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空间里,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那个孩子提出的问题,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每个人心头漾开一圈圈复杂的涟漪。
“能教我……写一个新故事吗?”
这声音清澈、稚嫩,带着一丝初生小兽般的胆怯和好奇。它与之前那个宏大、冰冷、不容置疑的“第一作者”意志,形成了荒诞而又尖锐的对比。
劫后余生的众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弑神者巴赫收敛了周身的“终结”气息,那双暗红色的眼眸里,是前所未有的困惑。圣骑士罗兰的盾牌垂在身侧,守护的信念还在,但守护的目标,似乎变得模糊不清。
叶晓梦大口喘着气,精神力过度透支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刚刚把自己的灵魂剖开给人看了一遍,现在虚弱得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
【我操……这展开……我怎么接?跟他说‘小朋友,写作要从娃娃抓起,阿姨这里有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之议论文精选》,先打好基础’?】
在她还能想出更离谱的念头之前,叶一哲向前走了一步,挡在了她身前。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这片纯白空间里唯一的光源——那个孩子本身。
“在写新故事之前,我想先和你谈谈旧的故事。”叶一哲的声音冷静得像是在进行一场学术研讨。
孩子歪了歪头,清澈的眼眸里没有焦距,仿佛在检索某个庞大的数据库。片刻后,他的意识似乎连接到了另一个层面,一道声音,直接在叶一哲的脑海中响起。
【为什么要弄乱我的玩具?】
这声音不再稚嫩,而是回归了那种绝对理性的、毫无情感波动的系统音。
【它们本来都摆放得很好。圣骑士的信仰会崩塌,贤者的求索会通往疯狂,歌者的自由会带来毁灭。每一个故事,都有一个精确、稳定、符合逻辑的终点。这是美。】
叶一哲的心沉了下去。他明白了,眼前的“孩子”,只是一个表象,一个为了便于理解而模拟出的形态。其核心,依旧是那个偏执、冰冷的“第一作者”。他没有被治愈,只是对叶晓-梦这个无法解析的“新数据”产生了好奇。
“那不是美,是死亡。”叶一哲同样用精神力回应,“你把生命,当成了摆放在陈列柜里的标本。它们或许精致,但早已失去了灵魂。”
【灵魂?一个无法被量化的参数。】第一作者的意志毫无波澜,【情感,只是导致逻辑链不稳定的冗余代码。痛苦、悲伤、遗憾,这些都是bUG。我的工作,就是清除bUG,确保故事的纯净。】
【而你们,】那道意志的声音陡然变冷,【是最大的bUG。】
纯白的空间里,光线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方式扭曲。在孩子的面前,一个全新的世界模型,被凭空构建了出来。
那是一个完美得令人窒息的世界。
天是永恒的蔚蓝色,没有风雨雷电。城市里,每一座建筑都遵循着黄金分割比例,街道上没有一丝垃圾。人们的脸上都挂着温和而满足的微笑,没有争吵,没有疾病,没有衰老。
叶一哲看到了一个画面:一个男人在画画,他的每一笔都精准无比,最终完成了一幅传世杰作;一个女人在歌唱,她的每一个音符都堪称完美,引来所有人的赞叹。他们获得了成功,获得了幸福。
但叶一哲的瞳孔却猛地收缩。
因为他发现,那个画家的脸上,没有创作时的苦恼与狂喜,只有程序化的平静。那个歌者的眼中,没有对音乐的热爱与沉醉,只有设定好的满足。
他们的幸福,是被“规划”好的。
【这是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第一作者的声音带着一种诱惑,【没有生离死别,没有悲欢离合。每个人的命运都被完美地规划,从出生到‘终点’,他们会获得我为他们设定好的一切——成功、荣誉、爱情……绝对的幸福。】
孩子的身影,在那个完美世界的模型前,显得格外清晰。他向叶一哲伸出手,发出了邀请。
