳朵和指尖感知世界,这份坚韧,让他既心疼又敬佩,像看见寒风里独自绽放的梅。
清晨的栖水镇热闹得像幅活画。街边的早点摊都支了起来,卖包子的张记铺前排着长队,掌柜的用长竹筷夹着刚蒸好的肉包,热气腾腾的,肉香混着面香飘出老远;卖豆腐脑的王阿婆蹲在灶前,用铜勺舀起嫩滑的豆腐脑,浇上酱油、醋和辣油,引得路过的孩童踮着脚喊“阿婆,我要一碗”;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拨浪鼓,“咚咚锵”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担子上的小玩意儿琳琅满目——木雕的小老虎涂着红漆,竹编的蚂蚱翅膀能活动,还有用彩线绣的荷包,都是镇上姑娘媳妇喜欢的。清晨的栖水镇热闹得像幅活画,连空气里都飘着浓得化不开的烟火气。街边的早点摊都支了起来,卖包子的张记铺前排着长队,掌柜的张大叔光着膀子,用长竹筷夹着刚蒸好的肉包,蒸笼里的热气腾腾地往上冒,肉香混着面香飘出老远,引得路过的黄狗都蹲在摊前,摇着尾巴不肯走,偶尔还“汪汪”叫两声讨食;卖豆腐脑的王阿婆蹲在灶前,灶里的柴火“噼啪”地燃着,她用铜勺舀起嫩滑的豆腐脑,浇上自家酿的酱油、陈醋和红亮的辣油,再撒上一把切碎的香菜,引得路过的孩童踮着脚喊“阿婆,我要一碗!多加辣!”,声音脆生生的;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拨浪鼓,“咚咚锵”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担子上的小玩意儿琳琅满目——木雕的小老虎涂着红漆,尾巴能活动,晃一下就像要扑过来;竹编的蚂蚱翅膀薄如蝉翼,吹口气就颤;还有用彩线绣的荷包,绣着鸳鸯、牡丹,针脚虽不算精致,却是镇上姑娘媳妇的心头好,货郎嘴里喊着:“卖小玩意儿嘞!姑娘戴的、小子玩的,都有!便宜嘞!”
苏清越对这些热闹似乎早已习惯。她的竹杖巧妙地避开拥挤的人群,脚步丝毫没有停顿。偶尔有镇民和她打招呼,她都能准确地“望”向对方的方向,笑着回应,声音软乎乎的,像浸了水的糯米。苏清越对这些热闹似乎早已习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浸在温水里的糖,慢慢化开。她的竹杖巧妙地避开拥挤的人群,遇到挑着担子的小贩,不等对方开口,就主动往旁边让一步,嘴里说着“您先过”,声音软乎乎的。偶尔有镇民和她打招呼,她都能准确地“望”向对方的方向,笑着回应,那笑容干净得像刚洗过的茉莉。镇东的刘大爷提着鸟笼走过,鸟笼里的画眉“叽叽喳喳”地叫着,他笑着说:“清越姑娘,去给李婶瞧病啊?这天儿阴,路上慢些走。”苏清越点点头:“刘大爷早,您的画眉今天叫得真精神,是喂了新米吧?”刘大爷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还是你这孩子灵!昨儿刚换的新米,它就欢实起来了。”两人笑着寒暄几句,擦肩而过,刘大爷还特意叮嘱身后蹦蹦跳跳的孙子:“别跑,小心撞着清越姑娘,慢点儿!”
“清越姑娘,这是去给李婶瞧病?”卖花的陈姑娘提着竹篮走过,篮子里的茉莉开得正好,香气袭人。她从篮子里抽出一小束茉莉,塞进苏清越手里,“这个你拿着,闻着香。”“清越姑娘,这是去给李婶瞧病?”卖花的陈姑娘提着竹篮走过,篮子里垫着湿润的棉絮,茉莉开得正好,雪白的花瓣上沾着晨露,香气袭人,隔老远就能闻见。陈姑娘是镇上“花记花店”的掌柜,父母早亡,自己撑起一家店,和苏清越算是同病相怜,平日里格外亲近。她从篮子里抽出一小束茉莉,花瓣上的露水还没干,轻轻塞进苏清越手里,指尖碰到苏清越的手腕,温温的:“这个你拿着,闻着香,能醒神。前几日你给我娘开的止咳方真管用,我娘说夜里终于能睡安稳了,再也不用抱着枕头咳到天亮。”
苏清越握着茉莉,指尖触到花瓣的柔滑,脸上露出笑容:“多谢陈姐姐,你的茉莉总是开得最好。”她从怀里摸出两个铜板,递了过去——她从不白拿别人的东西。苏清越握着茉莉,指尖触到花瓣的柔滑,还有晨露的微凉,脸上露出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多谢陈姐姐,你的茉莉总是开得最好,比别家的香十倍。”她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钱袋,钱袋是用碎布拼的,是周婆婆给她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很结实,她掏出两个铜板,递了过去——她从不白拿别人的东西,师父说“医者要清白,不能占人半分便宜,不然手就不稳了”。陈姑娘的茉莉都是挑着好的养,一朵能开三天,在镇上很受欢迎,两个铜板买一小束,不算贵,是公道价。
陈姑娘嗔怪地推回她的手:“跟我还客气?前几日我娘的咳嗽,还不是多亏了你。”说着,她快步走开,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陈姑娘嗔怪地推回她的手,力道很轻,怕碰疼她:“跟我还客气?前几日我娘咳得睡不着,脸都憋红了,药铺的王大夫开了方子,喝了五天都不管用,还是你扎了两针,又给开了枇杷叶煮水的方子,当天晚上就不咳了。这几朵茉莉算什么?要是你不拿着,就是嫌我的花不好,以后我可不给你送了。”说着,她把茉莉往苏清越衣襟上一别,茉莉的香气立刻沾在了布襦上,她快步走开,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我去东头张大户家送花,晚点来看你,给你带他家的桂花糕!”苏清越摸着衣襟上的茉莉,香气钻进鼻腔,心里暖暖的,像晒了一上午的被子。
乾珘跟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心里泛起一阵暖意。栖水镇的人都善良,他们没因为苏清越眼盲就欺负她,反而因为她的医术和温和,把她当成自家姑娘疼。王阿婆总给她送刚烙好的麦饼,李木匠帮她修过漏雨的屋顶,连镇西的私塾先生,都愿意免费教她识字——虽然她看不见,先生却总说“清越姑娘心明眼亮”。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至少在他无法时刻守着她时,还有人能给她温暖。乾珘跟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像初春的雪被阳光融化。栖水镇的人都善良,他们没因为苏清越眼盲就欺负她,反而因为她的医术和温和,把她当成自家姑娘疼。王阿婆总给她送刚烙好的麦饼,还是甜口的,知道她喜欢吃甜,烙的时候特意多放半勺糖;李木匠帮她修过漏雨的屋顶,还特意在屋檐下加了块挡雨板,说“这样雨天就不会淋到门口的药圃了,你的那些宝贝草药金贵”;连镇西的私塾先生,都愿意免费教她识字——先生是个老举人,说“清越姑娘心明眼亮,比那些顽劣的小子强多了”,他用针在纸上扎出字的轮廓,让苏清越用指尖摸,现在苏清越已经能认出不少常用字了,上次还摸着盲文读了半篇《论语》。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至少在他无法时刻守着她时,还有人能给她温暖,让她在这江南小镇上,活得安稳而体面,不用像前世的云岫那样,背负着苗疆圣女的重担,步步惊心。
走过两条热闹的街巷,前面就是通往镇东的青石巷。这条巷子僻静,一边是镇上富户陈家的高墙,墙上爬满了青藤,叶子翠绿欲滴,藤蔓间还开着几朵淡紫色的牵牛花;另一边是潺潺的小河,河水清澈见底,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和游动的小鱼,河边种着几棵垂柳,枝条垂到水面,微风一吹,就漾起一圈圈涟漪。走过两条热闹的街巷,前面就是通往镇东的青石巷。这条巷子僻静,平日里多是住家的妇人来河边洗衣,或是读书人来这里背书。巷子一边是镇上富户陈家的高墙,墙有两丈高,上面爬满了青藤,叶子翠绿欲滴,藤蔓间还开着几朵淡紫色的牵牛花,像吹起的小喇叭,风一吹就晃。墙根下种着几丛狗尾巴草,毛茸茸的,也跟着摇。另一边是潺潺的小河,河水清澈见底,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和游动的小鱼,小鱼是银灰色的,一有动静就“嗖”地游进石缝里,机灵得很。河边种着几棵垂柳,枝条垂到水面,像姑娘的长发,微风一吹,就漾起一圈圈涟漪,把柳影搅得支离破碎。空气中飘着河水的湿气和青草的香气,深吸一口,沁人心脾,连百年的浊气都好像能冲淡些。
苏清越走进巷口,竹杖点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乾珘放慢脚步,躲在巷口的老槐树后,目光紧紧跟着她的身影。他知道这条巷子虽偏,但平日里也有不少人经过,该是安全的,可他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他活了百年,见过太多人心险恶,总怕意外会突然降临。苏清越走进巷口,竹杖点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笃、笃”的响,像在和石板对话,每一声都稳当。乾珘放慢脚步,躲在巷口的老槐树后,那棵老槐树有几百年了,树干粗得要两个人合抱,枝繁叶茂,树荫能遮住大半个巷口,正好把他的身影藏住。他靠在树干上,目光紧紧跟着苏清越的身影,她的月白布襦在青石板路上格外显眼,像一朵白色的花,慢慢往前走。他知道这条巷子虽偏,但平日里也有不少人经过,陈家的丫鬟会来河边洗衣,私塾的学生也会来这里背书,该是安全的。可他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他活了百年,见过太多人心险恶,在战场上,在权谋里,最可怕的不是明刀明枪,而是暗处的冷箭。他总怕意外会突然降临,怕她会受到伤害,这种恐惧,比他自己面对刀山火海还要强烈,毕竟他这条命,早就烂在百年前的战场上了,可她的命,是他唯一的光。
