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之外,血腥与硫磺的气息尚未完全散去,风蛟族的哀嚎与牙青山那绝望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每个人的心头。
许清清虽已被救回,依偎在我身侧,但她的沉默与偶尔投来的、带着复杂难明情绪的目光,比任何责难都更让我心如刀绞。月水水更是远远躲着,猫耳耷拉着,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尤其是许清清。
团队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连日奔波、激战、变故,让每个人都感到一种发自神魂的疲惫,不仅仅是力量上的消耗,更是心力的交瘁。
在一处临时寻得的僻静山谷中调息数日后,我望着远处依旧云雾缭绕、却仿佛蒙上一层阴影的龙谷方向,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我欲寻一处与世隔绝之地,闭关潜修。”我开口,声音打破了连日来的沉寂。
众人皆看向我。
“经此一事,我深感自身修为仍有不足!”我缓缓道,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在许清清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一瞬,“若非有些许机缘傍身,此次恐难护得周全。化神之境,在此方天地虽可称雄一方,但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心有挂碍,仍需更强的力量。”
我看向刘晋元和赵灵儿,“刘兄,赵姑娘,你二人各有宗门牵挂,前程远大,不必一直随我漂泊。如今龙谷周边局势微妙,风蛟族虽遭重创,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余各族亦态度不明,你们继续留在此地,恐有不便。”
刘晋元与赵灵儿对视一眼,他们深知我所言非虚。
此次龙泉之战,他们虽全力相助,但也真切感受到了与顶尖力量之间的差距,以及卷入大族纷争的凶险。
刘晋元深吸一口气,抱拳道:“李兄所言极是!我与灵儿确实离家日久,宗门亦有事需处理。此番经历,令我感悟良多,亦需回去静心消化,以期早日突破瓶颈!”
赵灵儿也轻声道:“景元大哥,清清姐姐,你们多多保重!若有需要,随时可来寻我们!”
没有过多的挽留,修行之路本就是分分合合。我们互相交换了特制的通讯玉符,注入彼此神魂印记,即便相隔万里,也能感应到对方大致方位并传递简讯。
“保重!”
“后会有期!”
刘晋元与赵灵儿化作两道遁光,向着远方天际掠去,身影逐渐消失。
送走他们,我看向剩下的几人,许清清、叶月竹、雪柔,以及惴惴不安的月水水。
“我们走吧,”我对她们说道,“离开龙谷这是非之地。”
根据一些古老玉简的记载和混沌玲珑塔的模糊感应,我们一路向南,穿越了无数荒山大泽,最终抵达了一片人迹罕至的酷热之地——夜空山。
此山并非高耸入云,而是连绵起伏,通体呈现出一种暗红色,仿佛被地火灼烧了千万年。山上植被稀疏,只有一些耐旱的怪异灌木和地衣。白日里,烈日炙烤,地表温度高得足以烤熟生肉;到了夜晚,天空却异常清澈,繁星仿佛触手可及,洒下清冷辉光,与地面的余热形成奇特对比,故而得名“夜空山”。
此地环境恶劣,灵气虽不算稀薄,却异常狂暴灼热,蕴含着火毒,寻常修士根本无法在此久留,更别提修炼。但对我而言,混沌之气可包容、炼化万气,这狂暴的火灵之气反而成了淬炼肉身与灵力的绝佳资粮。
我们在山中寻了一处巨大的火山岩洞窟,布下重重隐匿与防护阵法,就此开始了漫长的闭关。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洞窟之内,不知寒暑!
我们五人各自沉浸在修炼之中。我主要参悟混沌玲珑塔更深层的奥秘,消化龙谷所得,尤其是那枚龙珠和龙心镜中蕴含的龙元与法则碎片,同时以夜空山狂暴的火灵之气淬炼混沌法像与肉身。
许清清在最初的几个月里依旧有些沉默,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共同修炼《龙凤涅盘诀》时那无法割舍的灵犀交融,她心中的坚冰似乎在慢慢融化,虽未完全恢复往日的亲密无间,但至少不再刻意回避。
叶月竹与雪柔亦在混沌之气的辅助下稳步提升。月水水则似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修炼,她那六耳猫族的天赋在感知和炼化此地狂暴灵气方面竟有奇效,修为进步神速,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内心的不安。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转眼间,三十年光阴,弹指而过。
这一日,我自深沉的入定中醒来,双眸开阖间,隐隐有混沌初开、星河流转之异象。体内灵力浩瀚如海,奔腾不休,混沌法像凝实无比,仿佛举手投足间便能引动天地法则。神念更是强大了数倍,轻易便可覆盖万里山河。
炼虚之境,那层玄之又玄的屏障,已然清晰可见,仿佛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纸,触手可及。
然而,我知道,这最后一层隔膜,并非单纯依靠积累灵力或感悟法则就能捅破。它需要一种对红尘万象、对生命本真的更深层次理解,需要一种“由繁入简,返璞归真”的契机。
“是时候了。”我轻声自语。
我将打算告知四女。许清清如今也已稳固在化神初期顶峰,她看着我,眼神复杂,最终点了点头,