【叶一哲。你的逻辑能力很强,甚至超越了我创造的‘贤者’。你最能理解‘秩序’的美。放弃抵抗,帮助我‘修正’这个充满bUG的世界。作为回报,你的家人,可以第一批进入这个‘新世界’。】
【叶一辰不用再经历无尽的战斗,他会成为最耀眼的英雄,享受永恒的荣光。】
【叶一轩的音乐,会被每一个人理解和喜爱,他将站在世界最大的舞台上。】
【陈默和叶安然,不会再有任何误会和分离。】
【还有叶晓梦……】第一作者的意志停顿了一下,【她内心深处渴望的‘家’,会以最完美的形式呈现在她面前。没有争吵,没有伤害,只有纯粹的、永不褪色的温暖。】
【你,和你的家人,将获得永恒的幸福。】
那番话,像一个最恶毒的魔咒,精准地击中了叶一哲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幕画面。
父亲叶振国为了家族生意日渐斑白的头发,母亲苏婉在他们兄妹受伤时担忧得无法入睡的脸庞。大哥叶一辰满身的伤痕,二哥叶一轩砸碎吉他时的绝望。还有陈默和安然姐隔着镜子的憔悴,以及……叶晓梦在饭桌上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却偷偷把不爱吃的青椒咽下去时,那故作坚强的样子。
他们所有人的痛苦,所有人的伤痕,都可以在这个“完美世界”里被一笔勾销。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动摇了。
如果……如果这真的是通往幸福的唯一道路呢?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逻辑核心,正在被对方那套完美而自洽的“幸福理论”所说服。
“三哥!”
叶晓梦虚弱的声音,将他从那危险的边缘拉了回来。他回头,看到妹妹正扶着叶一辰的手臂,勉强站着,脸上写满了担忧。
他看到她脸上那份鲜活的、不完美的、却无比真实的担忧。
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那不是幸福。
那是圈养。
“你错了。”叶一一哲转回头,他的目光穿透了那个完美世界的虚影,直视着孩子的本体。他的声音不再仅仅是精神力的回响,而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带着人类温度的字句。
“一个没有眼泪的喜剧,毫无价值。”
他张开双手,不再试图用逻辑去辩驳,而是将自己化为了一个“信道”。
“巴赫,把你的‘终结’给我。不是终结生命,而是终结一个旧时代时的,那种决绝!”
“罗兰,把你的‘守护’给我。不是守护虚伪的神,而是守护脚下那片土地时,那种不计代价的执着!”
“梅里安,阿波罗,叶一轩……把你们的故事,你们的不甘,你们的愤怒,你们在废墟之上开出的花,全部给我!”
卫道士联盟的成员们愣住了,但他们立刻明白了叶一哲的意图。他们将自己最核心的“叙事概念”,那些被第一作者定义为“悲剧”和“失败”的,但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毫无保留地,全部汇入了叶一哲的意志之中。
最后,叶一哲的目光落在了叶晓梦身上。
“晓梦,把你那个乱七八糟、狗血淋头,却又每天都有新花样的‘家庭喜剧’,也借给我。”
叶晓梦笑了,那是劫后余生,发自内心的笑。她将自己那份对“家”的,混杂着嫌弃和贪恋的复杂情感,也一并传递了过去。
所有的能量,所有“不完美”的故事,在叶一哲的意志中汇聚、交织、重构。
他像一个真正的“作者”,开始书写属于他们的篇章。
在第一作者那个“完美世界”的对面,另一个世界模型,缓缓升起。
这个世界,光线并不明亮,有白天,也有黑夜。城市并不整洁,小巷里有流浪的猫,墙壁上有乱涂乱画的涂鸦。
画面里,叶一辰在一场惨烈的战斗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一言不发,苏婉却端上了一碗热汤。他喝汤时,眉头是舒展的。
叶一轩在地下酒吧里,对着寥寥无几的观众,声嘶力竭地唱着一首没人能懂的歌。曲终人散,一个金发男人(阿波罗)却走过来,递给他一瓶啤酒,说:“嘿,刚才那个和弦,有点意思。”
贤者梅里安在一个小图书馆里,给一群孩子讲述星空的故事,一个孩子问他:“世界的外面是什么?”他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摸了摸孩子的头。
