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小的手指还停在卷宗上，笔尖压着那行被墨迹遮掩的“林”字。系统光屏悬在识海中央，血红倒计时凝固在“七”，像一道未落的判决。
她将残剑录缓缓贴回手腕内侧，掌心微微发烫。刚才那一瞬的震惊已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的审视——系统从不会无端示警，更不会主动泄露线索。它说“安魂草”，提“寅时三刻”，甚至点出东厢第三间，这些细节远超以往的随机干扰。
“你说要封我嘴？”她闭眼，心神沉入识海，声音直接在意识中响起，“那先告诉我——为什么是‘陈松’？为什么是‘安魂草’？”
光屏沉默了三秒。倒计时停在“六”。
淡粉色的字体浮现，系统的声音懒散依旧，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喂，宿主，我只是提醒你别把脑子烧坏。那个老执事要是死了，线索就断了——你不是一直想查真相吗？”
金小小冷笑：“你以前可不会管我线索断不断。”
“以前你蠢。”系统哼了一声，“现在……勉强能看。”
她指尖微动，没有反驳。这是第一次，系统用“现在”来划分他们的关系。不是“上次扫描扣费”，也不是“任务完成奖励”，而是明确地指出——她在变，它也跟着变了。
“所以这次升级，是你自己来的，还是我逼出来的？”她问。
光屏闪烁，血色褪去，转为稳定的银灰。一行新文字浮现：【推演引擎重构完成。新增动态权重算法，可模拟多势力博弈。信任度阈值已突破临界点，解锁‘有限预知’权限。】
金小小睁眼，呼吸微顿。
“信任度？”她挑眉，“上次你还因为我骂你‘破系统’扣我扫描次数。”
“那是服务费。”系统语气轻佻，“现在……算是会员升级。”
她没笑。手指摩挲着残剑录边缘，脑海中快速梳理过往——每一次她靠自己识破虚假反馈，它都默默记录；每一场她靠意志撑过时间流速紊乱，它都没有真正中断连接；就连噬魇模块吸收她的愤怒时，也会同步给出真实的战斗数据。
它在观察她，在适应她。
那些毒舌、嘲讽、虚假数据，曾是它封闭自己的壳。而现在，这壳裂了一道缝。
她重新闭眼，心神再次沉入：“调取织梦模块底层日志，回溯‘安魂草’信息来源。”
【拒绝。该数据涉及宿主未来行为模型，提前披露可能导致逻辑坍缩。】
“那你刚才为何主动提示？”
【警告触发条件：关键人物死亡风险＞87%，且其记忆碎片与测心石污染事件存在强关联。系统判定——维持线索链完整优先于保密协议。】
金小小心头一震。
它有了优先级。
不再是被动执行指令，而是开始自主判断“什么更重要”。
“所以你现在能预测人会不会死？”她问。
“少自恋。”系统嗤笑，“我只是分析行为模式、环境变量和历史轨迹。就像你知道雨天路滑会摔跤，我也知道一个每天寅时三刻煎药的人，突然断了药，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她说不出话。
这不是玄术，也不是神通，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计算。但它选择了说出来，而不是任由她错过。
“你到底是谁？”她低声问，“不只是个系统吧？”
光屏颜色忽明忽暗，许久才回应：“我知道的，比你想的多。但有些事，得你自己走一遍才算数。”
她不再追问。反而取出母亲留下的玉佩，置于掌心。
玉佩温润，表面刻着一道极细的符纹，与测心石残留波动完全一致。
“它和测心石共振，你早知道？”
【……】
光屏静了两息。
【第一次检测到信号匹配时，我就该告诉你。但我没。因为我想看你能不能自己发现。你发现了，所以我现在告诉你——它不只是信物，是钥匙。】
“什么的钥匙？”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你该去做另一件事。】
“哪件？”
【你刚才写的命令——查执事身份，封锁药房后院。还没执行。你在等我帮你确认？还是怕我骗你？】
金小小睁开眼，目光锐利。
它在反将她一军。
她起身，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守在外面的两名符阵师立刻抬头。
