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宇钻进雨林时,正午的阳光正烈,茂密的枝叶像一把巨大的伞,将毒辣的日光晒成细碎的光斑,落在他沾满泥水的裤腿上。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腐殖味,混合着不知名野花的甜香,脚下的腐叶层踩上去软绵绵的,稍不注意就会打滑。他把林叔的令牌塞进靴筒内侧,又将那张标注着玛雅遗迹的地图折成小块,藏在衣领里——老槐树说守林人眼睛会变色,这话像根刺,扎在他心头,让他不敢有半分松懈。
走了约莫一个小时,裤脚已经被露水打湿,小腿上被蚊虫叮出了一串红疙瘩。江宇靠在一棵巨大的猴面包树下歇脚,刚拿出水壶想喝口水,就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什么动物踩断了枯枝。他猛地回头,只见一道黑影窜进了灌木丛,速度快得像道闪电。
“谁?”江宇抄起身边一根手臂粗的树枝,警惕地盯着那片晃动的灌木丛。树叶窸窸窣窣地响了一阵,探出一个脑袋来——是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皮肤黝黑,脸上画着油彩,手里端着一把改装过的猎枪,正用一双褐色的眼睛打量着他。
“过路的?”男人开口了,声音粗哑,带着浓重的南美口音,“这地方可不是游客该来的。”
江宇握紧树枝,大脑飞速运转。老槐树说守林人认识他父亲,还会说谎,眼前这人看起来像个经验丰富的向导,但那双眼睛……此刻是深褐色的,看不出异样。“我来找个朋友,他说在太阳神庙附近等我。”江宇故意说得含糊,同时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男人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从沾满泥土的登山靴到被树枝划破的外套,最后落在他攥着树枝的手上:“太阳神庙?那里早就被列为禁区了,除了我们这些‘守林人’,没人敢去。”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朋友叫什么?说不定我认识。”
江宇心里“咯噔”一下。守林人!他果然就是老槐树说的那个叛徒?江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起林叔的令牌,又想起老槐树的叮嘱,故意皱起眉:“他没说全名,只说大家都叫他‘乌鸦’。”——“乌鸦”是组织里影卫的代号,林叔当年用过,这令牌既然是影卫的标志,对方若真是组织的人,不可能没听过。
男人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握着猎枪的手指紧了紧,但眼睛依旧是褐色的:“没听过。”他转身就要走,“这地方危险,你赶紧离开吧,再往前走会遇到毒蛇的。”
“等等!”江宇喊住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小截刚才在溶洞里捡到的、刻着乌鸦纹章的金属碎片——那是从林叔的旧物上掉下来的,他刚才特意揣在身上,“我朋友给了我这个,说拿着它能找到他。”
男人的目光落在金属碎片上时,瞳孔骤然收缩,虽然只有一瞬,但江宇看得清清楚楚。紧接着,他注意到男人的虹膜边缘泛起了一丝极淡的绿色,像被墨染过的树叶边缘渗进了点青苔色。
说谎了!他果然在撒谎!
江宇心里有了数,脸上却不动声色,甚至露出点焦急:“你认识这个对不对?我找他有急事,是关于‘那件东西’的,他说只要看到这个,就知道我是自己人。”他故意加重“自己人”三个字,同时悄悄挪动脚步,让自己背靠着猴面包树,避免腹背受敌。
男人转过身,脸上的油彩遮不住他紧绷的下颌线,眼睛里的绿色又深了些:“‘那件东西’?什么东西?”
“就是……‘星核’啊。”江宇压低声音,模仿着林叔日记里记载的组织暗语,“他说有一块‘房宿’落在神庙里了,让我来取。”
“房宿?”男人的呼吸明显乱了,他举枪的手微微颤抖,眼睛里的绿色像潮水般漫了上来,几乎要盖过原本的褐色,“组织不是说那东西早就毁了吗?怎么会在神庙里?”
“谁知道呢,”江宇摊摊手,故意装作懵懂,“我只是个跑腿的,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对了,他还说要是遇到守林人,报‘乌鸦’的名字就行,说你会帮我。”他盯着男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不就是这片的守林人吗?”
男人的脸“唰”地白了,猎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眼睛彻底变成了翡翠色,像两颗浸在水里的绿石头。“是……是林前辈?”他声音发颤,突然上前一步,语气从警惕变成了激动,“他还活着?我以为……以为他在十年前那次行动里牺牲了!”
江宇心里巨浪翻涌——原来他认识林叔,而且看样子还是旧识!但江宇没露声色,只是皱着眉:“你认识我朋友?”
“认识!当然认识!”男人连忙捡起猎枪,枪头朝向了别处,语气急切,“我是‘蝰蛇’,当年跟林前辈出过任务!他没告诉你我的代号吗?”他的眼睛慢慢变回褐色,这次是真的平静下来,“林前辈让你找房宿星核?那东西确实在神庙里,但组织派了‘影卫’看守,我刚才是怕你是外人,才没敢认!”
江宇看着他眼睛里的褐色彻底稳定下来,心里大概有了谱——看来这人虽然背叛过父亲,但对林叔似乎是真的敬畏。他松了口气,故意露出“原来是自己人”的释然:“他没细说,只给了我那个碎片。那现在怎么办?你能带我去神庙吗?”
“当然能!”蝰蛇拍着胸脯,脸上的油彩都跟着震动,“林前辈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过得等天黑,影卫都是夜间换岗,咱们从神庙后面的密道进去,能避开他们!”他指了指雨林深处,“我营地就在前面,先去我那儿歇着,等入夜再行动!”
江宇点头应下,跟着蝰蛇往密林深处走。脚下的腐叶越来越厚,周围的光线也暗了下来,他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在心里盘算:蝰蛇的话有几分真?密道是不是陷阱?林叔当年和他是什么关系?还有那些影卫,会不会和追杀自己的黑衣人是一伙的?
蝰蛇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边走边说:“你别怕,我跟林前辈出生入死过,他救过我命,我不可能害你。就是那影卫不好对付,他们手里有热能探测器,晚上也能看见人,所以得走密道。”他突然停下,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布包,“这个给你,涂在身上能屏蔽热能,影卫的探测器就扫不到你了。”
江宇接过布包,打开一闻,一股刺鼻的硫磺味混合着草木香,确实像某种特制的屏蔽剂。他抬头看向蝰蛇,对方的眼睛是纯粹的褐色,看不出半点绿意。
“谢谢。”江宇把布包塞进背包,心里却更警惕了——太过热情,反而像是在刻意掩饰什么。
蝰蛇的营地藏在一片巨大的蕨类植物后面,是个用树枝搭的简易窝棚,旁边堆着些干柴和罐头。蝰蛇给江宇递了罐牛肉罐头:“先垫垫,晚上才有劲干活。”
江宇接过罐头,没立刻打开,而是看着蝰蛇忙碌的背影,想起老槐树的话,想起林叔的令牌,想起父亲日记里那句“人心比星核更难测”。他摸了摸靴筒里的令牌,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不管蝰蛇是真心还是假意,今晚的神庙之行,注定不会简单。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缝隙洒进窝棚,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张布满陷阱的网。江宇看着那光影,握紧了拳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前方有多少圈套,为了林叔,为了父亲,他都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