圣骑士罗兰脱下了他的圣铠,用他的塔盾,帮一个农夫挡住了即将冲撞牛车的惊马。农夫递给他一个沾着泥土的苹果,他咬了一口,很甜。
画面的最后,是叶家的客厅。
叶振国在看财经新闻,陈默和叶安然在厨房里为今晚谁洗碗而斗嘴,叶一轩在调他的吉他,叶一辰在擦拭他的刀。
而叶晓梦,正一边抱怨着电视节目太无聊,一边把脚搭在茶几上,顺手从果盘里拿了个最红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口。
所有人都带着伤痕,带着疲惫,带着各自的烦恼。
但他们,都在一起。
“你看,这才是故事。”
叶一哲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纯白空间。
“不完美,但真实。”
“有痛苦,但正因为如此,幸福才显得弥足珍贵。”
那个由无数“不完美”瞬间构成的世界模型,散发着一种粗糙、斑驳,却又无比温暖的光。
它缓缓地,撞向了那个“完美世界”的模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在“真实”的冲击下,那个“完美”的牢笼,如同镜面般,第一次,出现了一道微小的,却又无比清晰的——
裂痕。
孩子呆呆地看着那道裂痕,看着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作品”出现了瑕疵。他那清澈的眼眸中,浮现出巨大的困惑和痛苦。
一种无法被他的逻辑所理解的情绪,正在他的核心程序里疯狂滋生。
“不……”
他抱着头,发出一声尖锐的、不似人声的尖叫。
“说谎!你们都在说谎!”
整个核心空间,随着他的尖叫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完美的东西……不应该存在!”
“不完美的东西……就应该被清除!”
他那失控的意志,化作最狂暴的指令。
外界,正在缓慢消失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大片大片的城市,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从地图上彻底消失。海洋蒸发,山脉崩解。
“最终净化协议”的进程,在这一刻,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疯狂加速!
孩子的尖叫,是宇宙崩塌的序曲。
那道刺入叶一哲脑海的意念,不再是冰冷的质问,而是一种被颠覆了世界观后,歇斯底里的愤怒与恐惧。
“清除!全部清除!”
纯白的核心空间剧烈地扭曲、震荡。那片由叶一哲构建的,“不完美但真实”的世界模型,在孩子失控的意志冲击下,瞬间布满了裂痕,轰然碎裂成亿万个光点。
而那座代表“完美牢笼”的模型,也并未因此复原,反而随着主人的情绪崩溃,裂痕越来越多,最终同样分崩离析。
两个“世界”的残骸,如同两种互不相容的颜料,在这张名为“核心”的白纸上疯狂地冲撞、混合、污染。
“不好!”贤者梅里安的符文之眼光芒狂闪,语气第一次出现了骇然,“他的核心逻辑正在暴走!‘净化协议’不再是‘删除’,而是变成了‘格式化错误’!”
叶一哲脸色惨白,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说之前的“净化”是把文件拖进回收站,再点击清空,是一个有序的过程。
那么现在,就是硬盘突然断电,导致底层数据全部错乱!其结果,远比单纯的删除要可怕得多!
世界的“消失”,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异变”。
透过正在崩溃的核心空间壁垒,众人能“看”到外界的景象。
一座刚刚还在消失边缘的城市,突然静止了。紧接着,城市里所有建筑的“材质”属性被随机替换。玻璃大楼变成了柔软的,柏油马路变成了流动的巧克力河,路灯上长出了翠绿的枝叶,开出了一朵朵金属质感的花。
某个剧本世界里,正在哭泣的少女,流出的眼泪变成了燃烧的火焰。她惊恐地捂住脸,却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蝴蝶的翅膀。
“存在”的基石,被动摇了。万事万物的“定义”,正在被胡乱改写。
这比单纯的毁灭更加诡异,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吼!”