就在苏清越走到巷子中段时,旁边陈家的侧门突然被猛地推开,“吱呀”一声巨响,打破了巷子的宁静。一个醉醺醺的汉子踉跄着冲了出来,身上穿着件皱巴巴的青色短褂,领口沾着酒渍,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通红,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他娘的……敢扣老子的月钱……看老子不拆了你的铺子……”就在苏清越走到巷子中段时,旁边陈家的侧门突然被猛地推开,“吱呀”一声巨响,木门撞在墙上,发出“哐当”的回声,震得墙根的狗尾巴草都抖了抖,打破了巷子的宁静。一个醉醺醺的汉子踉跄着冲了出来,身上穿着件皱巴巴的青色短褂,领口沾着酒渍和油渍,黑乎乎的一片,看着就脏。他的头发乱得像鸡窝,上面还沾着几根稻草,脸上通红,像煮熟的虾子,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他娘的……陈老爷那老东西……敢扣老子的月钱……不就是打碎了个花瓶吗?看老子不拆了你的铺子……”他是陈家的长工,叫王二,平日里就好吃懒做,喝醉了酒更是浑不讲理,镇上的人都怕他,上次还把卖菜的张婶的担子掀翻了,没人敢惹。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脚下没根,像踩在棉花上,正好撞向苏清越的方向,脚步重得把青石板都踩得发闷。
汉子摇摇晃晃地往前走,正好撞向苏清越的方向。苏清越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浑身一僵,脚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里的竹杖“啪”地掉在地上,滚出去老远。药箱也晃了一下,里面的银针碰撞着,发出轻微的“叮当”声。苏清越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浑身一僵,脚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下的青石板有些湿滑,是晨雾留下的水迹,她一个趔趄,手里的竹杖“啪”地掉在地上,滚出去老远,撞在墙根的石头上,发出“嗒”的一声脆响。药箱也晃了一下,黄铜搭扣松开了,里面的银针盒“哗啦”一声滑了出来,银针碰撞着,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像碎掉的月光散在地上。她的身体晃了晃,连忙伸手扶住旁边的墙,指尖触到青藤的粗糙纹理,还有牵牛花的花瓣,软乎乎的,才稳住身形。她的心跳得很快,像擂鼓一样,耳朵里嗡嗡作响,刚才那声巨响太突然,震得她耳膜发疼,可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师父说过,遇到事情不能慌,一慌就乱了分寸,医者的手,什么时候都要稳。
乾珘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从心底涌起,周身的气息几乎要控制不住地爆发出来。百年修为在体内流转,指尖已经凝聚起内力——他有无数种方法让这个醉汉无声无息地消失:捏碎他的喉骨,只需一指;用内力震碎他的五脏六腑,旁人只会以为他醉酒暴毙;甚至不用亲自动手,只需引动周围的气流,就能让他摔个脑浆迸裂。乾珘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从心底涌起,周身的气息几乎要控制不住地爆发出来,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老槐树上的叶子都跟着抖了抖。百年修为在体内流转,指尖已经凝聚起内力,淡青色的内力在指尖萦绕,像一层薄霜,带着彻骨的寒意。他有无数种方法让这个醉汉无声无息地消失:捏碎他的喉骨,只需一指,干净利落,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用内力震碎他的五脏六腑,旁人只会以为他醉酒暴毙,连仵作都查不出来,顶多叹一句“喝酒误事”;甚至不用亲自动手,只需引动周围的气流,就能让他脚下一滑,摔在青石板上,磕破头而死,死得像个意外。他经历过战火,杀过的人不计其数,手上沾过的血能染红一条河,当年在战场上,他一人一马,杀得敌人片甲不留,对他来说,解决一个醉汉,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可他不能,他怕自己的杀气惊到苏清越,怕她看到自己嗜血的一面,更怕她会因此害怕他、远离他——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不能再失去第二次,哪怕是让她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面,都不行。
他的身体已经微微前倾,只待一个纵身,就能瞬间出现在苏清越身边。可就在这时,他的动作突然顿住了——他看见苏清越的反应,比他想象中快得多。他的身体已经微微前倾,脚尖点地,只待一个纵身,就能瞬间出现在苏清越身边,将她护在身后,像前世在战场上那样,为她挡下所有危险。可就在这时,他的动作突然顿住了——他看见苏清越的反应,比他想象中快得多,也冷静得多。她没有像寻常女子那样尖叫、哭泣,也没有慌乱地四处摸索竹杖,而是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脊背,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怯懦,反而透着一股冷静的光,像寒夜里的星。这眼神,和百年前纳兰云岫在万蛊窟面对蛊兽时一模一样,坚定、无畏,像一把藏在鞘里的剑,平时看着温润,出鞘时却能伤人,让他瞬间想起那时云岫握着银簪,站在他面前的样子,说“乾珘,你退后,我来”。
那醉汉看清眼前是个年轻女子,还是个瞎子,眼睛里立刻露出猥琐的光芒。他非但没道歉,反而借着酒意,嬉皮笑脸地凑上来,嘴里的酒气喷得老远:“哟……这不是镇上的苏小娘子吗?眼睛不方便,一个人走夜路……哦不,走日路,多危险啊。让哥哥我扶你一把……”说着,他伸出一只肮脏的手,就往苏清越的肩膀上搭去。那醉汉看清眼前是个年轻女子,还是个瞎子,浑浊的眼睛里立刻露出猥琐的光芒,嘴角流着口水,嘿嘿地笑着,声音黏糊糊的。他非但没道歉,反而借着酒意,摇摇晃晃地凑上来,嘴里的酒气喷得老远,像馊掉的酒糟,难闻至极,连旁边的牵牛花好像都蔫了几分。“哟……这不是镇上的苏小娘子吗?长得真俊……皮肤白得像豆腐……可惜了,是个瞎子。”他咂咂嘴,眼神在苏清越脸上扫来扫去,“眼睛不方便,一个人走夜路……哦不,走日路,多危险啊。让哥哥我扶你一把……保证把你送回家,还能给你……嘿嘿……”说着,他伸出一只肮脏的手,指甲缝里都是泥垢,还沾着点草屑,就往苏清越的肩膀上搭去,动作里满是不怀好意,带着酒气的手风都刮到了苏清越的脸颊。
乾珘的拳头紧紧攥起,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能清楚地看见苏清越脸上的惊惶,但那惊惶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一种平静取代——那是医者面对病患时的冷静,也是骨子里的坚韧。乾珘的拳头紧紧攥起,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手心被指甲掐出了血印都没察觉,血腥味在嘴里散开,淡淡的。他能清楚地看见苏清越脸上的惊惶,但那惊惶只是一闪而过,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泛起一圈涟漪就消失了。很快,她的脸上就被一种平静取代——那是医者面对病患时的冷静,也是骨子里的坚韧。他知道,她此刻一定在听着醉汉的脚步声,判断着他的位置,她的耳朵就是她的眼睛,比任何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她的指尖可能已经摸到了身边能防身的东西,比如墙根的石头,或者刚才掉在地上的银针。
苏清越虽然目不能视,但她的听觉和触觉比常人敏锐十倍。醉汉的脚步声、呼吸声,甚至他手上传来的油腻气息,她都能清晰地感知到。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她肩膀的瞬间,她的身体猛地向侧面一偏,动作轻盈得像只蝴蝶,恰好避开了醉汉的手。同时,她的手腕快速一翻,指尖不知何时已经夹住了一根系着石青线的银毫针,针尾的丝线在阳光下一闪而过。苏清越虽然目不能视,但她的听觉和触觉比常人敏锐十倍。醉汉的脚步声沉重而杂乱,呼吸声粗重,甚至他手上传来的油腻气息,还有衣服上的汗味,她都能清晰地感知到,连他脚步的落点,她都能准确判断。她在心里估算着距离,当那只手距离她的肩膀还有一寸时,她的身体猛地向侧面一偏,动作轻盈得像只蝴蝶,裙摆扫过地面的青草,带起几片叶子,恰好避开了醉汉的手,连衣角都没被碰到。同时,她的手腕快速一翻,指尖不知何时已经夹住了一根从银针盒里摸出的银毫针——刚才银针盒掉在地上时,她凭着触觉,一下就摸到了这根系着石青线的针,这是她练了无数次的结果,闭着眼都能从满盒银针里找出自己要的那一根。针尾的石青线在阳光下一闪而过,像一道青色的光,快得让人看不清。
不等醉汉反应过来,苏清越的指尖已经精准地抵住了他手腕上的阳溪穴。阳溪穴在腕背横纹桡侧,是手阳明大肠经的要穴,一旦被银针刺激,会立刻产生酸胀麻木的感觉,整条胳膊都提不起来。不等醉汉反应过来,苏清越的指尖已经精准地抵住了他手腕上的阳溪穴。阳溪穴在腕背横纹桡侧,是手阳明大肠经的要穴,连通着整条胳膊的气血,一旦被银针刺激,会立刻产生酸胀麻木的感觉,整条胳膊都提不起来,比麻筋还难受,而且会顺着经络往上窜,连肩膀都跟着麻。她的指尖稳定得像磐石,银毫针的针尖轻轻贴着穴位,没有扎进去,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她不想伤人,只是想自保,师父说“医者仁心,不到万不得已,不伤人分毫”。
“这位大哥,”苏清越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冷意,“你脉象浮数,舌苔黄腻,是肝火过旺、湿热内蕴之症。想必是昨夜饮酒过度,又与人争执,气火攻心所致。我这银针若再进半分,你这只手,怕是要麻上三日,连筷子都拿不起来。”“这位大哥,”苏清越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冷意,像冰水里的石头,清冽而坚定,“你脉象浮数,跳得又快又乱,舌苔黄腻,是肝火过旺、湿热内蕴之症。”她顿了顿,指尖微微用力,醉汉立刻“哎哟”一声,她继续说:“想必是昨夜饮酒过度,又与人争执,气火攻心所致。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头沉、口干,胸口发闷?”醉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点头,他确实觉得头重脚轻,嘴里干得像要冒烟。苏清越又道:“我这银针若再进半分,刺激到你的经穴,你这只手,怕是要麻上三日,连筷子都拿不起来,更别说干活挣钱了。到时候陈老爷扣你更多月钱,你哭都没地方哭。”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敲在石板上,让醉汉的酒意又醒了几分。
