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晨风灌入工地,卷起尘土与机油的腥气。
乔思妍和徐子墨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天哪……”乔思妍捂住嘴,眼眶瞬间就红了。
王建国蹲在被斩断的钢筋旁,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眼泪混着尘土,在布满皱纹的脸上冲出两道沟壑。
工人们或愤怒地咒骂,或颓然地坐在地上,士气跌至冰点。
所有人都看向站在废墟中央的林可可。
她一动不动,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塑。
那瘦小的背影,在巨大的、扭曲的金属残骸映衬下,脆弱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倒。
“可可……”乔思妍的声音都在发抖。
林可可缓缓转过身。
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但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却是一片冰封的湖面,平静,却深不见底。
没有眼泪,没有崩溃。
“王叔。”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穿透了所有嘈杂。
王建国猛地抬起头。
“先清点人员,确保没有工人受伤。然后拉起警戒线,保护好现场,不要让任何人再破坏。”
她转向乔思妍:“报警。然后联系所有合作方,告知项目遭遇恶意破坏,工期将延后,但我们绝不会终止。”
最后,她看向徐子墨:“子墨,统计所有损失,包括直接的材料、人工,以及间接的误工成本,做成最详细的报告。”
一连串的指令,冷静、清晰、有条不紊。
混乱的现场,仿佛被注入了一根主心骨。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行动起来。
乔思妍擦掉眼泪,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王建国也站起身,大声招呼着工人们开始善后。
林可可看着那面墙上猩红刺眼的大字——“伪善的爱心,滚出江城!”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快要窒息。
但她知道,她不能倒下。
她是这个王国的女王。
哪怕王国只剩一片废墟,她也必须站在这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拿出手机。
她的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她拨通了沈叶辰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立刻被接通。
“喂。”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林可可紧绷的神经险些断裂。
她用力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才把涌到喉头的哽咽压了下去。
“沈叶辰。”
她的声音很平,平得没有一丝波澜。
“工地上出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
“你有没有受伤?”沈叶辰的声音陡然绷紧。
“我没事。”
“我马上到。”
他挂断了电话。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无视工地的混乱,直接开到了废墟边缘。
车门打开,沈叶辰从车上下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神情冷峻。
当他的目光扫过那片被毁坏的工地,再落到墙上那行猩红的大字上时,周围的空气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度。
他穿过狼藉,径直走向林可可。
她还穿着早晨匆忙跑出来时的单薄外套,小小的白色安全帽下,一张脸白得透明。
沈叶辰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不带一丝犹豫地披在了她的肩上。
外套上,还带着他身上清冽的、让人安心的体温。
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说“别怕,有我”。
他只是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眼下一片淡淡的青色,然后垂眸,看着她因为紧握而指节泛白的拳头。
“秦语薇。”
他吐出三个字,不是疑问,是陈述。
林可可抬起头,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没有同情,没有安抚,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正在凝聚的风暴。
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
像是领地被悍然入侵的雄狮,冰冷,危险,充满了即将爆发的毁灭欲。
“她以为,毁掉这里,你就会放弃。”沈叶辰的声音很低,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
“她以为,这是在打我的脸。”
他缓缓环视这片废墟,唇角勾起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
“她错了。”
他当着林可可的面,拿出手机,拨通了他舅舅顾宸的电话。
“舅舅。”
“是我。”
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帮我查一下,秦语薇最近三天,接触过江城哪些上不了台面的人。”
电话那头的顾宸似乎说了什么。
沈叶辰的眼神没有一丝变化:“对,我要全部的名单和资料,半小时内。”
“另外,”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冷,像淬了毒的冰刃,“秦氏集团在城南新区的那个光伏项目,我不希望它,再有明天。”
挂断电话。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林可可怔怔地看着他。
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顾宸那句“你撬动的,不仅仅是秦语薇那个小丫头的嫉妒心”是什么意思。
她也终于明白,她一直在研究、观察、试图“驯服”的这只大型猫科动物,它的爪牙,究竟有多么锋利。
他没有去报警,没有去走那些冗长繁琐的法律程序。
他选择了最直接,最原始,也最致命的方式。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你毁我一砖一瓦,我断你命脉根基。
沈叶辰收起手机,重新看向她。
那片风暴般的眼神,在对上她目光的瞬间,又变回了她所熟悉的深沉与专注。
他抬手,轻轻将她头上的安全帽扶正。
“别怕。”
这一次,他说。
“游戏,才刚刚开始。”
林可可看着他,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她没有感到害怕。
恰恰相反,一股奇异的、滚烫的暖流,从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西装外套开始,瞬间流遍了四肢百骸。
那是与他并肩,共同迎战整个世界的,战栗与豪情。
她点了点头,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沙哑,却无比坚定。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