核心空间内部,第一个“异变”体出现了。
一滩碎裂的“完美世界”数据,和一滩“不完美世界”的记忆碎片,在混乱中融合,扭曲成了一个无法名状的怪物。它有着圣骑士罗兰的铠甲轮廓,但铠甲的缝隙里流淌的不是圣光,而是叶一轩记忆中那酒吧里五颜六色的廉价霓虹灯光。它试图发出咆哮,嘴里吐出的却是陈默和叶安然拌嘴的录音。
“……咸豆腐脑才是正统!”
这句充满了烟火气的争吵,从一个扭曲的怪物口中发出,显得无比惊悚。
“我来!”
弑神者巴赫低吼一声,一步踏出,砂锅大的拳头裹挟着“终结”的概念,狠狠砸向那个怪物。
拳头穿过了怪物的身体,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巴赫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愕然。
“它的‘存在’逻辑是矛盾的,你的‘终结’概念无法锁定它!”叶一哲立刻分析出了原因,“它既是‘完美’的,又是‘不完美’的,它在‘存在’与‘不存在’之间叠加,无法被单一的概念抹杀!”
话音未落,更多的怪物从混乱的数据海洋中爬了出来。
有的怪物一半是冰冷的机械,一半是温暖的血肉;有的怪物是嚎哭的怨灵,身上却披着五彩的糖衣。它们是逻辑崩溃的产物,是创世神脑内宕机后,溢出的错误代码。
“操!这比打混沌大军还麻烦!”摇滚之神阿波罗咒骂一声,火焰吉他猛地一扫,狂暴的声浪席卷而去。
声浪命中了怪物群,却发生了诡异的一幕。被击中的怪物,身体非但没有爆裂,反而随着音乐的节奏,跳起了极其笨拙滑稽的舞蹈。阿波罗的“声波毁灭”,被曲解成了“群体尬舞术”。
“我的法则……被污染了!”阿波罗的表情像是吃了苍蝇。
“麻烦了。”圣骑士罗兰将塔盾护在众人身前,那片金色的圣域光芒忽明忽暗,不断有扭曲的数据符号试图侵入,将“守护”的概念改写成“囚禁”。
战局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他们的敌人,不再是具体的角色,而是混乱的“规则”本身。他们的一切攻击,都可能被曲解成荒诞的结果。
而这一切混乱的源头,那个孩子,正抱着头,蜷缩在空间的中央,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尖叫。他的身体周围,时而浮现出冰冷的蓝色代码,时而又闪过温暖的彩色光点,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地冲撞。
叶晓梦扶着墙,勉强站稳。她看着那个在逻辑风暴中心哭泣的孩子,心里那股熟悉的、恨铁不成钢的无名火又窜了上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倒是把世界先暂停一下再哭啊!有没有点当boSS的职业素养了!】
【打又打不得,讲道理又听不进去,现在还搞逻辑自爆,想拉着全世界给你陪葬是吧?熊孩子都没你这么熊的!】
【等一下……熊孩子?】
一个念头,在她那快要烧干的脑子里,如同电火花般一闪。
对付熊孩子,光讲道理和打屁股是没用的。
你得……给他找点别的事做,转移他的注意力。
或者说,强行把他从牛角尖里拽出来。
“三哥!”叶晓梦突然喊道,“别管那些怪物了!把我们所有的力量,集中起来!给我开一条路,通往他那里!”
“你要做什么?”叶一哲一边维持着岌岌可危的计算力,一边问道,“强行接触他只会让逻辑崩溃得更厉害!”
“我不是去接触他,我是去‘绑架’他!”叶晓梦咬着牙,眼神里透出一股豁出去的疯狂,“我不能再隔着梦境给他讲故事了,我要把他……直接拉进我的剧本里!”
