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青城笼罩其中。
云霓宗据点深处,一间名为“静室”的房间里,此刻却弥漫着与名号截然相反的压抑与暴戾气息,沉闷得令人窒息。
葛长老所在的这间静室,已是一片狼藉。
上好的青花瓷茶具化作满地碎片,如同他白日里碎裂的颜面;
檀木茶几翻倒在地,椅凳歪斜,处处显示着主人不久前那场毫无风度的怒火宣泄。
他本人,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瘫坐在唯一完好无损的太师椅上,胸口仍在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白日里在九霄丹阁门前所受的屈辱,每一个细节都如同带着倒钩的毒焰,反复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啃噬着他的理智。
凌霄那平静却无比刺耳的话语,那惊艳绝伦的星辰化火,那满丹极品的回元丹,以及周围那些由敬畏转为讥讽的目光……一幕幕在他脑海中循环上演。
“师尊,那凌霄实在太过猖狂,我们……”
一名平日里颇得他信任的心腹弟子,见他气息稍平,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安抚。
“闭嘴!”
葛长老猛地打断,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显得嘶哑尖利,如同砂纸摩擦。
“废物!一群废物!”
他浑浊的眼珠布满血丝,死死瞪着虚空,仿佛那里站着凌霄的幻影。
“此子不除,我葛云峰还有何颜面在青城立足?还有何颜面回宗门向宗主复命?!我云霓宗的威严,岂容一个黄口小儿如此践踏!”
他眼中闪烁着怨毒至极的光芒,五指深深抠进太师椅坚硬的扶手里,留下清晰的指痕。
“当众炼丹,星辰为火……满丹极品……他背后定然有我们不知道的古老传承!甚至可能是某处上古遗迹的获得者!”
他声音低沉,带着难以抑制的贪婪与嫉恨。
“这等逆天机缘,岂能落在一个无根无基、侥幸未死的小杂种手中!这应该是我云霓宗的造化!”
“可是师尊,”
另一名弟子面露忧色,硬着头皮提醒。
“他如今风头正盛,万众瞩目,又有赵莽、石猛那两个亡命徒寸步不离地护卫,实力不弱。我们若明着来,恐怕……”
“明着来?哼!”
葛长老发出一声冰寒刺骨的冷笑,脸上露出一抹阴险狡诈的神色。
“谁说明着来了?打打杀杀,那是粗人才干的事。他凌霄不是靠着丹药和那个破丹阁起家吗?自以为掌握了独门丹术就高枕无忧?幼稚!我就从根子上,一点一点,毁了他!”
他猛地前倾身体,对围拢过来的几名核心弟子压低了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去,给我动用一切暗线,不惜代价,查清楚他们九霄丹阁收购药材的所有渠道,是哪些药材行,哪些散修在供货!一个都不能漏!另外,”
他眼中寒光一闪。
“去找‘影煞阁’的接头人,出高价,挂悬赏!我要让所有运往九霄丹阁的药材,要么进不了青城地界,要么……就在路上莫名‘消失’!更要让他们的丹药,在卖出去之后,出点不大不小、却足以毁掉信誉的‘意外’!明白吗?”
“影煞阁?!”
几名弟子心中齐齐一凛,那可是青城地下势力中最为神秘难缠、专接脏活的组织,师尊这是被逼急了,要动用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了!
“是!弟子明白!”
几人不敢多言,连忙领命,躬身退出了这片令人压抑的空间。
静室内再次只剩下葛长老一人。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那条依旧隐约可见灯火通明的中央大街,望着九霄丹阁的方向,五指缓缓收拢,骨节发出噼啪的脆响,仿佛要将那片璀璨的灯火连同那个可恶的少年,一同在掌心捏碎、湮灭!
“凌霄……小畜生……老夫倒要看看,你这刚刚搭起来的台子,能经得起几次风浪!等你众叛亲离,丹药臭名昭着之时,便是你跪地求饶,献上传承之日!”
与此同时,九霄丹阁后院,却是另一番景象。
白日的危机被凌霄以雷霆手段化解,丹阁名声不降反升,虽然疲惫,但众人脸上都带着振奋与喜悦。
林婉清正在灯下飞速拨弄着算盘,核算着今日惊人的营收,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却更有一种满足与希望的笑容。
凌薇和苏妙音则在旁边,仔细整理着如雪片般飞来的新订单和药材需求清单。
赵莽和石猛一明一暗,警惕地巡视着丹阁内外,经历了白日之事,他们更加不敢有丝毫松懈。
凌霄独自立于庭院中央,仰望着浩瀚星空。
白日里那看似举重若轻的“星辰化火”炼丹,对他如今的神魂力量和星辰真元消耗极大。
他需要借助星光尽快恢复。
看似平静的外表下,他的心中却并无多少轻松喜悦。
“葛云峰此人,睚眦必报,心胸狭隘如针尖。今日他颜面尽失,绝不会善罢甘休。”
凌霄心中思忖,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接下来,恐怕就是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了。
云霓宗盘踞青城多年,根深蒂固,其势力网络和阴暗手段,绝非只有明面上的质问那般简单。
筑基六层……面对可能接踵而至的阴招和更强大的敌人,还不够,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更危险的危机感,正在黑暗中悄然迫近。
就在这时,石猛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低声道:
“阁主,外面有人求见,自称是‘百草堂’的周管事,神色慌张,说有十万火急的要事必须当面与您相商。”
百草堂?那是青城最大的几家药材供应商之一,也是九霄丹阁目前最重要的合作方之一,许多稀缺药材都依赖他们供应。
凌霄眉头微蹙,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更浓了。
这么晚了,对方如此惊慌失措地找来……
“请他到偏厅,我马上就到。”
来者正是百草堂的周管事,一个平日里总是笑容可掬的中年胖子。
但此刻,他圆润的脸上满是油汗,锦袍的前襟都被汗水浸湿了一片,眼神惶恐,坐立不安。
一见到凌霄进来,他如同见到救星般猛地站起,也顾不上什么礼节客套,几步抢上前,压低声音,带着哭腔急切道:
“凌阁主!凌阁主!大事不妙!祸事了!”