“我随你一起去。” 叶月竹和雪柔自是跟随。月水水犹豫了一下,也低声道:“我……我也想去看看。”
于是,我们离开了隐居三十年的夜空山。
在山外一座凡人城镇,我施展神通,将自身修为气息完全内敛、封印,只保留约等于凡人武林中先天宗师级别的内力波动。容貌也稍作调整,化作一位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俊朗、带着几分书卷气与疏狂意味的白衣公子。腰间悬着一柄看似普通、实则内蕴一丝混沌剑意的青钢长剑。
许清清、叶月竹、雪柔、月水水四女也各自施法,或扮作大家闺秀,或扮作江湖侠女,或扮作侍女,收敛了所有修士气息,如同凡人。
我们混入熙熙攘攘的人流,开始了化凡之旅。
不再腾云驾雾,不再餐风饮露。我们如同真正的凡人一般,雇了马车,沿着官道缓缓而行。看沿途田野风光,听市井叫卖喧嚣,住简陋客栈,食人间烟火。体会着凡人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
我遇不平之事,便以“武林高手”的身份出手。或惩戒欺行霸市的恶徒,或解救被掳掠的百姓,或调解邻里纠纷。手中的青钢长剑未曾饮血,仅以精妙剑招与磅礴内力,便足以震慑宵小。
这一日,我们的马车行至一处名为“微山”的地界。山势不高,却林木葱郁,道路从山间穿过,显得有些幽静。
正行间,忽听得前方林中一声唿哨,紧接着,数十个手持钢刀、面目凶恶的山贼从两侧林中嚎叫着冲了出来,拦住了去路!看其身手,竟有不少是修炼过硬功、内力不俗的武者。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为首一个独眼彪形大汉狞笑着吼道,目光淫邪地扫过我们车队中几位女眷的马车。
被拦住的,是一户看起来颇为殷实的人家。几辆装载着箱笼的马车,周围有十余名手持兵刃、神情紧张的护卫。一个身着锦袍、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伏明秀)和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杨英姑)从马车中探出头,脸色发白。他们身后,隐约可见一对少女,大的约莫十六七岁,容貌清丽,气质温婉(伏毓珠),小的只有十三四岁,眉眼灵动,带着好奇与紧张(伏如英)。护卫首领是个面容清秀、眼神坚毅的年轻人(宋慈),他紧握手中长枪,护在主人马车前,额角已然见汗。
“保护老爷夫人小姐!”宋慈低喝,护卫们结阵以待,但面对数倍于己、且不乏好手的山贼,形势岌岌可危。
眼看山贼就要动手抢劫杀人。
就在这时,我所在的马车车帘微动,一道白影如同鬼魅般飘然而出,落在双方之间。正是化作白衣公子的我。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诸位好汉拦路抢劫,未免太过猖狂!”我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那独眼山贼头子一愣,打量了我几眼,见我年纪轻轻,像个文弱书生,不由嗤笑:“哪里来的小白脸,也敢管爷爷们的闲事?找死!”说着,挥刀便向我砍来!
我甚至未曾拔剑,只是并指如剑,随手一划。
一道无形剑气破空而出!
“铛!铛!铛!”
那山贼头子以及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山贼手中的钢刀应声而断!几人更是如遭重击,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在树上,口喷鲜血,显然内力已被震散,武功尽废!
其余山贼见状,骇得魂飞魄散,如同见了鬼一般,发一声喊,丢下兵器,搀扶起受伤的同伙,连滚带爬地逃入林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出手到结束,不过眨眼之间。
伏家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还是那护卫首领宋慈最先反应过来,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上前一步,对着我深深一揖,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若非公子,今日我等恐怕……”他语气中充满了后怕与感激。
伏明秀和杨英姑也连忙下车,带着两个女儿上前道谢。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淡然一笑,摆了摆手。
伏明秀看着我,眼中异彩连连。他行走南北,见过不少武林高手,但如我这般年纪轻轻,武功却高得如此深不可测,弹指间废掉数十凶悍山贼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心中一动,再次拱手,态度更加恭敬:“公子武功通神,令人钦佩!在下伏明秀,携家眷欲前往上州城。此番得遇公子,实乃天幸。不知公子欲往何处?若是顺路,可否请公子屈尊,护卫我等一程?伏某必当重金酬谢!”
他看出我并非寻常江湖客,言语间极为客气。
我略一沉吟,此去上州城方向,倒也与我游历的路线大致相符。化凡之旅,本就是体验红尘,护卫一行,倒也是个不错的经历。
“酬谢不必。”我微微一笑,“既然顺路,结伴而行亦可。”
伏明秀闻言大喜过望,连忙吩咐下人安排。于是,我们的车队并入了伏家的队伍,在宋慈等护卫既敬佩又好奇的目光中,继续朝着上州城的方向,缓缓而行。
微山的一场小小风波,让我这化名游历的“白衣公子”,悄然进入了这户凡人官宦之家的视野,也为我这化凡破境之行添个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