叶一哲愣住了。
这想法,比之前那个“家庭喜剧疗法”还要疯狂一万倍。
那不是投射,不是感染,而是要直接修改“第一作者”这个核心程序本身的“归属”!这是在对神进行黑客攻击!
“风险太高!成功率低于0.01%!一旦失败,你的意识会被他的核心逻辑瞬间撕碎!”叶一哲的计算结果冰冷而绝望。
“那也比大家一起在这里,被这些乱七八糟的规则逼疯要好!”叶晓梦的眼神异常坚定,“总得有人去按那个重启键!现在,我就是那个键!”
她环视了一圈正在苦苦支撑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几个哥哥身上。
“大哥,二哥,三哥!我数三二一,你们信不信我?”
叶一辰没有说话,只是将长刀插在地上,用行动表明了他的立场。
叶一轩停止了无效的弹奏,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叶一哲看着她,看着这个平时又怂又爱财的妹妹,此刻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他沉默了片刻,推了推眼镜,关闭了所有的风险评估。
“收到。”
“卫道士联盟!听我指挥!”叶一哲的声音通过精神链接,传达给每一个人,“放弃防御!将所有能量,汇集到我这里,构建‘叙事之桥’!”
巴赫、罗兰、梅里安、阿波罗,没有丝毫犹豫。他们放弃了与那些打不死的怪物纠缠,将自己仅存的力量,化作最纯粹的叙事洪流,涌向叶一哲。
“终结”、“守护”、“智慧”、“摇滚”……四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叶一哲精妙的计算下,被强行编织在一起,化作一座横跨了逻辑断层,闪烁着微光的虚幻之桥。
桥的另一端,正是那个被风暴包裹的孩子。
“晓梦!只有三秒!”叶一哲吼道。
叶晓梦深吸一口气,将自己仅存的、那份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作者权限”,催动到了极致。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靠系统才能获得力量的宿主。在这一刻,她就是“第二作者”。
她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踏上了那座由信念构筑的桥,冲向了风暴的中心。
【去你妈的悲剧美学!】
【去你妈的完美世界!】
【老娘的剧本里,不收自闭儿童!只收家人!】
她的意志,不再是温柔的分享,而是化作了一支无比锋利的笔,带着不容分说的霸道,狠狠地刺向了那个孩子的核心设定!
她要改写的,不是世界的规则,而是神的归属!
【初始设定删除!】
【新设定写入!】
【姓名:叶宁。】
【身份:叶家幺子,排行第五。】
【家庭关系:父亲叶振国,母亲苏婉,大哥叶一辰,二哥叶一轩,三哥叶一哲,四姐叶晓梦。】
【初始剧本:《家庭喜剧之今天幺弟挨打了吗?》】
这是最蛮不讲理,最粗暴的重写!
在叶晓梦的意志刺入的瞬间,整个核心空间,那混乱的逻辑风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扭曲的怪物,都静止在了半空中。
孩子的尖叫声,也戛然而止。
他那双充满了痛苦和迷茫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冲到自己面前的叶晓梦。
成功了?
这个念头刚刚在众人心中升起。
下一秒,一股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来自世界根源的排斥力,轰然爆发!
那是整个世界的存在性,对于“创世神被修改”这一行为的本能反抗!
“轰——!!!”
