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霞光把黑风坳染成了蜜糖色,山路上出现了个背着帆布包的年轻身影,约莫十八九岁,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攥着本卷边的《星空入门》,正是陈默说的那个想来学观星的学生,名叫林小满。
“江、江大哥好,我是林小满。”他站在观星台底下,脸涨得通红,说话都带着颤音,“我从县城来的,听说你们这儿能学认星星,我……我不怕吃苦。”
阿雅抱着刚摘的野山楂跑过来,歪着头打量他:“你会画星图吗?我们的彩虹北斗可好看了!”
林小满连忙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翻开一看,里面画满了歪歪扭扭的星点,有的还标着日期:“我、我自己瞎画的,总画不对……”
江宇看着他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的样子,想起了当年刚到黑风坳的自己,心里软了下来:“先住下吧,老张收拾出了西厢房。观星这事儿急不得,得先学会等天黑。”
晚饭时,林小满拘谨地坐在桌边,手里的筷子捏得死紧。老张给他夹了块炖土豆:“咱这儿没城里讲究,吃饱就行。想学观星啊,得先懂天,懂地,懂风啥时候停,云啥时候走,不然星星出来了你也看不清。”
阿雅啃着山楂,突然指着窗外喊:“天黑了!星星要出来了!”
众人抬眼望去,夜幕像块深蓝色的绒布,正一点点盖住山尖。江宇搬了张长凳放在观星台中央,阿雅抱着她的小熊书包,林小满则揣着笔记本,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眼睛里满是期待。
“先看北斗。”江宇指着北方的天空,指尖划过那颗最亮的星,“那是天枢,北斗的‘头’,顺着这七颗星连成的勺子柄往延伸,能找到北极星,不管啥时候,它都在北边,丢不了。”
林小满赶紧低头画,笔尖在纸上划得沙沙响,生怕漏了哪个细节。阿雅则趴在石栏上,嘴里数着:“一颗、两颗……木沙说北斗有七颗,我怎么数出八颗了?”
江宇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那是旁边的辅星,古人叫它‘左辅’,只有眼神亮的才能看见。”
林小满猛地抬头,瞪大眼睛在北斗旁边找,半天后兴奋地喊:“看到了!真有一颗!好小啊!”
“观星不光是记位置,”江宇坐在长凳上,望着漫天繁星,声音放得很轻,“得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升起来,什么时候落下去。就像人一样,每个星星都有自己的脾气和时辰。”他拿起林小满的笔记本,在空白处画了个简易的星轨图,“这是北斗在春天的样子,到了冬天,它的勺子柄会转个方向,像在跟你打招呼。”
阿雅突然指着东边:“快看!那颗星星在跑!”
众人望去,一颗流星拖着尾巴划过夜空,像谁不小心撒了把星火。林小满手忙脚乱地想画下来,却怎么也赶不上流星的速度,急得直跺脚。
“不用画。”江宇按住他的手,“有些星星是留不住的,记在心里就行。就像有些人,来了又走,但只要你记得见过,就不算真的离开。”
林小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把这句话悄悄记在了笔记本的扉页上。
夜深了,山风带着凉意。老张端来热茶,给每个人递了一杯:“小满啊,观星就像过日子,急不得。你看这星星,亿万年都在那儿转,多等一晚,少等一晚,它都在。”
林小满捧着热茶,看着江宇和阿雅在星图上标注新发现的亮星,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他以前总觉得星星遥不可及,现在才发现,原来它们就在头顶,只要你愿意抬头,愿意等,就能看见。
阿雅打了个哈欠,靠在江宇肩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颗没吃完的山楂。江宇轻轻拿过山楂,放进她的小口袋里,然后继续给林小满讲猎户座的腰带,讲天狼星为什么总在冬天最亮。
林小满的笔记本上,渐渐不再只有歪歪扭扭的星点,还多了些旁注:“江大哥说,流星要记在心里”“阿雅数错的星星叫左辅”“老张爷爷说,星星和日子一样,急不得”。
月光落在观星台的石栏上,也落在三个不同的身影上——一个耐心讲解的,一个认真记录的,一个安睡的,都被星光裹得暖暖的。林小满忽然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这里的星星和别处的不一样,它们好像会说话,说的都是关于等待和陪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