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驶入无归暗域的腹地,黑雾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连姚龙的龙焰都只能撕开一道窄窄的光缝。海水不再是熟悉的咸腥,而是带着一股腐骨的寒意,船舷划过水面时,竟听不见半点潮声,死寂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裹得人胸口发闷。
“袁姐姐,测量仪的指针疯转!”念海抓着仪器的手微微发颤,屏幕上的洋流数据乱成一团,“温度忽冷忽热,盐度数值跳得离谱,根本测不出稳定参数!”
王一冰立刻接过测量仪,拆开后盖检查,指尖触到内部零件时,竟感到一阵刺骨的黏腻——仪器里不知何时缠上了细细的黑色丝絮,正顺着金属纹路慢慢蠕动,像是有生命一般。“是海妖的涎丝,”他沉声道,“能干扰仪器,还能顺着触感钻进人的神经,勾出心底的恐惧。都别碰金属物件,用桃木的尺子测!”
话音未落,船左侧的海面突然翻涌起来,黑雾里伸出数不清的惨白手臂,指甲尖利如刀,拍打着船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念海只瞥了一眼,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他仿佛回到了幼时走失在码头的雨夜,漫天风雨里,找不到袁姐姐和王哥哥的身影,只有无边的黑暗朝他涌来,少年的呼吸瞬间急促,手不受控制地朝那些手臂伸去。
“念海!别碰!”袁建琪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巡海杖的铜铃被晃得骤响,清越的铃声刺破幻境,“那是海妖的幻术!你看清楚,我们都在,船队都在,这不是雨夜,是暗域的黑雾!”
念海猛地回神,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他看着身边的袁建琪和王一冰,攥紧了手里的桃木尺:“我……我刚才看到了小时候走丢的样子,差点就伸手了。”
许泽仁的声音从船头传来,带着几分沙哑:“我的人也中招了,有人看见战死的战友,有人看见家乡被淹的模样,都被海妖勾了执念!”他持剑劈向那些惨白的手臂,长剑砍在上面,竟只溅起一团黑雾,手臂转眼又重新长出来,“这些海妖不是实体,是怨念凝成的,砍不散,只能破了它们的幻术!”
姚龙的龙吼声震彻海面,龙焰喷薄而出,烧得黑雾滋滋作响,可海妖的数量太多,龙焰根本挡不住。袁建琪看着身边人眼底渐起的迷茫,突然想起王一冰总说的“精准破虚妄”,她抓起巡海杖,朝着海面用力敲击:“王一冰,报烬海的基础数据!念海,跟着我喊巡海队的规矩!用熟悉的数字和话语,冲散幻术!”
“烬海晨潮潮差1.8米,洋流速度0.7米\/秒,海草带宽度每日增长0.2厘米!”王一冰的声音清冽如刀,穿透呜咽与嘶吼,“袁建琪泡的碧螺春,水温精准85c;念汐的海红果粥,熬煮时长3个时辰;我们的家,在桃木灯塔下,永远有温茶等归人!”
“巡海不贪快,步步守精准!护海先护心,念念是归程!”袁建琪和念海齐声喊出,巡海杖的铜铃与声音交织,像一道光劈开黑雾。那些被幻术缠上的船员,听到熟悉的归航口令,眼神渐渐清明,有人跟着喊出船队的航速参数,有人喊出家乡的方向,那些惨白的手臂竟在这些带着烟火气的数字与话语里,一点点化作泡沫消散。
可幻术刚散,船底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许泽仁的惊呼声响起:“不好!是移动暗礁!船底被撞出窟窿了,海水往舱里灌!”
念海立刻抄起修补工具冲去船底,海水冰冷刺骨,他的手被碎船板划破,鲜血混着海水染红了船舱,却依旧咬着牙封堵缺口:“袁姐姐!王哥哥!暗礁还在移,按现在的速度,半个时辰船就会被撞碎!”
王一冰趴在船舷边,借着姚龙的龙焰辨认暗礁的轮廓,指尖在桃木尺上飞快演算,冷汗顺着下颌线滴落:“暗礁的移动规律和烬海死潮湾一致,只是速度快了十倍!袁姐姐,用巡海杖测水深,报出精准数值,我算定锚的坐标,必须卡在暗礁缝隙里,才能稳住船身!”
袁建琪将巡海杖探进黑雾笼罩的海水里,杖身的桃木刻度在龙焰下泛着暖光,她屏住呼吸,报出一组组数据,声音因紧张而发颤,却分毫不差:“水深5.8米,暗礁在船底左侧2.3米,移动速度0.9米\/秒!”
“坐标东经117.8度,北纬31.5度,定锚落点误差不得超过0.05米!”王一冰的指令斩钉截铁。
念海瞅准时机,将沉重的铁锚狠狠抛出去,铁锚带着粗绳扎进暗礁缝隙的瞬间,船身的震动骤然缓了下来。可众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黑雾里又响起尖利的笑声,比之前更甚的怨念翻涌而来——幻形海妖的第二重幻术,已在暗处蛰伏,而这趟暗域之行,不过刚闯过第一道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