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仗在宫门停下,萧瑜卸下佩剑,在旁边接受皇城司的检查。
而洛清辞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步下车辇。他看着面前这肃穆逼人的宫城,眼中流露出一抹睥睨,周身笼罩着脸上独属于天皇贵胄的威仪。
两人在女官的引领下,穿过了一道道宫门。
洛清辞目光缱绻的看着旁边步伐沉稳、目不斜视的萧瑜,嘴角微微上扬。
他终于要把心仪的女子带到了父君和母皇面前了。
他终于要如愿以偿了。
凤宸殿内,女帝洛渊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端坐于御座之上。她虽年逾不惑,但面容威仪,眉目舒朗,皮肤依旧光洁,只有眼角处有几道细纹。
虽曾为武将,身上却带着几分清雅的书卷气。但这气韵又再一次被那磅礴的帝王威仪所覆盖了。
洛清辞和萧瑜依礼参拜。
“平身。”女帝洛渊声音虽温和,却带着天然的威严,“爱卿,你母亲在边关可还安好?此番大捷,她居功至伟,朕心甚慰。不过她年岁渐长,也需要你多尽点孝心,为她分担些。”
萧瑜垂首,恭敬道:“回陛下,母亲一切安好。唯时时感念陛下天恩。这次得以大捷,皆赖陛下威德,边关军民才能一心。臣和母亲不过是尽本分而已。”
女帝微微颔首,她的话锋一转,目光掠过一旁的洛清辞,语气略沉道:“朕听闻,爱卿与辞儿早已两情相悦,所以辞儿才会不远千里,不辞辛苦的要跟随你去边关。”
“但军中法度森严,更需公私分明。所以这事,可一不可二。你可明白?”
萧瑜背脊挺拔,袖中的手微微收紧,脸上却更加恭顺:“陛下的教诲,臣谨记于心。日后定当时时自省,不负陛下的隆恩。”
“嗯。”女帝不欲再深究,摆了摆手,“一路劳顿,且先退下回府好生歇息吧。”
“臣告退。”萧瑜再次行礼,起身退出殿下。
洛清辞神情哀怨的看着离开时未看自己一眼的萧瑜,心里不住的恼火。
女帝的目光转向了洛清辞,那眼神里的审视被掩盖了下去,变成了带着宠溺的无奈。
“辞儿。”她唤着,语气比方才温和多了。
“母皇!”洛清辞扬起那样明媚的脸,眼中漾着对她纯然的依恋和信任。
女帝看着这张与柳贵君极为相似的姿容,心中微软:“你这次行事还是太过任性了一些。边关何等危险,岂是你可以去的?”
“更何况你是皇子,若是喜欢萧瑜,直接和母皇说不就行了,何必还要如此辛苦。”
洛清辞闻言,表情有着委屈,声音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儿臣知错了。可是母皇,儿臣想要萧瑜喜欢上自己,而不是通过一纸婚约束缚她。”
“母皇,儿臣就是想要追求像你和父君那样的爱情。”
见他这副模样,女帝到嘴的训诫又咽回去了。这孩子,容貌像他父君,连同这恃宠而骄脾气也像了个十成十。
“罢了。”女帝还是心软了,“过去之事,朕就不再追究了。只是你既认准了萧瑜,那往后便要收收性子,好好与她相处。莫要再使用小性子了,可知?”
“儿臣知道了。”洛清辞垂眸乖乖应道。那长长的睫毛将那一闪而过的晦暗掩去。
等他把那碍眼的东西收拾了,一定和他的萧娘好好相处。
“好了,朕还有事务要处理。你去看看你的父君吧。一走就是大半年,他很想你。”女帝温声道。
“是,儿臣告退。”洛清辞脸上满是温顺依赖。
他行完礼,在女帝温和的目光中退出了凤宸殿。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殿外的尽头,女帝脸上那抹宠溺而无奈的笑容缓缓褪去,恢复了一贯的深沉平静。
……
秋末冬初,寒意再次侵入了这个清寂风雅的院子。
杨景和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袍坐在窗边。寒风吹过,拂起他宽大的衣袖,勾勒出他过于瘦削的身形。
原本温润清隽的脸上,血色尽失,眼下还有浓重的青黑。那双清润的眸子此时更是如枯竭的死水一样,平静无波。
忽然,庭院里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那房门被人从外粗鲁地撞开。
一大群衣着鲜亮的奴仆涌进,他们垂首屏息,分立两侧。一道绯红的身影踩着满地的落叶,踏了进来。
洛清辞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嘲弄看着杨景和,越看心中的恨意越深。
就是这样一个贱人,占据了萧瑜心里的一角,让她处处护着他。
昨日,萧瑜居然还敢和自己提,让杨景和当她的小侍。
妒火和恨意交缠,烧得洛清辞浑身难受,让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弄死他!让他彻底消失!
洛清辞的嘴角缓慢地勾起了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
他靠近死寂的杨景和,欣赏了半天他灰败的神色,声音如泉水击石般清冽:“景和,这是怎么了?可是姐夫招待不周?”
“对了,你身边都没有个得力的小厮。看看,这些都是我特地挑的,你喜欢哪个?保证和你那个福薄的秋……什么吉的一样。”
杨景和依旧一动不动,连眼睫都未颤动,仿佛已经死去一般。
若是以前洛清辞早就生气了,可这一次他脸上的笑意反而加深了。
“姐夫忘了,区区一个奴仆,景和肯定没有放在心上。那……你的姑母呢?”他凑近了些,眼中闪过一种近乎残忍的笑意,“也不放在心上了吗?”
他说完,满意地看到杨景和那苍白瘦弱的手,紧紧地攥起拳。
“你去求你姐姐,怎么会有用呢?你应该求的是我。求我放过你姑母一马。我以前还以为你姑母是个正直的清官,没想到也贪财呢?不仅贪财,还想造反!”
说到后面,洛清辞的语气倏然加重:“陛下可只赐了她满门抄斩,多仁慈啊!”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杨景和心中炸开,原本死寂的心再次掀起了波澜。
他猛地转头,那双死水般的眼睛被赤红的恨意点燃。
“是你!你害了她!姑母不可能会造反!”
“姑母!”
杨景和倏然从床榻上惊坐而起,他大口地喘息着,梦中那股强烈的恨意还充斥在他的身心,寒意更是在他的四肢百骸中蔓延,让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月光透着窗棂洒了进来,落在了身边妻主的寝衣上。
他几乎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把它抓起来抱在怀里。
直到闻到上面妻主留下的气息,杨景和才渐渐缓了过来。
是梦吗?
为什么这么真实?
难道他真的被白天九皇子的眼神给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