那醉汉只觉得手腕一麻,一股强烈的酸胀感瞬间从阳溪穴蔓延开来,整条胳膊都变得沉重无比,酒意顿时醒了大半。他看着苏清越那双空洞却异常坚定的眼睛,心里莫名地生出一股寒意——这瞎子姑娘的眼神,比明眼人还吓人。他虽然是个混不吝的泼皮,但也知道镇上的苏姑娘医术高明,前几日他娘的牙疼,就是苏姑娘扎了两针就好的。那醉汉只觉得手腕一麻,一股强烈的酸胀感瞬间从阳溪穴蔓延开来,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钻,顺着胳膊往上爬,整条胳膊都变得沉重无比,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酒意顿时醒了大半,连眼神都清明了些。他看着苏清越那双空洞却异常坚定的眼睛,心里莫名地生出一股寒意——这瞎子姑娘的眼神,比明眼人还吓人,像能看透他的心思,知道他最在乎的就是那点月钱。他虽然是个混不吝的泼皮,但也知道镇上的苏姑娘医术高明,前几日他娘的牙疼,疼得饭都吃不下,脸肿得像个馒头,就是苏姑娘扎了两针,又给了一包花椒,当天就不疼了,他娘还让他提着鸡蛋去道谢,只是他喝醉了忘了。现在他才后悔没听娘的话,不该惹这尊“活菩萨”。
“你……你敢威胁老子?”醉汉色厉内荏地骂了一句,却不敢再往前半步,只是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手腕被苏清越的指尖轻轻点着,竟像是被铁钳夹住了一般,纹丝不动。他这才想起,镇上人说苏姑娘的师父是江湖名医,传了她不少防身的法子。“你……你敢威胁老子?”醉汉色厉内荏地骂了一句,声音却有些发颤,底气不足,不敢再往前半步,只是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手腕被苏清越的指尖轻轻点着,竟像是被铁钳夹住了一般,纹丝不动,反而越挣越麻,连手指都开始不听使唤了。他这才想起,镇上人说苏姑娘的师父是江湖名医,不仅医术好,还会武功,传了她不少防身的法子,能用银针制住人,让对方动不了,比捕快还厉害。他心里开始发慌,要是真被这银针扎了,手麻三天,就没法去干活,陈老爷本来就扣他的月钱,要是再误工,更是没好日子过,家里还有老娘要养,可不能出事。
“我不是威胁你,”苏清越的声音依旧平静,“只是提醒你。饮酒伤身,逞凶斗狠更是害人害己。若你再执迷不悟,他日肝气犯胃,引发胃脘剧痛,可就不是手麻三日那么简单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若信我,明日来‘听雪小筑’,我给你开一副清肝泻火的方子,只收你半文钱。”“我不是威胁你,”苏清越的声音依旧平静,指尖微微松了松,给了他一丝喘息的空间,语气也缓和了些,带着医者的仁心,“只是提醒你。饮酒伤身,逞凶斗狠更是害人害己。你这脉象,若是再饮酒无度,气火攻心,他日肝气犯胃,引发胃脘剧痛,疼得你满地打滚,冷汗直流,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可就不是手麻三日那么简单了。到时候,就算是神仙来了,也难治。”她顿了顿,看着醉汉有些松动的眼神,又说:“你若信我,明日来‘听雪小筑’,我给你开一副清肝泻火的方子,用菊花、决明子、栀子熬水喝,便宜得很,只收你半文钱,比你买酒喝便宜,还能保命。你娘年纪大了,也盼着你好好的,不是吗?”她知道这醉汉虽然浑,但也是为了生计,不然不会给陈家当长工,而且他对老娘还算孝顺,上次还听说他给老娘买了块红糖,这是他的软肋。
醉汉看着苏清越脸上那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心里的底气越来越不足。他知道自己今天是碰到硬茬了,这苏小娘子虽然眼盲,可这手段比明眼人还厉害。他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瞪了苏清越一眼:“算你狠!老子今天认栽!”说完,他猛地一甩胳膊,挣脱了苏清越的指尖,捂着手腕,灰溜溜地跑了,连句狠话都没敢再说。醉汉听到“老娘”两个字,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神也软了些。他看着苏清越脸上那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心里的底气越来越不足,知道自己今天是碰到硬茬了,这苏小娘子虽然眼盲,可这手段比明眼人还厉害,不仅医术好,还懂点穴,根本惹不起,而且她说的话在理,戳中了他的心思。他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瞪了苏清越一眼,却不敢再放狠话,只是嘟囔着:“算你狠!老子今天认栽!”说完,他猛地一甩胳膊,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苏清越的指尖,捂着手腕,像被烫到一样,灰溜溜地跑了,连头都没敢回,脚步都比来时稳了些,很快就消失在巷口,只留下一阵难闻的酒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散。
苏清越看着醉汉狼狈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她弯腰,摸索着找到自己的竹杖,捡起来握在手里,又拍了拍药箱,确认里面的银针和药包都没散落。然后,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裙,将陈姑娘送的茉莉别在衣襟上,仿佛刚才只是经历了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苏清越看着醉汉狼狈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贴在布襦上,凉丝丝的,风一吹打了个寒颤。她弯腰,凭着记忆摸索着找到自己的竹杖,捡起来握在手里,竹杖的温度让她安心了不少。她又蹲下身,摸索着捡起银针盒,打开一看,银针都好好的,没有弄丢,只是几根针歪了,她小心翼翼地把针归位,才松了口气。然后,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裙,将陈姑娘送的茉莉别在衣襟上,花瓣还很新鲜,香气依旧,只是刚才被醉汉的酒气熏得淡了些。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仿佛刚才只是经历了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脸上又恢复了平静的笑容,握着竹杖,继续往前走,竹杖点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依旧稳当。
躲在巷口老槐树后的乾珘,缓缓收回了蓄势待发的力量,内力散去时,指尖微微有些发麻,心口的悸动却久久没有平息,内力散去时,指尖微微有些发麻。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震撼,像被惊雷劈中,整个人都懵了。他亲眼见证了苏清越的坚韧和智慧,她没有像普通女子那样惊慌失措,也没有依赖他人的帮助,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医术和智慧医术和智慧,冷静而有效地化解了危机,像一株在风雨中挺立的翠竹,弯而不折。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都有些多余,她比他想象中,强大得多。她就像一株长在石缝里的兰草,虽然环境恶劣,却能开出最美的花,用自己的方式,顽强地活着。
他一直以为,她是一朵需要他呵护的柔弱花朵,是他百年追寻中唯一的光,所以他拼尽全力想要守护她,为她扫清一切障碍。可现在他才发现,他错了。即使失去了视觉,即使身处逆境,苏清越的骨子里依然带着一股坚韧不拔的力量,这股力量,和前世的纳兰云岫如出一辙。他一直以为,她是一朵需要他呵护的柔弱花朵,是他百年追寻中唯一的光,所以他拼尽全力想要守护她,为她扫清一切障碍,把所有的风雨都挡在自己身前,像老母鸡护着小鸡一样。可现在他才发现,他错了,错得离谱。即使失去了视觉,即使身处逆境,苏清越的骨子里依然带着一股坚韧不拔的力量,这股力量,和前世的纳兰云岫如出一辙,是刻在灵魂里的东西,不会因为转世而消失。他以前总觉得,纳兰云岫是苗疆圣女,天生就该强大,而苏清越是个普通的盲眼女子,需要他的保护。可他忘了,无论是纳兰云岫还是苏清越,她们的强大,从来都不是天生的,而是被逼出来的,是在逆境中磨砺出来的,是骨子里不服输的韧劲。
前世的纳兰云岫,是苗疆的圣女,执掌万蛊,杀伐果断。他还记得,有一次他们在万蛊窟深处遇到一群黑衣刺客,那些人是冲着蛊王来的,出手狠辣。当时他被毒箭所伤,动弹不得,是纳兰云岫仅凭一根银簪,就杀得刺客片甲不留。她站在血泊里,银簪上的血滴落在彼岸花上,眼神锐利如刀,气场强大得让人不敢直视。那时她对他说:“乾珘,我不需要你保护,我能护着自己,也能护着你。”前世的纳兰云岫,是苗疆的圣女,执掌万蛊,杀伐果断,比他还狠。他还记得,有一次他们在万蛊窟深处遇到一群黑衣刺客,那些人是朝廷派来的,想要夺取蛊王,控制苗疆,出手狠辣,用的都是喂了剧毒的兵器,沾着一点就会七窍流血。他为了护着纳兰云岫,被毒箭射中了肩膀,毒素蔓延得很快,胳膊瞬间就麻了,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刺客围上来,心里满是绝望,觉得这次必死无疑。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完了的时候,纳兰云岫突然动了,她仅凭一根银簪,就杀得刺客片甲不留。她的动作又快又狠,银簪刺穿刺客喉咙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血溅在她的脸上,像开了一朵红梅,美得惊心动魄。她站在血泊里,银簪上的血滴落在彼岸花上,红色的花和红色的血混在一起,眼神锐利如刀,气场强大得让人不敢直视。那时她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给他包扎伤口,声音依旧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乾珘,我不需要你保护,我能护着自己,也能护着你。你别总把我当成易碎的瓷娃娃,我没那么娇弱。”