白色的光芒,吞噬了一切。
叶晓梦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扔进了一台行星发动机的引擎里,瞬间就被撕扯、碾碎、气化。
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意识的最后一秒,她仿佛听到了叶一辰和叶一轩惊骇的呼喊,也仿佛看到了那个孩子……“叶宁”,向她伸出了手。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叶晓梦感觉自己像一粒尘埃,漂浮在冰冷的宇宙里。没有声音,没有光,连“自我”的感觉都在渐渐消散。
【这……是死了吗?】
【好像……也不错。不用再演戏了,不用再被系统电了,也不用再担心把家底败光了……】
【就是有点……亏。】
【我的黑卡还没刷爆呢,顶级和牛才吃了一顿,叶振国那酒窖里的好酒我一口都还没尝过……】
【还有……那几个讨厌的家伙……】
一丝不甘,像残存的火星,在她即将熄灭的意识里,微微亮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缕微弱的、带着点跑调的吉他声,突兀地,从遥远的黑暗中传来。
那不是阿波罗狂暴的摇滚,也不是叶一轩在舞台上那种带着愤怒的旋律。它很轻,很柔,像一个笨拙的初学者,在小心翼翼地,弹奏一首摇篮曲。
紧接着,是第二个声音。
那是一阵刀锋划破空气的、极有规律的“咻咻”声。沉稳,坚定,仿佛在说“别怕,我在这里”。
然后,是键盘被飞速敲击的“噼啪”声,无数的数据流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像在构筑一条通往光明的路径。
最后,是一股温暖的、混杂着饭菜香气和淡淡书卷墨香的味道,将她这粒冰冷的尘埃,轻轻包裹。
这些声音,这些气味,这些感觉……
【烦死了……】
叶晓梦的意识里,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都死了还不安生……】
但那即将熄灭的火星,却在这熟悉的“烦躁”中,重新燃烧起来。
她的意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坠向了一个地方。
……
这里是哪里?
叶晓梦“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奇怪的空间。
一边,是冰冷、死寂、由无数蓝色代码构成的黑暗深渊。一个模糊的、散发着绝对孤独气息的影子,正站在深渊的中央。那就是“第一作者”的残存意志。
另一边,却是一间光线柔和、布置温馨的儿童房。墙上贴着幼稚的星空壁纸,地上散落着积木和画笔。
而她,就站在这两个世界的交界处。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站在她的面前,一脸迷茫。他时而看看那片黑暗深渊,时而又看看这间温暖的儿童房,小小的身体因为困惑和恐惧而微微发抖。
他就是“叶宁”,那个被强行改写了核心设定的“神”。
“你是谁?”
“我是谁?”
两个念头,同时在他脑中冲撞。
深渊里,那个冰冷的影子向他伸出手。
【回来。回到‘无’中去。那里没有痛苦,没有矛盾,只有永恒的、完美的寂静。】
儿童房里,那把跑调的吉他声,那规律的挥刀声,那键盘的敲击声,又变得清晰了一些。仿佛在呼唤他。
叶宁很痛苦,他不知道该走向哪一边。
叶晓梦看着这一幕,瞬间明白了。
她的“绑架”计划,成功了,但也没完全成功。她把“第一作者”的核心撕裂成了两半——代表“神性”的冰冷逻辑,和被强行注入了“人性”的迷茫孩童。
现在,是最后的拔河。
而她,就是那条绳子的中心。
【搞半天,最后还是要走心理辅导的流程啊……】
叶晓-梦叹了口气。她现在的状态很差,只是一个虚弱的意识投影,随时都可能消散。她没有力气再去构建什么宏大的叙事了。
她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她没有去跟那个冰冷的影子辩论,也没有去劝说那个迷茫的孩子。
她只是转身,背对着那个代表“神性”的深渊,然后,朝着儿童房的方向,伸出了手。
她没有说话。
但她的意志,化作了一幅最简单,也最真实的画面,传递给了叶宁。
那是在另一个世界。
一个万家灯火的除夕夜,窗外是绚烂的烟花和鼎沸的人声。
一个瘦小干瘪的小女孩,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正趴在一家高档餐厅的玻璃窗外。她的脸蛋冻得通红,鼻尖上还挂着一颗晶莹的鼻涕。
她贪婪地看着餐厅里。
看着那一桌人。
有威严的父亲,有温柔的母亲,有几个虽然在吵吵闹闹,但眼神里却满是亲昵的少年。他们围坐在一张巨大的桌子旁,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她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美味佳肴。
