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劈进村口空地,碎在一堆亮晃晃的铜镜、铁片、碎碗底上。
金小小一脚踢开半块破瓷,蹲下,手指划过镜面边缘的锈痕。
“都听好——这玩意儿不是仙器,是囚笼。”
她抓起一块巴掌大的铜片,翻过来,背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破”字,正面却映着初升的日头,光斑跳得人眼花。
“他们拿这个照人,是吸梦魇。咱们拿这个照人——”
她猛地将铜片斜抬,光束如箭,直刺树洞方向:“是割魂。”
周阿柱握着扁担的手,指节发白,掌心沁出的汗让扁担打滑,手抖了抖,铜钱袋挂在腰上,叮当响。
“能……能行?那李修士可是会飞的仙师……”
“仙师?”
金小小冷笑,把铜片塞进他手里:“你昨晚梦里拉你下井的是仙师?你媳妇半夜哭着刻铜钱的时候,仙师在哪儿?”
老货郎喉咙动了动,没吭声,但指节捏得咯吱响。
金小小站起身,扫视一圈围拢的村民。
有老头拄着拐,有妇人抱着孩子,脸上都带着梦魇留下的青黑。
她扬了扬手中那张染血的信纸——边缘焦卷,血迹干成暗褐色,像一块烧透的炭。
“这纸上写的‘伪仙宝’,不是什么法宝,是封印。李修士的灵力靠它维持,可这东西本身,是牢。”
她指向太阳:“光能破邪,也能激阵。等会儿我喊‘三’,你们所有人,把光打在树洞裂口。别怕手抖,别怕打偏——咱们要的不是准,是乱。”
没人说话。 金小小忽然笑了:“你们昨晚刻‘人’字的时候,手抖吗?”
有人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像被什么堵住了嗓子眼。
周阿柱咧嘴,豁了牙的缝里漏风:“不抖。”
“那就现在也不抖。” 她把最后一块铜片分给一个哆嗦的小孩:“拿着,照他脸上。照得越亮,他越疼。”
话音刚落,树洞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骨头在碾碎。
地面微震。 金小小眼神一凛:“来了。”
她退到人群后方,脚踩上一块青石,始终盯着树洞裂口,脚在青石上碾出半道浅痕,高声喊:“第一束——打左上方!”
一道光斜射而出,撞在洞壁,碎成一片晃动的斑。
“第二束——压他脚下!” 又一道光切入,两束交汇,空气中浮起一丝焦味。
“第三束——全都上!” 刹那间,十几道光如乱箭射出,铜镜反光、铁片折射、碗底碎芒,全数钉向树洞深处。
光束交错,织成一张晃眼的网,洞内黑气翻腾,发出“滋啦”声,像水泼进热油。
一道人影踉跄而出。
李修士披头散发,道袍裂开,脸上邪纹扭曲如活虫。
他抬手一挥,黑雾凝成盾牌,挡下三道光束,可第四道直接刺中肩头,皮肉“嗤”地冒烟,飘出焦臭,混着树洞里的霉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凡人!蝼蚁!”他嘶吼,指尖掐诀,黑符成串飞出,砸向村民。
金小小跃下青石,裙角扫过地面的黑水印,带起一串细碎的火星,袖中滑出断玉残片,迎风一展,玉身嗡鸣,将一道黑符震散。
她大吼:“别停!光不能断!”
一名老妇手一抖,光束偏了,李修士趁机冲出半步。
“稳住!”
金小小扑到她身边,一把扶住她手腕:“你儿子昨晚差点淹死,对吧?现在——替他照!”
老妇咬牙,重新对准。
光网再次收紧。
李修士被逼回洞口,黑雾盾牌出现裂痕。
他忽然抬头,死死盯住金小小,嘴角咧开:“你以为……破了阵,就赢了?”
金小小不答,只低声对身后喊:“信纸。”
周阿柱递来那张染血的纸。
她捏在手中,指尖能感觉到纸面残留的阴寒——这东西吸过魂,也烧过命。
李修士狞笑:“你毁的是壳,困的是魂!我根本不是主魂——我只是……分身!”
“我知道。”金小小抬手,将信纸高高扬起,“所以这才该你疼。”
她运力于臂,信纸如刀,脱手飞出。
半空中,纸面突然亮起微光,血迹化作细线,勾出一个扭曲符文。
那光不刺眼,却让所有光束都震了一下。
信纸直射李修士面门。
他抬手想挡,可那纸竟穿透掌心,贴上他额头。
“啊——!”
惨叫撕破晨空。
他整个人猛地弓起,皮肤下鼓起无数游走的黑线,像是有东西在里面冲撞。
脸上邪纹寸寸崩裂,裂口处钻出黑烟,汇聚成一张模糊的脸——青面獠牙,眼窝深陷,嘴角裂到耳根。
“伪仙宝……不是牢……”
那张脸嘶吼:“是……我!”
金小小瞳孔一缩。
原来如此。
“伪仙宝”不是封印邪修的工具,而是邪修分魂的本体具象。
李修士不是操控者,是寄居者。
他靠这“宝物”维持灵体,可真正被困在其中的,是这具被炼化的残魂。
而现在——信纸上的血,是破咒之引;日光,是炼魂之火。
双重灼烧下,分魂正在被逼出。
他影子在地上拉长,像被狂风揉皱的纸,残魂狂笑,黑烟翻滚,李修士的躯壳开始龟裂,露出内里漆黑的骨爪。
“你们……都得陪葬!”
残魂咆哮,黑烟暴涨,竟将光束尽数推开。
李修士的身体开始膨胀,四肢扭曲,骨骼错位,像要撑破人皮。
金小小大吼:“光!压住他!别让他成形!”
村民们咬牙坚持,掌心的汗把铜片浸得发滑,却没人敢松劲,光束再次汇聚。
可就在这时,残魂猛然张口,一道黑气喷出,直扑金小小面门。
她侧身闪避,黑气擦过肩头,布料瞬间焦黑,皮肉传来火辣辣的痛。
她踉跄一步,脚下一滑,踩在昨夜残留的黑水上。
那水竟未干涸,反而泛起涟漪,倒映出她身后村民的影子——每个人的影子里,都多了一条细长的红线,从脚底缠上脖颈。
她心头一震。 阵……没破完。
李修士只是表象,真正的阵眼,是人心中的恐惧。
而恐惧,还在。
金小小咬牙,从怀中摸出母亲的玉佩。
玉佩边缘还沾着半截干枯的草屑——那是昨夜在乱葬岗摸爬时蹭上的,残缺的一角,正与断玉吻合。
她将玉佩按在信纸落点,低喝:“系统,激活溯源——以血为引!”
【警告:灵力不足,需献祭本源血。】
“少废话,抽!”
舌尖一痛,血珠涌出,滴在玉佩上。
玉佩骤亮,一道金光射出,与日光交汇,形成一道更粗的光柱,直贯残魂眉心。
“不——!”残魂惨叫,黑烟剧烈翻腾,李修士的躯壳“砰”地炸开,碎肉四溅。
可就在光柱即将彻底吞噬残魂的瞬间—— 那具炸裂的躯壳突然抽搐,一只手从血肉中伸出,死死抓住金小小的脚踝。
冰冷,僵硬,不像人手。
金小小只觉脚踝处传来刺骨的冰,像有无数细针顺着骨头往骨髓里钻。
她抬头,瞳孔骤缩,呼吸猛地滞住——看见残魂在光柱中扭曲,却没有消散,反而张开巨口,将整道光柱吞了进去。
金光撞上烟壁的瞬间,爆出无数细碎的金点,像被揉碎的星子,却连半寸黑烟都烧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