而现在的苏清越,虽然没有了纳兰云岫的杀伐之气,却多了一份医者的沉稳和冷静。她用银针代替了银簪,用医术代替了蛊术,可那份深入骨髓的坚韧,却从未改变。她不需要他为她遮风挡雨,她自己就是一把伞。而现在的苏清越,虽然没有了纳兰云岫的杀伐之气,却多了一份医者的沉稳和冷静,像温水煮茶,慢慢渗透人心。她用银针代替了银簪,用医术代替了蛊术,用仁心代替了戾气,可那份深入骨髓的坚韧,却从未改变,像一脉相承的光。她不需要他为她遮风挡雨,她自己就是一把伞,能在风雨中为自己撑起一片天。她能独自去给病人看病,能独自应对醉汉的骚扰,能独自打理“听雪小筑”的药圃,能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井井有条,她的世界,即使
乾珘的心里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失落。他一直以来的“守护”,在她面前,似乎变得多余而可笑。她不需要他为她踢开路上的碎石,不需要他为她赶走闯入院子的野猫,甚至不需要他这缕“古老的沉香”来温暖她的岁月。她自己,就足以在这世间,活得从容而坚定。乾珘的心里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失落。他一直以来的“守护”,在她面前,似乎变得多余而可笑。她不需要他为她踢开路上的碎石,因为她的竹杖能避开;她不需要他为她赶走闯入院子的野猫,因为她能用药粉驱走;她甚至不需要他这缕“古老的沉香”来温暖她的岁月,因为她自己就能活得像太阳一样温暖。他百年的执念,他拼尽全力的追寻,好像都成了一厢情愿。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像个小丑,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上演着自以为深情的戏码,而她对此一无所知,也并不需要。
可这份失落中,又夹杂着一丝释然,甚至还有一丝喜悦。他很高兴,她没有因为眼盲而变得软弱,没有因为命运的不公而自怨自艾,没有因为孤身一人而惶惶不安。她还是她,那个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能绽放出光芒的女子。他追寻了百年的,从来都不是一朵需要依附他的菟丝花,而是一株能与他并肩而立的兰草,能在风雨中和他一起扎根,一起开花。这样的她,才值得他爱,值得他用一生去珍惜。
苏清越整理好衣物,又在巷子里站了片刻,似乎是在平复心情深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平复着刚才的心跳。她抬手摸了摸衣襟上的茉莉,花瓣依旧柔软,香气沁人心脾,让她的心情好了不少。然后,她握着竹杖,继续朝着镇东的方向走去,竹杖点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依旧平稳而坚定,像她的人生,虽然有坎坷,却从未偏离方向。
乾珘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在老槐树下站了很久。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的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他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的“守护”,究竟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执念。乾珘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都有。他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在老槐树下站了很久,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的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像他百年的人生,明暗交织。他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的“守护”,究竟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执念。他一直以为,守护她就是对她好,可他从来没问过她,她想要的是什么。他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她身上,却忽略了她的感受,这和百年前,他为了权势利用纳兰云岫的蛊术,又有什么区别?
他想起百年前,纳兰云岫临死前对他说的话,她的血沾在他的手上,滚烫而粘稠:“乾珘,我恨你,但我更恨你把我当成需要依附你的菟丝花。我是苗疆的圣女,不是你的附庸,不是你用来换取权势的工具。你总想着把我护在身后,却从来没问过我想要什么。我想要的是和你并肩作战,不是躲在你的身后,看着你为我流血,为我杀人。”那时他不懂,他以为自己给了她最好的一切——锦衣玉食,至高无上的地位,还有他全部的爱。可他没想到,这些在她看来,都是束缚,是对她的不尊重。他用“爱”的名义,囚禁了她的自由,也亲手毁掉了他们的感情。
现在,看着苏清越的背影,他终于明白了。无论是前世的纳兰云岫,还是今生的苏清越,她们都不需要别人的“施舍”和“保护”,她们需要的,是尊重和平等。是站在她们身边,而不是挡在她们前面。现在,看着苏清越的背影,他终于明白了。无论是前世的纳兰云岫,还是今生的苏清越,她们都不需要别人的“施舍”和“保护”,她们需要的,是尊重和平等。是站在她们身边,和她们一起面对风雨,而不是挡在她们前面,替她们做决定。是在她们需要的时候伸出手,而不是在她们不需要的时候,强行介入她们的生活。他知道,自己以前的做法错了,他要改,要学着尊重她,理解她,用她想要的方式去爱她,而不是用自己以为对的方式。
乾珘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跟上了苏清越的脚步。只是这一次,他的脚步变得更轻,距离也拉得更远,几乎要融进巷子里的阴影里。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刻意为她扫清一切障碍,而是选择默默陪伴,在她真正需要帮助的时候,再挺身而出。——
苏清越走到李婶家时,李婶已经拄着拐杖在门口等候了。李婶家是一座低矮的土坯房,屋顶盖着茅草,院子里种着几棵向日葵,花盘朝着太阳,长势喜人。看到苏清越,李婶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快步迎了上来,拐杖在地上敲出“笃笃”的声音。
“清越啊,可把你盼来了。”李婶握着苏清越的手,她的手粗糙而温暖,布满了老茧,那是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这几日天阴,我这膝盖又开始疼了,晚上都睡不好觉,翻个身都费劲。”
“李婶,别急,我先给你看看。”苏清越扶着李婶走进屋里,屋里陈设简单,却收拾得干净整洁。一张老旧的八仙桌,桌面被磨得发亮,上面放着一个粗瓷茶壶和几个碗;两把竹椅,椅背上搭着洗得发白的布垫;墙角放着一个衣柜,是李木匠打的,上面摆着一个掉了漆的铜镜和一个瓷瓶,瓶里插着几支干花。
苏清越让李婶坐在竹椅上,卷起裤腿,露出膝盖。她的手指轻轻放在李婶的膝盖上,仔细地按压着,指尖的触感异常敏锐,能清晰地感觉到李婶膝盖处的肿胀和结节——那是风湿日久,气血瘀滞形成的。
“李婶,这里疼吗?这里呢?”她一边按压,一边轻声问,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
“哎,疼!就是这里!”李婶疼得皱起了眉头,吸了口凉气,“还有这里,一按就钻心疼,像有针在扎。”
苏清越的指尖在李婶的膝盖上轻轻游走,从鹤顶穴到膝阳关穴,再到阳陵泉穴,每个穴位都仔细按压。“李婶,你的风湿又犯了,不过比上次轻一些。上次是寒邪入骨,这次是湿邪困脾,气血运行不畅。我给你换个方子,用薏苡仁、苍术祛湿,配合当归、川芎活血,再加上艾灸,效果应该会更好。”
“好,好,都听你的。”李婶连忙点头,眼里满是信任,“你说的话,我最信得过。上次你给我开的药,喝了三副就不疼了。”
苏清越笑了笑,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银针和艾草,又让李婶的儿子狗蛋端来一盆温水和干净的布。“狗蛋,水再热点,最好是能烫手的。”她叮嘱道。狗蛋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皮肤黝黑,很是机灵,连忙跑去灶房添柴。
苏清越先用温水给李婶的膝盖擦拭干净,温水能促进局部血液循环,让穴位更敏感。然后,她点燃艾草,放在竹制的艾灸盒里,敷在李婶的膝盖上。艾草燃烧的香气弥漫开来,带着一股温暖的气息,驱散了屋里的潮气。
“艾灸能温经散寒,活血通络,对你的风湿很有好处。”苏清越一边说着,一边将银针放在火上烤了烤——这是古法消毒,比用酒更彻底。然后,她快速地将银针扎在李婶膝盖周围的穴位上,手法又快又准,银针入穴的瞬间,李婶只觉得一阵酸胀,却不疼。
“这针一扎下去,就觉得暖暖的,舒服多了。”李婶舒服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些,“清越啊,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比城里的大夫还厉害。”
“李婶过奖了,我只是跟着师父学了点皮毛。”苏清越谦虚地说,手指轻轻捻动针尾,进行补泻。她的师父是位云游的名医,在栖水镇住过几年,见她孤苦伶仃又有学医的天赋,便收她为徒,把毕生所学都传给了她。可惜师父在三年前去世了,留下她一个人守着“听雪小筑”。
艾灸和针灸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苏清越才取下艾灸盒和银针。李婶试着动了动膝盖,惊喜地说:“真不疼了!清越,你真是神了!”
