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墨离却是没有听见老妪的话语,他的意识已经完全被眼前的符文所吸引,先前划过的无数符文结构都能被他瞬间记录在核心之中,唯有眼前这枚例外。
机关赋予的感知能力本就远超常人,更别说墨离本身还具备超凡之力的某些玄妙,只是一眼望去其中内部诸多细小的符文结构早就尽数被他看破。
可即便如此,当墨离想要将眼前的这枚符文记录在核心的时候依旧失败了。
那枚符文如同水流一般直接从核心之中滑落,根本无法留下任何印记,可越是如此墨离对眼前的这枚符文就更加痴迷。
照理来说墨离作为机关人偶本来不应该具备这种类似的情绪,可是不知为何冥冥之中眼前的符文对他好像存在着某种吸引力一般,整个核心之中都在剧烈的颤抖着,迫切的想要将之融入体内。
就在此刻半晌未能等到墨离回复的老妪正准备将玉镜撤去继续按照原先计划的采用更为保守的方式进行强化,墨离却是着急的探出手出言阻止了。
“婆婆,让我试试看吧。”
老妪墨一的手僵在了半空之中,因为这是自从与墨离相遇之后头一次被墨离喊出“婆婆”这个称呼,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起来。
转身紧紧注视着墨离双眼,眼部机关造物之上闪动的光芒竟带了几分狂热之色。
虽然因为某些难以言明的原因,老妪其实打心底里并不愿意让墨离冒这种风险,可是她同样是机关师,又怎会看不出墨离此刻眼中闪动的那团烈火之中的含义。
“既然如此,那婆婆就陪着你好好疯一次!”
于是在天工院分院长老的鼎力支持之下,无数光是看着就知道价值不菲的各种机关材料很快便将实验室中的桌案堆满。
此刻失去外部机关外壳的墨离也是从座椅之上起身站在墨一婆婆身旁,两位机关之道都造诣颇深的大师级人物当即按照玉镜之中的符文结构对着眼前的材料加工起来。
“你先前体内的机关零件主要通过那股超凡之力的作用,按照节点的方式将之组合起来,虽说想法也是极为精妙的,但是节点之间的链接部分难免有些疏漏,若是落在对机关之术有一定理解的人手中恐怕会成为破绽。”
墨一婆婆所言的确便是大唐天工坊机关之术的弊端之一,不过在大唐的世界通过利用龙脉之力将无数节点构建成为模拟的经脉,其实在超凡之力的贯通之下倒是能够有效的避免此类情况的发生。
但是墨离的情况却有存在些许不同,他体内的超凡之力的来源本身就在于先祖墨一赋予其中零件之上附着的机关之力,这份力量在大唐有着墨一的定期补充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可是如今墨离身处大秦世界之中,体内的机关之力便如同无垠之水、无根之木一般,每时每刻都在默默消耗着内部的力量。
即使墨离利用其他机关人偶补充能源的机关造物进行了充能,可是时间一长难免会逐渐消耗殆尽。
其实墨离这几日在记录天工院之中各项机关符文的时候也发现了这种隐患,凭借源自先祖墨一的机关之道造诣,短短数日间也是将其中许多符文之中的奥秘参悟通透。
之前墨一婆婆在那些机关外壳之上看到的符文纹路其实正是墨离结合自身理解加工而成的,连他都未曾察觉到正是这些符文纹路的作用竟然隐约将其体内那些先祖墨一赋予的机关之力之中铭刻上了新的烙印。
那是独属于墨离自己的烙印。
而墨一婆婆数百年间积累何其深厚,此时下定决心全力协助墨离升级体内机关,自然不会将方才发现的情况遗漏。
“先前你自己进行铭刻的诸多符文都是这数百年间天工院解析异界文明所积累的,我看你铭刻的符文中仍旧存在诸多纰漏,既然如此不妨趁此机会将这些符文全部舍弃,尽数替换成为新符文内部的基础符文。”
言罢,墨一婆婆指尖微动,眼前玉盘之上符文投影瞬间放大了无数倍,其中那些原本微不可察的符文尽数呈现在两人面前。
很是有耐心的将其中与墨离已经铭刻过的符文中功用相同的部分筛选出来,一边讲解其中差别一边快速的将原先墨离铭刻的符文替换为新的符文。
墨离也是认真将墨一婆婆所讲述的知识记录在核心之中,将诸多不同来源却功用类似的符文分门别类的记录下来,仅是片刻的功夫无形之中墨离对于机关之道的认知便突飞猛进。
触类旁通之下许多核心之中尚未理解只好先行记录下来的符文在墨一婆婆的一番教导之下也被墨离推演出其中玄奥。
“替换完这些符文之后,你先将这些机关零件与核心建立联系,我们尝试一下其中是否可以构建出简易的循环。若是顺利的话再进行下一步。”
听到墨一婆婆的指示,墨离闭上双眼尝试沟通体内核心,在核心的视角之中那些方才拆卸下来的自身部件如同一颗颗时隐时现的星辰一般,在墨离的努力操控之下慢慢的与之重新建立联系。
虽然尚未安装回体内,可是那些机关外壳毕竟是伴随墨离数十年时光,在机关之力的日夜侵染之下早就与墨离体内核心同属一源。
此番在墨一婆婆的指点之下,能够离体建立联系,这倒是与大唐世界之中司天监监正创立的《九品经纬》中第六境贯通境有了些许异曲同工之处。
联系构建完成,墨离很快便察觉到了体内核心之中发生的变化,先前铭刻的那些符文其实多半都是墨离凭借对于已有符文纹路的功能解析,将与原本机关结构相同功用的符文替换原先的机关零件。
但是因为缺乏系统性的指导,墨离原本选择的诸多符文却是分属于不同来源的文明之中解构得出,虽说功能性上完美替代了原先的机关结构,可是毕竟源头不同彼此之间却是无法建立出完整的循环。
其实认真说起来,虽说单独将功能拎出来讲早先铭刻其上的符文纹路却是胜过先祖墨一创造墨离之时使用的机关结构,可是若是从整体角度考虑无论是协调性还是稳定性都要远远逊色于最初的版本。
