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的水流比想象中湍急,冰凉的河水没到膝盖,冲击着小腿肚,像有无数只小手在拉扯。江宇一手紧紧攥着怀里的铜盒子,一手死死拽着小姑娘的胳膊,每一步都踩得格外用力。手电筒的光柱在前方晃来晃去,照出岩壁上湿漉漉的苔藓,滑腻腻的,像裹了层油脂。
“别怕,跟着我踩稳了!”江宇低头对小姑娘喊,声音被水流声撕得有些碎。小姑娘点点头,另一只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泪早就被河水打湿,混在脸上的水珠里,分不清是泪还是水。
水流突然拐了个弯,冲击力猛地加大,江宇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他下意识把铜盒子往怀里按了按,同时将小姑娘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咚”的一声闷响。
“没事吧?”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手在他背后胡乱拍了拍,像是想帮他揉一揉。
“没事。”江宇喘着气直起身,手电筒照向弯道后的水面,突然顿住——前方水面上漂浮着些碎木头,还有个眼熟的背包,正是蝰蛇出门时背的那个,拉链敞开着,里面的急救包和压缩饼干散了出来,在水里打着旋。
“那是……蝰蛇哥的包!”小姑娘突然喊出声,挣扎着想去捞,被江宇一把按住。
“别碰!水流太急,下去会被冲走的。”江宇的声音沉了沉,“他可能已经从别的出口走了,故意把包留下引开影卫。”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那背包侧面有个破洞,是上次执行任务时被弹片划的,蝰蛇总说“这破包比脸还重要”,怎么会轻易丢掉?
他没再多说,只是拽着小姑娘继续往前走。脚下的河底越来越滑,偶尔能踩到圆滚滚的鹅卵石,好几次差点打滑。小姑娘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他手里:“这个给你。”
江宇低头一看,是块用布包着的东西,摸起来硬硬的,打开一看,竟是块压缩饼干,还带着点小姑娘手心的温度。“你自己留着吃。”他想递回去,却被小姑娘按住手。
“我不饿,我哥说过,跑长路得垫点东西,不然会晕倒的。”小姑娘仰着脸,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你得好好拿着星核匣,那东西比饼干重要多了,对不对?”
江宇心里一动,把饼干塞进兜里,指尖触到布料下的铜盒子,突然觉得那冰凉的金属好像没那么冻手了。他加快脚步,手电光扫过岩壁时,突然发现侧面有个凹陷的石洞,洞口被藤蔓挡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们从这儿上去。”他拨开藤蔓,里面黑漆漆的,隐约能看到向上的石阶,积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很久没人走过。
爬石阶时才发现,这路比地下河难走多了。石阶又陡又窄,长满了青苔,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江宇让小姑娘走在前面,自己垫后,用手电照着她的脚下,时不时提醒“踩左边那块砖,右边是空的”。小姑娘走得很慢,却很稳,偶尔会回头问一句“你跟上了吗”,声音脆生生的,像山里的泉水。
爬到一半,小姑娘突然指着上方轻声说:“你看,有光!”
江宇抬头,果然看到石阶尽头有微光漏下来,像块被打碎的月亮。他心里一喜,刚想加快速度,脚下突然一滑,身体往前倾去——怀里的铜盒子差点脱手,幸好另一只手及时抓住了旁边的岩壁,指甲抠进石缝里,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小心!”小姑娘连忙回头拉他,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力气竟比看起来大得多。江宇稳住身形,低头看她,发现她额头上全是汗,顺着脸颊往下滴,却还在笑:“我哥以前教过我,拉人的时候要往自己这边拽,这样才稳。”
江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想起蝰蛇,想起老槐树,想起那些总把“没事”挂在嘴边的人,他们是不是也像这样,明明自己也在难水里趟,却总想着把别人往安全的地方推?
爬到出口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洞口藏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里,外面是片开阔的草地,远处能看到炊烟,像是个小村庄。江宇探头看了看,确认没有影卫的踪迹,才让小姑娘先出去。
“这是哪儿啊?”小姑娘站在草地上转圈,突然指着不远处的木屋喊,“你看!那有个老奶奶在晒东西!”
江宇跟着走出去,刚站稳,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哒”一声,回头一看,石阶入口竟然自己合上了,藤蔓重新遮住了痕迹——原来这出口还有自动闭合的机关,老槐树果然想得周全。
他正想拉着小姑娘往木屋走,怀里的铜盒子突然发烫,烫得他差点扔出去。低头一看,盒子表面的星图浮雕正在发光,那些星星的纹路像活了一样,顺着他的指尖往上爬,痒痒的。
“这是怎么了?”小姑娘凑过来看,好奇地伸手想碰,被江宇拦住。
“别碰!可能是……”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还有影卫的呼喊:“往这边追!他们肯定在附近!”
江宇心里一紧,拽着小姑娘就往木屋跑。木屋门口的老奶奶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看到他们,突然眼睛一亮,朝他们招招手:“快进来!”
两人冲进木屋,老奶奶迅速关上木门,又用一根粗木棍顶上,转身对他们说:“我就知道你们会从这儿出来,老槐树前几天托人带信,说要是有个带星核匣的年轻人来,让我务必收留。”
江宇又惊又喜:“您认识老槐树?”
老奶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盛开的菊花:“何止认识,我们是过命的交情。他年轻时救过我家老头子,说起来,这石阶还是我家老头子当年帮忙凿的呢。”她指了指墙角的一个柜子,“快把盒子放进去,那柜子是中空的,后面有个夹层,影卫搜也搜不到。”
江宇连忙把铜盒子藏进柜子夹层,刚关好柜门,外面就传来砸门声:“开门!搜查!”
老奶奶淡定地擦了擦手,对他们使了个眼色,大声应道:“来咯!这大清早的,什么人啊?”她慢悠悠地挪到门边,故意问,“是要找两个年轻人吗?刚才好像看到往西边跑了,骑着马,快得很呢。”
影卫的声音带着不耐烦:“真的?可别骗我们!”
“骗你们干啥?我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几年呢。”老奶奶打开一条门缝,往外指了指,“不信你们看,地上还有马蹄印呢,刚过去没多久。”
江宇和小姑娘躲在里屋,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见老奶奶手叉着腰,跟影卫讨价还价,说“搜查可以,得给我留点面子,别翻乱了我家东西”,趁机把影卫的注意力往西边引。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花白的头发上,竟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等影卫的马蹄声远去,老奶奶才松了口气,转身对他们说:“安全了。老槐树还说,让你们在我这儿歇两天,等风头过了,我送你们去下一个据点,那里有人接应。”她端出两碗热粥,“快趁热喝,看你们冻的,嘴唇都紫了。”
江宇接过粥碗,温热的瓷碗烫得手心发麻,心里却暖烘烘的。他看了眼旁边小口喝粥的小姑娘,又看了看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突然觉得,这星核匣里装的那里只是星核和针据,分明还有无数双推着他们往前走的手,有老槐树的柴刀,有蝰蛇的背包,有老奶奶的热粥,还有小姑娘塞给他的那块带着温度的压缩饼干。
这些东西,比星核匣本身烫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