苏清越帮李婶盖好裤腿,然后从药箱里拿出纸笔——那是她特制的盲文纸,上面有凹凸的纹路,她用尖笔在上面刻下药方。“李婶,你让狗蛋拿着这个去镇西的‘回春堂’抓药,一副药煎两次,早晚各喝一次,饭后温服。这艾草你留着,每天晚上用开水泡了泡脚,能去湿气。”
“哎,好,我记着了。”李婶连忙接过药方,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又让狗蛋去院子里摘了一篮新鲜的黄瓜和番茄,“清越,这是自家种的,不值钱,你拿着回去吃。”
苏清越推辞了半天,实在推辞不过,只好接了过来:“那多谢李婶,下次我再给你复诊时,给你带些我自己晒的金银花,泡水喝能清热。”
从李婶家出来时,已经快到午时了。阳光升得很高,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苏清越提着菜篮,握着竹杖,慢慢往回走。菜篮里除了李婶给的黄瓜番茄,还有她刚才在集市上买的桃子——周婆婆喜欢吃桃子,她特意买了几个大的。
周婆婆住在“听雪小筑”旁边的竹楼里,是个独居的老人,无儿无女。苏清越刚到栖水镇时,就住在周婆婆家隔壁,周婆婆很照顾她,给她缝衣服,做吃的,教她认路。后来苏清越有了“听雪小筑”,也经常去看望周婆婆,给她看病,帮她打扫卫生。
“周婆婆,我来看你了。”苏清越走到竹楼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竹门很快开了,周婆婆探出头来,脸上露出笑容:“清越啊,快进来。我刚蒸了糯米糕,正想着给你送过去呢。”
苏清越走进竹楼,屋里弥漫着糯米糕的香气。周婆婆拉着她坐在桌边,给她递了块糯米糕:“刚出锅的,还热乎着。”糯米糕软糯香甜,带着桂花的香气,是苏清越最喜欢的味道。
“周婆婆,这是给你买的桃子,又大又甜。”苏清越把桃子放在桌上,然后握住周婆婆的手,给她诊脉,“您最近睡得怎么样?”
“睡得好,睡得好。”周婆婆笑着说,“自从你给我开了那安神的方子,我晚上一觉能睡到天亮。”她的手很软,皮肤松弛,布满了皱纹,却很温暖。
苏清越诊完脉,又叮嘱了周婆婆几句注意事项,才提着菜篮离开。回到“听雪小筑”时,已经是午时了。她将菜篮放在廊檐下,刚要推门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那是后墙药圃里的野蔷薇开了。
她循着香气走到药圃边,那里种着几株野蔷薇,是去年春天自己长出来的。粉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像少女的裙摆,散发着清幽的香气。“这野蔷薇怎么开得这么好?”苏清越轻声嘀咕着,伸出手,轻轻拂过花瓣。她记得前几日这野蔷薇还只是含苞待放,怎么短短几天就开得这么茂盛了。
她不知道的是,这几日乾珘每天都会来给野蔷薇浇水、施肥,还用内力催生它们的生长。他知道她看不见花的颜色,却希望她能闻到花香,能感受到春天的气息。他做这些的时候,总是趁她不在家,像个偷偷送礼物的孩子,既期待她发现,又怕她发现。
苏清越摘了几朵开得最艳的野蔷薇,走进屋里,找了一个闲置的瓷瓶,装满水,将野蔷薇插了进去,放在堂屋的桌子上。顿时,整个屋子都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显得格外温馨。
她放下竹杖,开始准备午饭。她的动作很熟练,虽然看不见,但她对厨房的布局了如指掌。米缸在左边,缸沿放着一个木勺;水缸在右边,上面挂着葫芦瓢;柴火在灶台旁边,码得整整齐齐。她摸索着舀了一碗米,放进陶盆里,然后走到水缸边,用葫芦瓢舀水,淘洗干净,再放进锅里,加水,生火。
灶火“噼啪”地燃着,映得她的脸颊通红。她蹲在灶前,添了几根柴火,然后站起身,将从李婶家拿来的黄瓜洗干净,切成细丝,用醋和香油拌了,做成凉拌黄瓜;又把番茄切成块,打了两个鸡蛋,准备做番茄炒蛋。
锅里的油热了,她把鸡蛋液倒进去,“滋啦”一声,鸡蛋的香气立刻飘了出来。她用锅铲快速地翻炒着,动作熟练,丝毫不像个盲人。很快,番茄炒蛋就做好了,盛在粗瓷碗里,红黄相间,很是诱人。
乾珘站在阁楼的窗后,看着苏清越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心里充满了幸福感。他想象着自己走进“听雪小筑”,和她一起坐在桌前吃饭,她给她夹一块番茄炒蛋,他给她盛一碗米饭,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们身上,温暖而宁静。这个场景,他已经憧憬了百年。
午饭做好后,苏清越坐在堂屋的桌子旁,慢慢吃着。一碗白米饭,一盘凉拌黄瓜,一盘番茄炒蛋,虽然简单,却吃得很香甜。她一边吃饭,一边闻着野蔷薇的香气,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偶尔有风吹过,掀起窗帘,带来外面的鸟鸣声,一切都安静而美好。
乾珘没有离开,他一直站在窗后,看着苏清越吃饭的样子。她吃饭很斯文,小口小口地吃着,偶尔会停下来,用指尖轻轻拂过桌角的野蔷薇花瓣。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温柔,像一幅江南水墨画。
午后,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乌云密布,风也大了起来,吹得院墙外的柳树枝条乱晃。苏清越连忙将晒在院子里的草药收进屋里——那是她刚晒好的金银花和薄荷,不能被雨淋湿。她抱着草药,快步走进屋,刚把草药放好,外面就下起了大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溅起一朵朵水花。雨丝被风吹得斜斜的,像一张巨大的雨帘,将整个栖水镇笼罩在其中。远处的山峦被雨雾笼罩,若隐若现,像一幅写意画。
苏清越坐在廊檐下的竹凳上,听着雨声,手里拿着一本盲文医书,用指尖轻轻摩挲着。这本医书是师父用特制的工具刻的,上面的字迹凹凸不平,她一摸就能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书里记载着各种疑难杂症的治法,还有师父的批注,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乾珘也坐在阁楼的窗边,听着雨声,看着廊檐下的苏清越。雨水模糊了窗外的视线,却让苏清越的身影显得更加清晰。他想起前世,也是这样一个雨天,他和纳兰云岫在苗疆的竹林里避雨。竹林里很静,只有雨声和竹叶的沙沙声。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给他讲苗疆的传说,说彼岸花是接引亡魂的花,也是守护爱情的花。那时的他们,虽然也有矛盾和争执,却也有着过耳不忘的甜蜜。
“云岫……”乾珘轻声呢喃着,眼神里充满了思念和愧疚,“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我会学着尊重你,陪着你,而不是把你护在身后。”
雨下了大约一个时辰,渐渐停了。天空放晴,一道彩虹挂在天边,绚丽多彩,红、橙、黄、绿、青、蓝、紫,像一座七彩的桥。空气变得格外清新,带着泥土和青草的香气,深吸一口,沁人心脾。
苏清越站起身,走到院子里,深吸了一口气。雨后的空气很新鲜,带着淡淡的水汽,让她的精神也为之一振。她握着竹杖,在院子里慢慢走动着,脚下的青石板湿漉漉的,很光滑。她能感觉到阳光照在脸上的温暖,能听到小鸟在树上唱歌,能闻到空气中的花香和草香,这一切都让她觉得,活着真好。
乾珘也走下阁楼,假装是刚从书肆回来的样子,路过“听雪小筑”的门口。他看到苏清越站在院子里,脸上带着笑容,像一朵雨后绽放的花朵,干净而美好。他的心跳突然加速,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朝着她走了过去。
“苏姑娘。”他轻声喊了一句,声音有些紧张。
苏清越听到声音,微微侧过脸,朝着门口的方向“望”来,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是乾公子吗?”
“是我。”乾珘走进院子,目光落在苏清越的脸上,她的脸上还带着雨水的湿气,显得格外娇嫩。“刚从书肆回来,路过这里,看到雨停了,就过来打个招呼。”
“乾公子快请进。”苏清越连忙侧身让他进屋,“我刚泡了薄荷茶,正好请你尝尝。薄荷是我自己种的,刚摘下来泡的,很新鲜。”
乾珘的心里一喜,点了点头,跟着苏清越走进了屋里。屋里弥漫着薄荷茶的清香,还有野蔷薇的花香,让人感觉格外舒适。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清越给乾珘倒了一杯薄荷茶,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乾公子,请用茶。这薄荷茶能清热解暑,很适合现在喝。”
乾珘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薄荷茶的味道很清新,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喝下去后,喉咙里凉丝丝的,很舒服。“苏姑娘的手艺真好,这薄荷茶味道很不错。”他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乾公子喜欢就好。”苏清越笑了笑,坐在乾珘对面的竹椅上。她的笑容很干净,像雨后的天空,没有一丝杂质。
屋里的气氛有些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乾珘看着苏清越,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的心里有很多话,很多思念,很多愧疚,却都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说出百年的秘密,吓到她。
苏清越似乎察觉到了乾珘的拘谨,主动开口说:“乾公子平日里都喜欢读些什么书?上次听你说,你也读医书?”
