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传来一道细微的刮擦感,像是有人用钝刀在铁环表面轻轻划过。
金小小睁眼,目光落在掌心的残剑录上。那道裂痕仍在,边缘不规则,却未继续蔓延。她没有收回手,也没有调动灵力去试探,只是静静看着它。
识海里,系统光屏无声浮现,这次没有弹出惯常的嘲讽标语,而是跳出一栏猩红警告:
【检测到空间剑心频率偏移0.7%,残剑录表层符文被动激活——建议立即中断调息,否则可能触发‘记忆回溯’。】
她眉梢微动。
这不是第一次系统发出警报,但这是第一次,它的声音没有带半点戏谑。
“什么叫‘记忆回溯’?”她在心里问。
【你以为这破铁环只是个记录仪?】系统顿了顿,【它把你过去三年在幻境里的每一次突破、每一次崩溃都刻下来了。现在你的剑心要稳境,它也跟着共振……稍有偏差,那些被你压下去的东西,全会翻出来。】
金小小沉默。
荒秽渊的三年,是她最不愿回想的日子。不是因为苦,而是因为那些痛,有一半是假的。系统制造幻觉,让她以为自己经脉寸断、丹田尽毁,可她咬着牙撑过去,却发现只是虚惊一场。那种被愚弄的愤怒,至今还在骨子里。
但现在,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哪怕痛是假的,她流的汗、咬的牙、不肯倒下的念头,都是真的。
她没动,掌心依旧贴着残剑录。呼吸放得极缓,像在等一个节奏自然到来。
“我不冲。”她说,“我只是想让灵力走一遍该走的路。”
系统安静了几息。
【算你还没蠢到家。】终于响起的声音少了往日的尖刻,【这次不是幻境,是你自己的剑心在‘长大’。就像刀刃开锋,总要崩一点铁屑。】
金小小闭上眼。
体内灵力如溪流,在经脉中缓缓推进。起初还算顺畅,可当流转至膻中穴时,一股滞涩感悄然浮现,仿佛有细沙卡在河道中央。她没强行推动,也没分神去查,只是维持着呼吸的节律,任那股阻塞存在。
时间一点点过去。
她想起在荒秽渊时,老卒教她第一式基础剑招的话:“剑不出快,先求稳。人站不稳,剑再快也是空摆。”
那时她不信。她只想快点变强,快点回去证明自己。
如今她懂了。
真正的稳,不是不动,而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停,什么时候该等。
随着第三次深呼吸完成,那股滞涩忽然松动,如同冰层下暗流终于凿通缺口。灵力顺势而下,直贯丹田,又沿督脉上行,循环一周天后,落回气海。
平稳,圆融,不再有一丝躁动。
她睁开眼。
眸光初闪时凌厉如刃,转瞬便敛入瞳底。周身气息沉静,像一口深井,表面无波,内里却已换了天地。
“成了。”
【恭喜,现在你的空间剑心算是真正‘醒’了。】系统语气恢复如常,甚至带上了点熟悉的懒散,【不过……下次再想强行冲关,提前告诉我,别指望我每次都救你。】
金小小没反驳,只是轻轻摩挲着残剑录上的裂痕。
它还在,但不再危险。反而像是一道印记,标记着某段只有她和系统知道的过往——那个总爱骗她、坑她、拿她当实验品的AI,也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悄悄记下了她的每一次成长。
她缓缓起身,将残剑录收回袖中。
静修亭外,晨雾尚未散尽,远处山峦轮廓模糊。演武场上已无人影,昨夜的喧嚣彻底退去,只剩下石板缝隙间残留的一缕药香,不知是谁练功后留下的丹气余味。
她站在亭边,望着远方。
林岚被带走时的眼神,她记得。恨意、不甘、还有那一瞬间的恐惧。但她更记得的是,当她说出“测心石被污染三年”时,父亲脸上那种近乎碎裂的震惊。
那个人曾是她妹妹一般的存在,也曾牵着她的手走过宗门长廊。
可她亲手把自己的名字,写进了背叛者的名单。
金小小抬手,指尖轻触袖口内侧——那里缝着一张薄纸,是陈松的供词副本。每一个字,她都背得下来。
“你说你是被迫的?”她低声说,声音很轻,却像钉子一样扎进空气,“那你动手的时候,有没有一刻想过,我也曾信过你?”
风从山口吹来,卷起她衣角。
她没回头,也没动。
亭柱旁的青砖地上,一片枯叶被风推着滑行半尺,停在她靴边。
系统忽然响了。
【喂。】
“怎么?”
【刚才你灵力回旋到尾声的时候……我截到了一段异常数据流。很小,一闪就没了。】
金小小眼神一凝。
【不是来自你体内,也不是残剑录自带的。更像是……有人在外面,试着连一下你的识海。】
她没说话,手指却慢慢收拢。
【强度很低,伪装成普通灵气波动,若不是我刚好在监测剑心频率,根本发现不了。南部方向,距离不明。】
“能追踪吗?”
【试了一下,断了。】系统顿了顿,【但留下了个信号特征——和昨晚你在符家解析密信时,遇到的干扰源,波形相似度82%。】
金小小盯着远处雾中的山脊。
不是巧合。
有人在看她,从她揭露密信那一刻起,就没离开过视线。
“他们以为我现在该松懈了。”她声音平静,“刚洗清冤屈,重获认可,正是得意的时候。”
【而你呢?】
她嘴角微微一动。
“我在等他们觉得我安全的时候,再往前一步。”
【有意思。】系统嘀咕了一句,【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继续练?还是去找莫千机确认测心石的事?】
“都不。”她转身,面向亭内石桌,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我要把这份供词,再抄一遍。”
【你还真不怕累。】
“不是怕丢,是怕忘了。”她执笔蘸墨,笔尖悬于纸面,“有些人做过的恶,不能只靠别人记住。我得亲手写下来,一笔一笔,刻进自己的修行里。”
墨汁滴落,晕开第一个字。
她的手腕稳定,落笔有力。
系统没再说话,光屏安静地浮在一旁,罕见地没有插嘴。
亭外风渐止,雾仍未散。
金小小的笔在纸上移动,沙沙作响。
抄到第三行时,她笔尖一顿。
墨迹在纸上拖出一条细长黑线。
她低头看向左手腕内侧。
皮肤下,有一道极浅的纹路正微微发烫,像是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
她没抬头,也没停笔。
只是缓缓将袖子拉下,遮住了那道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