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蒙蒙亮,金季欢就已迫不及待地把所有人的门都敲了一遍。
周砚知腰酸背痛、打着呵欠地抱怨道:
“姑娘家家的,哪里能这样敲男子的房门……你敲商纵的房门不就行了……”
和周砚知一间屋的朱朗也一副没睡好的模样:“周大人……您说梦话您知道吗……”
“我?我说啥了?”
“没啥……报菜名儿了就是……您是不是饿狠了?”
所有人都饿,但都在来到集市的那一刻几乎忘记了还要吃早饭这件事。
就连一贯自持的沈寒灯,也忍不住跟着发出了“天呐”的惊呼。
集市中央竖着一个巨大的指路牌,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分别是“鲜”“活”“奇”“珍”四个分类。
有人从他们身旁不耐烦地挤过,推着天大一个琉璃水缸,里面一条模样骇人的怪鱼露出一口尖牙,吓得被挤到的周砚知一跳三尺高。
“哟!你这鱼是往‘鲜’字档走,还是‘奇’字档走呀?”一旁问话的人,扛着一袋海马干,楚明昭好奇地轻轻拈起一个看了看,又浑身发毛地“咦”了一声把它放回去了。
“哼,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你吃不了它,它倒要吃你,你说算‘鲜’还是算‘奇’?这可是城东灵宝赌坊的老板定的,说以后谁敢出千儿,就用他的手喂这海中小兽!”
整个集市洋溢着一种高涨的热情。为了不让大伙儿走散,金季欢重新安排了一下:“今天我们只逛‘鲜’字档和‘活’字档,明日再逛另外两处。分头行动,凡是没见过没吃过的,都买点儿……朱朗,你买面食点心;周大哥,你买熟食;沈姐姐和楚公子,你俩买蔬果香料。商纵,你、我、小满,我们把鱼虾螺贝啥的,都买上一些!”
她回头看了看一脸局促的晋璋,难得和蔼地对他笑了笑:“晋公子,你就跟着周大哥吧,他一个人拿不下那么多。”
出乎意料,前一阵在乐渠侯那儿帮个忙还垮着脸的晋璋,这会儿竟然欢欢喜喜答应了,跟着周砚知老老实实就忙活去了。
一溜长案板上,银光闪闪的带鱼、黄澄澄的大黄鱼、表皮斑驳的石斑等海鱼分类摆开,金季欢在一筐鲈鱼前停下,伸出指尖轻轻按压鱼身,又翻开鳃盖看了看。
“老板,我要这条。”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好嘞!姑娘识货啊,这些都是今早第一网捞起的‘冷水鲈’,肉质紧实着呢!”摊主利落地称重。
商纵默不作声地接过用海草捆好的鱼,沉甸甸的。他不太懂如何挑鱼,只觉得她低头挑鱼时,睫毛在圆脸上投下小小的扇形阴影,专注得有些可爱。
“老板,这么大的黄鱼,你卖多少钱一斤?……什么?这么便宜!商纵,我要这个,要三条!”
“三条!那么大!能吃完吗?不是还有鲈鱼吗?”
“哎你别管,”金季欢两眼放光:“你在这儿买三条,也就是京城里一条的价格!”
商纵噗嗤一声笑了,低下头凑近她:“金师傅,这里的海货,肯定都只会比天京便宜的;你要都这么贪多,就算有我这个‘饭桶’坐镇,估计也吃不完吧!”
金季欢闹了个大红脸,嘿嘿吐了吐舌头:“我还真是被这价格给冲到了。那就买一条吧!走,去前面看看!小满,一会儿你在旁边好好看,学人家怎么处理贝壳的!手上功夫姐姐可都指望你了!”
“嗯!交给我吧!姐,我刚刚看见鱼摊老板用的刀和我们以前用的都不一样,刮鱼鳞很利落呢!要不我们买上一把?”
金季欢点头,示意商纵拿银钱给他,小满转身回到鱼摊跟前,跟摊主交涉一番,摊主转身去后面的小棚屋里拿出一把新刀包好递给了他。
螺蛳贝壳那一带摊位上,有很多形状奇特的玩意儿。金季欢看得花了眼有些好笑地问商纵:“你看这些海螺,这个长得像夜光杯,那个长得像梳子,这些到底该算‘鲜’还是‘奇’呀?”
卖海螺的姑娘听见了,嘿嘿直笑道:“你买,我就给你把肉挖出来;壳子我留着,洗刷干净了卖给手艺人,做成夜光杯,做成海螺号,做成贝母首饰,卖到‘珍’字档!”
“海螺号?是什么?”商纵听着好奇,摊主嬉笑着捞出一个加工过的巨大的海螺号,轻轻吹了一下,然后告诉他,珍字档几号摊位有这玩意儿卖。
商纵有些想去,看了看手里提着的鱼、身旁站着的很明显对食材更感兴趣的金季欢,只得点头道:“怎么样?今天先帮你把要买的食材买齐,明天我们再去买螺号?”
金季欢兴奋地点着头,一边又买了一兜生蚝、一些没见过的猫眼螺和琉璃虾
商纵宠溺地接过一堆东西,似乎并不觉得很重,只看着小小的她在一个又一个摊位前穿梭,认真询问每种东西的处理方式和烹饪细节,只觉得自己此刻能被她当苦力使都是很幸福的事儿。
沉溺在甜蜜中的商纵甚至没有注意到,楚明昭刚好从他身后走过,正急匆匆地挤往“珍”字档。
沈寒灯额前一绺碎发这段时间长长了,一直在她眼前晃,她和人讲价、低头选货时,总抬手去捋那一绺头发,逐渐透出些不耐烦来。
楚明昭对她说了句“你在这儿等我,哪儿也别去!”转身就跑开了。再回来时,手里拿了一个东西,轻轻帮她撩起那一绺头发别了上去。
沈寒灯的脸红得像小海星,她伸手摸了摸,是一片凉凉的东西:“这是什么?”
“贝母发夹,好看着呢!很小一个,不显眼,你……男装也能用。”
沈寒灯抿嘴一笑,认真说了声谢谢,又和他一道并肩往集市深处走去。
不远处的周砚知嘴里塞着鱼丸,含糊地问晋璋:
“你觉得,这两对,谁会快一些?”
晋璋狠狠嚼着手里的炭烤鱿鱼:“周大人,我只觉得,你应该是想你在天京的媳妇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