“我什么书都读一些,”乾珘连忙回答,放松了一些,“史书、兵法、医书,都有所涉猎。医书的话,《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千金方》都读过。”他不敢说自己活了百年,读过的书不计其数,只能这样含糊地回答。
“乾公子真是博学多才。”苏清越的眼里露出了敬佩的神色,“我从小就喜欢医书,可惜我眼睛不方便,很多书都没办法读。师父留下的医书都是盲文的,外面的书我都看不懂。”
“如果苏姑娘不嫌弃,”乾珘鼓起勇气说,“以后我可以经常来给你读书,不管是医书还是其他的书,都可以。《诗经》《楚辞》我也很熟,读给你听。”
苏清越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眼睛里仿佛有光在闪烁:“真的吗?那太好了,多谢乾公子。我一直想读《诗经》,却没人给我读。”
“不用客气。”乾珘的心里也跟着变得开心起来,“能为苏姑娘做点事情,是我的荣幸。”
从那天起,乾珘便经常来“听雪小筑”给苏清越读书。他每天下午都会来,带着借来的书,坐在堂屋的竹椅上,给她读《黄帝内经》的“素问”篇,读《伤寒杂病论》的药方,读《诗经》的“国风”,读《楚辞》的“离骚”。苏清越总是静静地听着,偶尔会提出一些问题,比如“‘关雎’里的‘参差荇菜’是什么样子的”,“‘离骚’里的‘香草’是不是和我药圃里的一样”,两人讨论得不亦乐乎。
有时,乾珘会帮苏清越整理药圃,给草药浇水、施肥。他的内力深厚,浇水时能控制水流的大小,不会冲坏草药的根系;施肥时能将肥料均匀地撒在根部,让草药长得更茂盛。苏清越则会在一旁给他讲解各种草药的习性,“这是金银花,喜阳,要多晒太阳;这是薄荷,喜湿,不能缺水;这是当归,要种在阴凉的地方……”她讲得认真,乾珘听得专注,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画面温馨而美好。
有时,苏清越会给乾珘泡茶,用她自己种的薄荷、金银花,或者是周婆婆给的桂花。乾珘会给她讲书里的故事,讲《史记》里的英雄豪杰,讲《战国策》里的谋略智慧。苏清越听得很入迷,偶尔会感叹:“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大。”
镇上的人都看出了他们之间的异样,经常拿他们开玩笑。卖包子的张掌柜每次见到乾珘,都会笑着说:“乾公子,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王阿婆则拉着苏清越的手,悄悄说:“清越啊,乾公子是个好小伙子,人稳重,又有学问,你可别错过了。”
乾珘每次都会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笑,却不反驳。苏清越则会低下头,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手指轻轻绞着衣角。他们都知道,彼此的心里,都有了对方的位置。
乾珘知道,他对苏清越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守护了,他爱上了她。爱上了她的善良,爱上了她的坚韧,爱上了她的温柔,爱上了她的一切。他想要和她在一起,想要给她一个家,想要和她一起度过余生的每一天。他甚至开始计划,等破解了血咒,就向她求婚,用他攒下的银钱,给她买一支漂亮的银簪,给她办一场简单却热闹的婚礼。
可他也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一道巨大的鸿沟——那道百年的血咒。他不知道这道诅咒会不会影响到苏清越,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够幸福地在一起。他害怕自己会再次伤害她,害怕自己的执念会给她带来灾难。他更害怕,当他说出百年的秘密时,她会用恐惧和憎恨的眼神看着他。
这日,乾珘给苏清越读完《诗经·邶风》,准备离开时,苏清越突然叫住了他:“乾公子。”
“苏姑娘,还有什么事吗?”乾珘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心里有些期待。
苏清越走到乾珘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香囊,递到他的面前。香囊是用淡绿色的棉布做的,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野蔷薇,针脚细密,绣工精致——她虽然看不见,但凭着触觉和记忆,一针一线地绣了很久。“这个香囊,是我自己做的,里面装着薄荷和艾草,能驱蚊避邪。乾公子经常来我这里,拿着吧。”
乾珘的心里一暖,接过香囊,紧紧地握在手里。香囊很软,带着淡淡的薄荷和艾草的香气,还有苏清越身上的气息——那是一种干净的、温暖的气息,像阳光晒过的被子。“多谢苏姑娘,我很喜欢。”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喜欢就好。”苏清越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乾公子,路上小心。”
乾珘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听雪小筑”。他握着手里的香囊,心里充满了幸福和坚定。他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和阻碍,他都不会放弃。他要破解那道百年的血咒,要和苏清越在一起,要给她一个幸福的未来。
回到阁楼,乾珘将香囊放在床头,然后拿出一本古老的古籍。这本古籍是他从苗疆带回来的,用苗疆特有的兽皮制成,防水防潮,上面记载着一些关于诅咒和破解之法的记载。他已经研究了很久,却一直没有找到破解“永生永世,求而不得”这道血咒的方法。
他翻开古籍,仔细地阅读着上面的文字。古籍上的文字是苗疆的古老文字,是纳兰云岫以前教他的。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关键的信息。书页上的文字有些模糊,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他用指尖轻轻拂过,仿佛能感受到纳兰云岫当年写下这些文字时的心情。
“血咒者,以血为引,以魂为祭,非至纯至善之力不能解……”乾珘轻声念着古籍上的文字,心里一动。“至纯至善之力”,苏清越的善良和医者仁心,不就是至纯至善之力吗?她救死扶伤,不计回报,对谁都温柔以待,这样的力量,或许就是破解血咒的关键。
他又继续往下读:“若有至纯至善之人,愿以自身精血为引,配合彼岸花之蕊,可解血咒……彼岸花,生于万蛊窟深处,百年一开,蕊含至阳之力,能破阴邪……”
彼岸花!乾珘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记得,苗疆的万蛊窟深处,确实生长着一种彼岸花,那是苗疆的圣花,百年才开一次花,花蕊有解咒的功效。只是万蛊窟凶险异常,里面布满了剧毒的蛊虫和陷阱,还有守护彼岸花的蛊兽,很少有人能活着从里面出来。前世,纳兰云岫就是在万蛊窟里种下彼岸花,说要等它开花时,和他一起看。
但为了苏清越,为了他们的未来,就算万蛊窟再凶险,他也愿意去闯一闯。别说万蛊窟,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不会退缩。
乾珘合上古籍,眼神里充满了坚定。他知道,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彼岸花,然后想办法让苏清越心甘情愿地以自身精血为引,破解血咒。只是他不敢告诉苏清越真相,他怕苏清越知道后会害怕,更怕苏清越会为了他,不惜牺牲自己——他已经欠了她一世,不能再让她受半点伤害。
他走到窗边,看着“听雪小筑”的方向,心里默默地说:“清越,再等等我,很快,我们就能真正地在一起了。等我回来,我就告诉你一切,不管你会不会原谅我,我都要告诉你。”
夜色渐深,栖水镇的灯火渐渐熄灭,只有“听雪小筑”的堂屋里,还亮着一盏油灯。苏清越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乾珘给她读的《伤寒杂病论》,用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盲文。她的脸上夜色渐深,栖水镇的灯火渐渐熄灭,只有“听雪小筑”的堂屋里,还亮着一盏油灯。苏清越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乾珘给她读的《伤寒杂病论》,用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盲文。她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指尖划过“伤寒五六日,中风,往来寒热”的字句时,忽然想起下午乾珘读这段时的语调——他读医书时总比读诗词更沉稳,每个字都咬得清晰,像是怕她听漏了半分。
窗外忽然传来“笃笃笃”的轻响,不是敲门声,倒像是有人用石子轻击竹窗。苏清越抬起头,侧耳细听,那声音又响了两下,随即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清越姐姐,你睡了吗?”
是镇上张屠户家的小儿子小石头,才六岁,前几日得了水痘,是苏清越用金银花和紫草熬汤给他洗了三天,才退了烧。苏清越连忙起身,摸索着走到门口,打开竹门:“小石头?这么晚了,怎么跑出来了?”