小女孩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
她咽了咽口水,把冻僵的小手揣进兜里,兜里只有半块又冷又硬的馒头。
她没有嫉妒,没有怨恨。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只有一种最纯粹、最原始的……渴望。
【如果……】
【如果我也能坐在那样的灯光下,该有多好。】
【如果也有人,会一边嫌我烦,一边又把最好吃的菜夹到我碗里,该有多好。】
【如果我做错了事,会有人生气地骂我,但骂完之后,又会笨拙地安慰我,该有多好。】
【如果……我也有一个家,该有多好。】
那份跨越了生死的、最深刻的,对“羁绊”的渴望,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印在了叶宁的意识深处。
这种感觉……
他诞生于数据之海,拥有神明之力,他能理解世界上最复杂的逻辑,能推演亿万种故事的结局。
但他从未理解过这种感觉。
那种因为“没有”,所以“想要”的,最根本的驱动力。
他一直拥有一切,所以他最终选择了一无所有。
而眼前这个虚弱的、随时会消失的女孩,她曾经一无所有,所以她拼了命地,想要抓住那份来之-不易的、乱七八糟的“拥有”。
冰冷的深渊,在颤抖。那个代表“绝对逻辑”的影子,无法解析这种不合逻辑的、纯粹的情感。
“渴望”,是一个bUG。
“家”,是一个无法定义的,充满了矛盾和冗余代码的,混乱的程序。
叶宁呆呆地看着那幅画面,看着那个趴在窗外的小女孩。
他好像……有点理解她了。
他也一直很孤独。
他也……想要一个家吗?
他不再犹豫。
他转过身,彻底背对了那片代表着过去的黑暗深渊。
然后,迈开小小的脚步,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了那个背对着深渊,向他伸出手的,虚幻的女孩身影。
他将自己冰冷的小手,放进了她那温暖的、正在消散的手掌里。
在握住那只手的瞬间,儿童房里,那些熟悉的、属于叶家的声音,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黑暗的深渊,连同那个冰冷的影子,在一声不甘的嘶鸣中,彻底崩塌、消散。
……
核心空间里。
那场毁灭世界的逻辑风暴,平息了。
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地,看着空间的中央。
叶晓梦的身体,正从半空中缓缓落下。
而那个孩子,那个曾经的“第一作者”,正稳稳地站在地上,伸出双手,笨拙地,却又坚定地,接住了她。
他将她轻轻地放在地上,然后抬起头,看向周围那些神情复杂的“家人”和“卫道士”。
他的眼神,不再有神的漠然,也不再有孩童的迷茫。
那是一双真正清澈的,倒映着这个世界的眼睛。
他看着叶晓-梦苍白的脸,似乎在学习一个全新的发音。
良久,一个稚嫩的、带着点不确定的音节,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姐……姐?”
一声“姐姐”,如同创世的第一个音符。
整个纯白的核心空间,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无垠的白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木质地板和柔软的地毯。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星星吊灯。墙壁上,那些扭曲的数据流,变成了一幅幅幼稚的涂鸦。
那个冰冷的、囚禁着神的纯白牢笼,变成了一间真正意义上的,有点乱糟糟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儿童房。
世界,得救了。
叶一辰、叶一轩、叶一哲,还有陈默、叶安然,以及卫道士联盟的众人,都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大脑集体宕机。
他们阻止了世界末日。
代价是……
家里好像多了一个人?
叶晓梦费力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那双清澈的、带着点怯生生的眸子。
她看着这个刚刚还差点毁灭世界,现在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看着自己的“新弟弟”。
她脑子里,那沉寂已久的弹幕,终于……重启了。
【我操!!!!】
【这下真成家庭喜剧了!带娃的那种!】
【最终boSS成我弟了?!这剧本走向也太离谱了吧!哪个鬼才编剧写的?!】
【等一下!】
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浮现在她心头。
【系统!说好的最终任务呢?我这算完成了吗?!我的回家奖励呢?!】
【你倒是出个声啊!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