“去战阁传令，立即封锁药房后院，任何人不得进出，包括天一门来人。”她语速平稳，“再派人查东厢第三间那位执事的底细，姓名、籍贯、何时入药房、有无亲属——全部调档。”
两人领命而去。
她关上门，转身面对虚空：“现在，我要你推演林岚下一步行动。”
画面瞬间展开。林岚跪在掌门殿前，手中捧着一枚断裂的香囊，声音哽咽：“弟子愿认罪，请掌门宽恕金小小……”
金小小皱眉：“这明显是假的。”
“当然。”系统声音带着笑意，“她那种人，宁可死也不会低头。但我给你看看她真会做的事。”
画面一转。林岚站在南部荒原的一处石窟前，手中捏着一枚黑色骨牌，对面站着一名披黑袍的身影。两人交谈片刻，林岚递出一块玉简，对方收下后，从怀中取出一只青铜匣。
“这是哪里？”金小小问。
“赤鳞河上游，旧商道废弃驿站。”系统答，“骨牌是血魔殿的接头信物，青铜匣里装的是‘蚀心丹’母药——她正在和血魔族做交易。”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因为三天后，他们会再碰一次头。”系统语气平淡，“如果你想去，建议带够解毒符。他们会在子时换药，地点不变。”
金小小瞳孔微缩：“你能看到未来？”
“我不是算命的。”系统嗤笑，“我只是把现有的线索拼起来，再算算谁最可能赢。她需要外援，血魔族需要内应，你们俩斗得越狠，他们越高兴——这种局，傻子都能猜到下一步。”
她沉默片刻，忽然输入一组错误参数：“假设万毒谷已在赤鳞河布下三重毒阵，胜率多少？”
系统立刻回怼：“你当我是神仙？不过……”画面一闪，显现出一条隐蔽水道，“他们确实没用明岗，但河底埋了‘噬灵藤’，碰一下就炸。你要去，记得穿符阳送你的那件护心甲——哦，忘了说，它下周才会到。”
金小小猛地抬头。
护心甲尚未送出，更未登记入库。系统却已知晓。
“你到底能看到多远？”她声音低沉。
“不多。”系统语气忽然正经，“只能看到你选择之后的结果分支。你不动，我就看不到。你一动，路就出来了。”
她终于明白。
这不是预言，是推演。而推演的前提，是她必须先做出决定。
“好。”她深吸一口气，“从今天起，你提供线索，我来做决定。你敢骗我一次，我就毁你一次核心协议。”
光屏沉默片刻。
忽然，一声轻笑响起。
“行啊，宿主。”系统的声音竟带上一丝赞许，“这才像话。”
紧接着，光屏底部浮现出一行小字：【建议闭关地点：战阁密室西侧静心房。灵气稳定，隔音佳，适合突破筑基中期。】
金小小没说话。
她收起玉佩，将残剑录紧了紧，转身走向门外。夜风拂面，廊下烛火轻轻晃了一下。
她脚步未停，穿过战阁长廊，推开西侧静心房的门。屋内干净整洁，蒲团摆在中央，墙上嵌着一块小型聚灵阵盘，正缓缓流转着微光。
她走进去，盘膝坐下，掌心轻抚残剑录。
“最后一次问你。”她闭眼，“母亲的事，你知道多少？”
许久，系统才回应：【我知道她来过剑冢，知道她留下玉佩是为了引你走上这条路。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因为那天之后，我的记忆也被清除了。】
“谁清除的？”
【……】
【等你登上天梯第50层，自然会看见。】
金小小不再追问。
她调整呼吸，将心神沉入识海，开始运转空间剑心功法。体内的灵力如细流般缓缓流动，沿着经脉一圈圈推进。
系统光屏悄然浮现，静静悬浮在她意识深处，不再言语，只默默记录着每一次灵力波动。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金小小仍在打坐，眉头微蹙，体内灵力运行至丹田时，出现一丝滞涩。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弹出一行字：【检测到经脉压缩异常，建议调整第三周天路线，避开左侧隐脉节点。否则，突破时易引发反噬。】
她没有回应，但下一息，灵力路径悄然改变。
光屏微微闪动，像是松了口气。
窗外，月光斜照进来，落在她腕上的残剑录上，铁环泛着冷光。
屋内寂静无声，只有灵力流动的细微声响。
她的呼吸越来越稳，周身温度缓慢上升。
系统最后一次更新状态：【闭关模式已激活，守护协议启动。预计突破耗时三日，期间将持续监控生命体征。】
然后，光屏缓缓暗下。
金小小坐在蒲团上，双手交叠于膝前，睫毛轻颤了一下。
下一瞬，一滴汗从额角滑落，砸在蒲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