月光下,小石头穿着件打补丁的短褂,手里攥着个油纸包,小脸涨得通红:“俺娘说你喜欢吃甜的,这是俺爹今日去县城捎回来的桂花糕,让俺给你送两块。”他把油纸包往苏清越手里一塞,又往后退了两步,小声说,“俺娘还说,让你别总熬到这么晚,对眼睛不好。”
苏清越握着温热的油纸包,心里暖融融的。桂花糕的甜香透过油纸渗出来,混着小石头身上的皂角味,是市井里最真切的暖意。她摸出块用红绳串着的平安锁——那是她用边角料银箔熔铸的,针脚虽粗,却也规整——塞到小石头手里:“这个给你,戴在身上,保平安。快回去吧,你爹娘该担心了。”
小石头攥着平安锁,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刚换的门牙:“谢谢清越姐姐!”说着,撒腿就跑,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的槐树下。乾珘站在阁楼的阴影里,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认得那平安锁,是苏清越前几日在药圃边熔银时做的,当时他还以为是她给自己留的念想,没想到是给了镇上的孩童。
他想起前世,纳兰云岫在苗疆时,也总喜欢给寨子里的孩子做饰物。那时她用苗银敲成小蝴蝶,用彩线串起,挂在孩子们的脖子上,笑得比寨子里的凤凰花还艳。“孩子是最干净的,”那时她对他说,“他们的笑声能驱走蛊毒里的阴邪。”乾珘的指尖微微颤抖,原来有些东西,真的会刻在灵魂里,无论轮回几世,都不会改变。
苏清越回到屋里,将桂花糕放在碟子里,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甜糯的口感混着桂花的香气,在舌尖散开,是她许久没尝过的滋味。她想起乾珘,若是他在,定会和她一起分享吧。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连忙拿起盲文医书,试图转移注意力,可指尖划过书页,心思却总也集中不起来。
接下来的几日,乾珘依旧每天来给苏清越读书。他读《诗经·卫风》里的“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读《黄帝内经》里的“法于阴阳,和于术数”,苏清越则给他泡上不同的茶——春日的碧螺春,夏日的荷叶茶,秋日的菊花茶,冬日的暖姜茶。有时两人会讨论医理,乾珘提出一些关于苗疆巫医的疑问,苏清越虽然答不上来,却总能从医者的角度给出独特的见解,让乾珘茅塞顿开。
这日午后,镇上来了个游方的戏班,在镇中心的戏台子上搭台唱戏。锣鼓声从街那头传过来,热闹非凡。苏清越正坐在院子里晒草药,听到声音,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侧耳倾听。乾珘看着她脸上向往的神色,心里一动,轻声说:“苏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苏清越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不了,我眼睛不方便,去了也看不见,还会给人添麻烦。”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乾珘看着她,心里泛起一阵酸楚。他知道,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渴望看看这世间的热闹的。
“没关系,”乾珘鼓起勇气说,“我可以给你讲。戏台上唱的是什么,演员穿的是什么颜色的戏服,做的是什么动作,我都讲给你听。”苏清越抬起头,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光在闪烁,她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好,那就麻烦乾公子了。”
乾珘扶着苏清越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走着。苏清越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紧紧地握着竹杖,又时不时地碰一下乾珘的衣袖,像是在确认他的位置。乾珘能感觉到她的紧张,轻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在。”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让苏清越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戏台子周围早已挤满了人,男女老少,摩肩接踵。乾珘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扶着苏清越站好。戏台上正唱着《牡丹亭》,杜丽娘的唱词婉转悠扬,透过人群传过来。乾珘凑在苏清越耳边,轻声讲解着:“现在出场的是杜丽娘,她穿着一身粉色的罗裙,裙摆上绣着牡丹花纹,头上戴着点翠的头面,插着一根银簪,簪头挂着珍珠流苏,走路的时候流苏晃来晃去,特别好看。她正站在花园里,手里拿着一把团扇,轻轻扇着,脸上带着愁容,像是在思念心上人。”
苏清越听得很入迷,脸上露出了笑容。她虽然看不见,但通过乾珘的描述,她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个穿着粉色罗裙的杜丽娘,看到了她眼中的愁绪和向往。“乾公子,你讲得真好。”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喜悦。
乾珘看着她的笑容,心里比自己看戏还要开心。他继续给她讲解着戏台上的情节,从杜丽娘的游园惊梦,到柳梦梅的拾画叫画,每一个细节都讲得清清楚楚。苏清越偶尔会提出一些问题,“杜丽娘的团扇是什么颜色的?”“柳梦梅的衣服上绣着什么花纹?”乾珘都耐心地一一解答。
戏唱到高潮时,台下响起了阵阵喝彩声。苏清越也跟着鼓起掌来,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乾珘看着她,心里默默想:清越,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亲眼看到这世间的美好,看到戏台上的繁华,看到花园里的牡丹,看到所有你想看到的东西。
从戏台子回来后,苏清越的心情一直很好。她给乾珘泡了一壶新摘的桂花茶,茶里加了两颗冰糖,甜丝丝的,像极了今日听戏的心情。“乾公子,今日谢谢你。”她轻声说,“这是我第一次‘看’戏,很开心。”
“能让苏姑娘开心,是我的荣幸。”乾珘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桂花的香气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温暖而甜蜜。他看着苏清越,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他不想再等了,他想尽快去苗疆,找到彼岸花,破解血咒,然后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陪她看遍世间所有的热闹。
接下来的几日,乾珘开始默默地为前往苗疆做准备。他去镇西的铁匠铺打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用于防身;去药铺买了一些常用的解毒药材,如牛黄、雄黄、金银花等,苗疆多毒虫瘴气,这些药材必不可少;他还将自己攒下的银钱换成了便于携带的碎银,缝在贴身的衣物里。
他没有告诉苏清越自己要离开的事情,他怕她担心,更怕自己会因为她的挽留而动摇。他只是每天依旧来给她读书,帮她整理药圃,陪她聊天,仿佛和往常一样。但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决绝和不舍。
苏清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发现乾珘最近总是看着她发呆,眼神里的情绪很复杂,有温柔,有不舍,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坚定。而且他最近读的书,大多是关于苗疆地理和风土人情的,这让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这日,乾珘给苏清越读完书,准备离开时,苏清越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她的手指很软,轻轻搭在他的衣袖上,带着一丝颤抖。“乾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乾珘的身体僵了一下,转过身看着她。苏清越的眼睛虽然空洞,但眼神里的担忧却清晰可见。他心里一阵酸楚,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怕自己一说出要去苗疆的事情,就会忍不住留下来。
“没有,”乾珘勉强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苏姑娘。只是最近在想一些书里的问题,有些入神罢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也有些躲闪,不敢直视苏清越的眼睛。
苏清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她虽然看不见,但她的直觉很敏锐,她知道乾珘在说谎。但她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松开了他的衣袖,轻声说:“乾公子,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告诉我的。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她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但眼神里的坚定却让乾珘心里一暖。
乾珘看着苏清越,心里的决心更加坚定了。他一定要尽快回来,不能让她担心太久。“苏姑娘,”他轻声说,“我向你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平安回来的。”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了“听雪小筑”,不敢再停留片刻。
回到阁楼,乾珘将早已准备好的行囊背在身上,最后看了一眼“听雪小筑”的方向。月光下,竹门紧闭,院子里的野蔷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苗疆位于西南边陲,路途遥远,且山路崎岖,瘴气弥漫。乾珘一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他骑的是一匹快马,是他在镇上花重金买的,脚力极好。一路上,他穿过了茂密的森林,越过了湍急的河流,翻过了陡峭的山峰,风餐露宿,日夜奔波。
这日,他来到了苗疆边境的一个小镇。小镇上的人大多穿着苗疆的服饰,女子穿着色彩鲜艳的百褶裙,头上戴着银饰,走起路来“叮当”作响;男子则穿着短褂长裤,腰间别着弯刀。小镇上的店铺里摆满了各种苗疆的特产,如苗银、蜡染、药材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独特的香气,是苗疆特有的草药和香料混合的味道。
乾珘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客栈的老板是个苗族人,皮肤黝黑,笑容憨厚。乾珘向老板打听万蛊窟的位置,老板的脸色顿时变了,连连摆手:“客官,你问万蛊窟做什么?那地方可是个凶地,里面布满了剧毒的蛊虫和陷阱,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去万蛊窟。”乾珘坚定地说,“还请老板告知。”老板看着乾珘坚定的眼神,知道他心意已决,无奈地叹了口气:“万蛊窟在苗疆腹地的黑苗族寨后面,那里是黑苗的禁地,外人根本进不去。而且万蛊窟周围全是瘴气,没有我们苗人的解药,根本靠近不了。”
“多谢老板告知。”乾珘拿出一锭银子,放在老板面前,“还请老板给我准备一些解瘴气的解药和前往黑苗族寨的路线图。”老板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乾珘,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好吧,客官,我帮你准备。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万蛊窟真的很危险,你还是三思而后行。”
第二天一早,乾珘带着老板准备的解药和路线图,离开了小镇,朝着黑苗族寨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瘴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三尺。乾珘按照老板的指示,每隔一段时间就服用一次解药,才勉强抵挡住瘴气的侵袭。
走了大约三天,他终于来到了黑苗族寨。寨子周围有高高的木栅栏,上面挂着一些骷髅头,看起来很是吓人。寨门口有几个手持弯刀的黑苗汉子守卫着,眼神警惕地看着过往的行人。乾珘知道,硬闯是不行的,只能想办法混进去。
他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寨子里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寨外的河边打水。他灵机一动,躲在河边的草丛里,等一个打水的黑苗汉子过来时,他突然出手,点了那汉子的穴位,将他拖进草丛里,换上了他的衣服,又用锅底灰将自己的脸涂黑,伪装成黑苗人的样子。
他提着水桶,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寨子。寨子里的房屋都是用竹子搭建的,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寨子里的人大多在忙碌着,有的在织布,有的在酿酒,有的在打磨银饰。乾珘低着头,快步朝着寨子后面的万蛊窟方向走去,尽量避免和其他人对视。