如今在墨一婆婆的指导之下,机关外壳之上的符文尽数替换为同一来源,墨离瞬间便能感觉此刻这些离体的符文纹路隐约间竟有几分融合的错觉,诸多新的符文通路顺着新构建的联系接入核心之时,在核心之上竟是隐约间铭刻下某些全新的印记。
一直分神关注墨离核心情况的墨一婆婆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一点,看到那些原本闪烁的星光之中凭空浮现出的符文通路后,不禁松了一口气。
“外围组件顺利构建联系之后,你先尝试像之前一样将新的符文通路尽数烙印在你的机关核心之中,试试看能不能借助核心的影响反向作用在核心周遭的机关零件之上。”
不得不说,墨一婆婆在机关一道上的造诣绝对是墨离自被创造出来为止所见到的第一人。
并非是先祖墨一机关一道天赋不如墨一婆婆,而是因为诸多外在因素的影响所致。
无论年龄还是所处时代的各项技术水平,对于机关一道都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而这两项偏偏是大唐墨一所不具备的。
如果真能如墨一婆婆所指点的那样,通过机关核心将新的符文通路反向烙印在周遭的机关零件上的话,那么墨离便不用再将这些距离核心极近的机关零件拆卸下来。
虽然墨离作为机关人偶出身并没有所谓痛觉之类的感受,可是如今的墨离因为大秦书院中诸多符文通路的影响已经逐渐将体内诸多零件之上的大唐墨一的机关之力烙印转换为自己的之后,他已经逐渐开始偏离机关人偶的轨道。
若是继续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也许有一日墨离便不再受制于体内机关核心的影响,有机会蜕变成为另一种全新的形态。
这也正是大唐墨一心目中机关之道最终极的发展形态。
而那些尚未发生之事暂且不提,重新回到眼前的现实之中,墨离尝试按照墨一婆婆的指引利用机关核心与体内机关零件之间的联系尝试反向烙印,经过一番努力尝试之下确实如愿将外壳之上铭刻的全新符文烙印成功。
可是当二人试图依照此法继续将剩余的内部符文进行烙印之时,却始终未能如愿。
有了外壳之上部分符文作为基础,在墨离的核心之中虽然已经可以将玉盘之上剩余的符文结构记录下来。
可是当他尝试反向烙印之时,却遇到了新的问题。
明明能够将新的符文结构反向烙印在机关零件之上,可是那烙印却远不如外壳之上那些符文那般稳固。
墨离经过无数次尝试已经总结出了一个规律,无论使用何种顺序进行反向烙印,每当他完成九枚符文的烙印之后,一旦他准备尝试进行下一步动作,先前烙印的九枚符文都会迅速从机关零件之上消失。
“九”似乎是某种极限。
而玉盘之上的那枚符文之中蕴藏着的无数细小符文,其中最为简单的符文组合都何止数十,区区九枚符文根本没有办法通过构建完整的通路组合来进行强行烙印。
明明已经看到了希望可却卡在这种地方,墨离核心之中一时之间也生出几分类似常人烦躁的反应。
墨离试图将新的符文也一同烙印在外壳之上剩余的位置,可是如今机关外壳之上早已被密密麻麻的符文通路占据哪里还有空的位置供墨离尝试呢?
而当墨离试图将已经被他烙印在机关核心之上的这些符文消除,依法炮制将全新的部分符文铭刻其上,可两人惊奇的发现此时的机关外壳之上的符文烙印仿佛永固一般任何手段都无法将之抹除。
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状况,就连机关之道造诣极高的墨一婆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或者说她并不愿意使用这种解决的办法。
就如方才提到了的,墨离如今已经并非单纯机关人偶般的存在,拆除核心附近的机关零件将之离体进行烙印对他而言并不逊色于凡人生剔骨肉。
按照墨一婆婆的计算,这种极致的痛苦极大可能对墨离的机关核心造成重创。
而且抛开这些不谈,即使墨离能够扛过这股痛苦,这些邻近机关核心的诸多机关零件离体本身就存在着巨大的风险。
要知道此时的大秦世界冥冥之中的文明之理尚未完成对于大唐世界本源的容纳与认可,原先墨离能够保留承载意识的机关核心之中的些许机关之力本就是一种难以复制的幸运。
如今贸然将这部分机关零件拆除体外,谁也不知道是否还能继续延续那种幸运。
要知道如今的墨离看似意识尽数寄存于机关核心之中,可是这个前提便是其体内那些许先前侥幸被文明之理放过的机关之力。
若是因为贸然离体烙印符文而导致机关之力消弭,倒是即使墨离的意识在完成符文整体烙印的升级之后得以保存。
又有谁能确定,这时的墨离还是原本的那个墨离呢?
一时之间,墨一婆婆也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作为机关师,她自是不愿眼前难得的多方世界的机关之道进行融合的机会消失,可作为另一种身份,她却又根本无法下定决心冒着如此风险将眼前的升级继续。
尚未真正诞生如同常人一般灵智的墨离自然看不出眼前墨一婆婆心中的复杂思绪。但是此刻的他却是在机关核心中那部分尚未完全拼凑成型的符文的驱使下对于剩余的符文结构莫名的渴求。
受到机关核心之中那股冥冥之中渴求的趋势,墨离却是用实际行动帮墨一婆婆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