“周管事,不必惊慌,坐下慢慢说,究竟何事?”
凌霄示意他冷静,自己则沉稳地坐在主位。
周管事哪里坐得下,他擦着仿佛永远擦不干的冷汗,苦着脸,声音都在发抖:
“就在……就在不到一个时辰前,云霓宗的葛长老……他,他亲自派了一位执事到我们百草堂,还有城里其他几家大的药材行,都去了人!态度强硬得很,直接警告我们……说……说谁要是再敢卖一株药材给九霄丹阁,就是与他们云霓宗为敌!日后休想再在青城立足!”
凌霄眼神骤然一凝,寒光乍现!
果然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毫不掩饰,直接动用宗门势力进行商业封杀!
“这还不算完,”
周管事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几乎要语无伦次。
“葛长老还……还让人放话出来,说……说九霄丹阁的丹药来路不正,用了什么邪门手法,长期服用会……会损伤道基,甚至走火入魔!现在……现在外面一些酒馆茶肆,已经有些风言风语在传了……”
打压货源,污蔑名声!双管齐下,招招狠毒,这是要将九霄丹阁刚刚崛起的势头彻底扼杀在摇篮里,断绝所有生路!
送走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周管事,凌霄回到院中,面色凝重地将刚刚得知的情况告知了众人。
“妈的!这老匹夫!真他娘的不是东西!正面玩不过就来阴的!”
赵莽闻言,气得额角青筋暴跳,一拳砸在身旁的石桌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拳印。
林婉清秀眉紧锁,俏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
“先是断我们货源,让我们无米下炊;再散布谣言,毁我们声誉,让丹药卖不出去。这是要绝我们的根基!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应对,否则丹阁撑不了多久!”
一股沉重如山岳般的压力,瞬间驱散了方才的些许欢欣,重重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然而,祸不单行。
就在众人凝神商议应对之策时,负责监控阵法的苏妙音脸色骤然一变,霍然起身:
“不好!外围的‘小周天防护阵’东侧方位,传来一阵极其细微但异常尖锐的灵力波动警报!有人触动了隐匿的预警禁制!”
“有人潜入!”
凌霄眼中寒光一闪。
石猛的身影在话音未落时已瞬间模糊,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扑向警报传来的方向。
片刻之后,他如同拎小鸡般去而复返,手中提着一个被打晕过去、浑身包裹在紧身夜行衣中的瘦小男子,毫不客气地扔在院子中央。
同时,他将一个只有拇指大小、材质温润的小巧玉瓶递给凌霄。
“阁主,抓到一只想钻阵法空子的‘老鼠’。手段很专业,差点被他溜了。这是从他贴身暗袋里搜出来的。”
凌霄接过玉瓶,拔开塞子,里面是一种近乎透明、无色无味的细微粉末。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沾取了一丝粉末,闭上眼,以自身精纯的星辰真元和强大的灵识细细感应。
片刻后,他猛地睁开双眼,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一股冰冷的杀意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是‘蚀元散’!”他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
“什么?蚀元散?!”
凌薇对天地灵物和恶毒之物感知最为敏锐,此刻灵心剧烈跳动,小脸煞白,失声惊呼。
“这东西阴毒无比,若是少量混入丹药或是水源之中,会如同附骨之疽,缓慢侵蚀修士的真元根基,过程极其隐蔽,极难察觉!等到发现时,往往为时已晚!”
众人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探子,再看向凌霄手中那瓶看似无害却歹毒至极的粉末,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气从脚底直窜而上,瞬间席卷全身,连血液都仿佛要冻结了!
商业打压、舆论污蔑、现在更是直接派死士潜入投毒!葛长老的报复,来得如此迅猛,如此狠辣,如此不择手段!招招致命,无所不用其极!
九霄丹阁,仿佛在一夜之间,从风光无限、万众瞩目的云端,骤然坠入了杀机四伏、暗箭难防的旋涡中心!
凌霄缓缓握紧了手中的玉瓶,那冰冷的触感仿佛与他内心的怒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惊怒交加的脸庞,最终望向云霓宗据点的方向,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不化的玄冰。
“看来,”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凛冽杀意,仿佛有无数利剑在空气中凝结,
“是我们之前的应对,太过温和,让他们产生了可以随意拿捏的错觉。”
“既然他们想玩阴的,想玩大的……”
凌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那我就陪他们,好好玩一把!看看到底是谁,先撑不住这场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