走到寨子后面,他看到了一片茂密的森林,森林入口处有几个黑苗汉子守卫着,手里拿着长矛,神情严肃。乾珘知道,万蛊窟就在这片森林里面。他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藏在袖中,然后朝着森林入口走去。
“站住!”守卫拦住了他,“你是哪个家族的?来这里做什么?”乾珘低着头,用生硬的苗语说:“我是白苗族寨的,奉寨主之命,来万蛊窟取一种草药。”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信物——那是他前世从黑苗族长那里得到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守卫接过信物,仔细看了看,又上下打量了乾珘一番,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让开了路:“进去吧,记住,只能在外面活动,不许深入万蛊窟腹地,否则后果自负。”乾珘点了点头,快步走进了森林。
森林里的树木长得非常高大,枝叶交错,遮天蔽日。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软的,发出“沙沙”的声音。森林里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声和虫叫声。乾珘按照路线图的指示,朝着万蛊窟的方向走去。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他终于看到了万蛊窟的入口。入口处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口周围布满了藤蔓和毒草,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洞口前的地面上,有很多细小的脚印,看起来像是蛊虫留下的。乾珘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摸出解毒药,吞了下去,然后握紧匕首,走进了山洞。
山洞里很暗,伸手不见五指。乾珘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把。火光中,他看到山洞的墙壁上布满了奇异的花纹,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地面上,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蛊虫,有色彩斑斓的蜈蚣,有剧毒的蝎子,还有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虫子,让人毛骨悚然。
乾珘小心翼翼地走着,尽量避开地上的蛊虫。他的脚步很轻,生怕惊动了它们。山洞里的空气很潮湿,带着一股腐臭的气味,让人呼吸困难。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他突然听到了一阵“嘶嘶”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巨大的蟒蛇正盘踞在山洞的顶部,一双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吐着长长的信子。
这是守护万蛊窟的蛊兽——碧鳞蟒。乾珘知道,碧鳞蟒的鳞片上布满了剧毒,只要被它碰到,就会立刻中毒身亡。他不敢大意,握紧匕首,运起百年修为,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碧鳞蟒猛地从顶部扑了下来,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乾珘咬去。
乾珘身形一闪,灵巧地避开了碧鳞蟒的攻击。碧鳞蟒的身体重重地撞在山洞的墙壁上,发出“轰隆”一声巨响,碎石纷纷落下。乾珘趁机挥起匕首,朝着碧鳞蟒的七寸刺去。碧鳞蟒吃痛,发出一声巨大的嘶吼,身体猛地一卷,想要缠住乾珘。
乾珘纵身一跃,跳上了碧鳞蟒的身体,用匕首死死地刺住它的七寸。碧鳞蟒疯狂地扭动着身体,想要将乾珘甩下来。乾珘紧紧地抓住碧鳞蟒的鳞片,任凭它如何扭动,都不肯松手。鲜血从碧鳞蟒的伤口处喷出来,溅了乾珘一身。
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碧鳞蟒终于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乾珘喘着粗气,从碧鳞蟒的身上跳下来,身上已经布满了伤口,有的是被碧鳞蟒的鳞片划伤的,有的是被它的毒液溅到的,火辣辣地疼。他从怀里摸出解毒药,涂抹在伤口上,然后休息了片刻,继续朝着山洞深处走去。
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他终于看到了一片光芒。他快步走过去,发现山洞的深处有一个巨大的溶洞,溶洞的顶部镶嵌着很多发光的矿石,将整个溶洞照得如同白昼。溶洞的中央,有一个小小的水池,水池里的水清澈见底,水池中央的石台上,生长着一朵娇艳欲滴的彼岸花,花瓣呈血红色,花蕊金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乾珘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快步走到水池边,看着那朵彼岸花,激动得浑身颤抖。这就是他苦苦寻找的彼岸花,是破解血咒的关键。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摘下彼岸花的花蕊。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花蕊的瞬间,水池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水怪,张开大嘴,朝着他咬去。
水怪的身体呈青黑色,布满了鳞片,头上长着两只巨大的角,眼睛像灯笼一样大,闪烁着凶光。乾珘来不及多想,挥起匕首,朝着水怪的头部刺去。水怪发出一声惨叫,身体猛地一甩,掀起巨大的水花,将乾珘浑身都浇湿了。
乾珘稳住身形,再次朝着水怪冲去。他知道,想要拿到彼岸花,就必须打败这个水怪。他运用百年修为,将内力凝聚在匕首上,匕首发出一道淡淡的金光。他猛地一跃,跳到水怪的背上,用匕首朝着水怪的眼睛刺去。水怪疼得疯狂挣扎,身体在水池里翻滚着,想要将乾珘甩下来。
乾珘紧紧地抓住水怪的角,任凭它如何挣扎,都不肯松手。他找准时机,将匕首狠狠地刺进了水怪的眼睛里。水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抽搐了几下,便沉入了水池底部,不再动弹。
乾珘从水怪的背上跳下来,走到石台前,小心翼翼地摘下了彼岸花的花蕊,放进了事先准备好的锦盒里。他看着锦盒里的花蕊,心里充满了激动和喜悦。他终于找到了彼岸花,终于可以破解血咒了,终于可以和苏清越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他没有停留,立刻转身离开了万蛊窟。一路上,他加快了脚步,归心似箭。他恨不得立刻回到栖水镇,回到苏清越的身边,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经过十几天的日夜奔波,他终于回到了栖水镇。
此时的栖水镇,已经是深秋了。树叶都变成了金黄色,随风飘落,铺满了青石板路。镇西头的桂花树上,开满了金黄色的桂花,香气弥漫了整个小镇。乾珘背着行囊,快步朝着“听雪小筑”的方向走去。他的脸上带着疲惫的神色,衣服上沾满了尘土和血迹,头发也有些凌乱,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充满了期待和喜悦。
“听雪小筑”的竹门依旧紧闭着,院子里的野蔷薇已经凋谢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乾珘站在竹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了竹门。院子里,苏清越正坐在廊檐下的竹凳上,手里拿着一本盲文医书,神情有些落寞。听到竹门打开的声音,她猛地抬起头,朝着门口的方向“望”来,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乾公子?”她轻声喊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惊喜。乾珘看着她,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快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微微有些颤抖。“清越,我回来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却充满了爱意。
苏清越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紧紧地握住了乾珘的手,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你去哪里了?这么久都不回来,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她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委屈和担忧。
乾珘心疼地用袖子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说:“对不起,清越,让你担心了。我去了苗疆,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我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他从怀里拿出那个锦盒,放在苏清越的手里,“这里面装着彼岸花的花蕊,有了它,我们就能破解血咒,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苏清越握着锦盒,虽然不知道血咒是什么,也不知道彼岸花的花蕊有什么用,但她能感受到乾珘的真诚和爱意。她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泪水却依旧在流,这是喜悦的泪水。“嗯,我相信你。”她轻声说。
乾珘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充满了幸福。他知道,这百年的等待和追寻,都是值得的。他站起身,将苏清越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苏清越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心里充满了安全感。
院子里,秋风轻轻吹过,带来了桂花的香气。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青石巷口的身影,终于不再是一前一后,一明一暗,而是紧紧地靠在一起,迎接属于他们的未来。
栖水镇的深秋,依旧温暖。乾珘坐在廊檐下,给苏清越讲着他在苗疆的经历,讲着万蛊窟的凶险,讲着碧鳞蟒和水怪的凶猛。苏清越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用手抚摸着他脸上的伤口,眼里充满了心疼。“以后不许再去这么危险的地方了。”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命令。
乾珘笑着点了点头:“好,听你的,以后再也不去了。”他握住苏清越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我的心,早就属于你了,怎么会舍得再离开你。”苏清越的脸一下子红了,低下头,嘴角却扬起了幸福的笑容。
镇东头的张记包子铺里,张掌柜看着“听雪小筑”里的身影,笑着对旁边的王阿婆说:“你看,我就说乾公子和清越姑娘是天生一对吧,这下好了,他们终于能在一起了。”王阿婆也笑着点了点头:“是啊,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等他们成亲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好好热闹一下。”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听雪小筑”的竹墙上,将整个院子都镀上了一层金色。乾珘和苏清越坐在廊檐下,依偎在一起,静静地看着夕阳。远处的山峦,被夕阳染成了金黄色,像一幅美丽的画卷。他们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能和彼此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
夜色渐浓,栖水镇的灯火渐渐亮起,像一颗颗星星,点缀在小镇的夜空。“听雪小筑”的堂屋里,油灯也亮了起来,映照着乾珘和苏清越的身影。他们坐在桌前,一起喝着桂花茶,聊着天,笑声传遍了整个院子,温暖而幸福。
乾珘看着苏清越,心里默默发誓:清越,这一世,我一定会好好守护你,不让你受一点委屈。我会用我的一生,来弥补前世对你的亏欠,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他的眼神坚定而温柔,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苏清越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意,抬起头,朝着他的方向“望”来,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她知道,她的人生,因为乾珘的出现,变得不再孤单。她不再是那个盲眼的、孤独的医女,她有了可以依靠的人,有了可以期待的未来。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像一层薄薄的银霜。野蔷薇的枝条上,已经有了小小的花苞,等待着明年春天的绽放。就像乾珘和苏清越的爱情,经历了百年的等待和磨难,终于迎来了绽放的时刻,在这寂静的秋夜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温暖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