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才和熊霸闻言,心中再无半分怀疑,
愈发坚信,眼前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就是前辈为道玄真人精心安排的一场“教学演示”!
能得到前辈的“点头认可”,这是道玄真人,乃至整个青云门天大的荣幸!
陆雪晴那双清冷的眼眸中,此刻也异彩连连。
她看着师尊那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平静的侧脸,看着他那一个“赞许”的点头。
她忽然觉得,世间一切惊天动地的战斗,一切毁天灭地的神通,
在师尊的眼中,或许真的就只是一场过眼云烟的戏剧罢了。
她不受控制地,向着李玄的方向,悄悄地挪了一小步。
再挪一小步。
她想站得离师尊更近一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份超然物外,视天地万物为刍狗的无上道韵。
山风吹过,她宽大的衣袖,被轻轻吹起,不经意间,擦过了李玄那因为紧张而有些冰凉的手臂。
“嘶!”
李玄被这突如其来的触感吓得一哆嗦,差点跳起来。
他猛地转头,还以为是哪个敌人悄无声息地摸到自己身边了。
结果映入眼帘的,是自己二徒弟那张清冷绝美的脸。
此刻,陆雪晴的脸色比平时更白,眼神中带着一丝他看不懂的狂热与迷离。
李玄见状,心里顿时叹了口气。
“唉,可怜的娃,看这小脸白的,肯定是刚才被吓坏了。”
就在李玄胡思乱想之际,天空中的战况,再起波澜!
一击被破,道心受到巨大冲击的独孤,并没有就此认输。
他毕竟是成名五百年的剑魔,骨子里的疯狂与狠厉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发!
“道玄!你以为这样就赢了本座吗!痴心妄想!”
他怒吼一声,竟逼出一大口精血,尽数喷洒在自己那空荡荡的左边袖管之上!
“魔临·血狱剑界!”
他以自身精血为引,悍然施展出了修仙界闻之色变的禁忌领域神通!
一瞬间,风云变色,整个天空都被染成了一片诡异的血红!
无数冤魂嘶吼的尖啸声凭空响起,成千上万道血色剑气从虚空中浮现,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血色囚笼,将道玄真人彻底笼罩其中!
“你的剑里,没有‘人’味。”
身处血色剑界之中,被无尽怨气与杀意包围,道玄真人却面色不变,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中,浮现的不是什么高深剑诀,也不是什么护身神通。
而是山下村庄里,孩童追逐的嬉闹声。
是田间地头,农夫辛勤的耕作声。
是小河旁边,浣洗衣物的捶打声。
以及……从这小竹峰之上传来的,那一缕让他一朝顿悟的,柴火饭香。
他轻声自语,像是在对独孤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然后,他再次并指如剑,对着前方那无尽的血海与剑气,就这么朴实无华地,向前轻轻一递。
这个动作,简单到了极致。
就像邻里之间,热情地递过去一双吃饭的筷子。
然而,就是这轻轻一递。
整个血色剑界的中心,猛地亮起了一点极致的,温暖的白光。
那白光,就如冬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如暗室中点亮的一盏油灯。
它迅速扩大,再扩大!
如旭日东升,光耀万里!
顷刻之间,所有的血色、所有的怨气、所有的杀意,都被这温暖的白光净化得一干二净!
独孤那足以让元婴修士都为之绝望的“血狱剑界”,竟被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指,从本源上,被彻底瓦解!
“噗——哇!”
独孤如遭万雷轰顶,狂喷出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逆血,整个人的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双眼一翻,竟是直挺挺地从高空中坠落了下去!
赢了!
道玄真人赢了!
他似乎准备乘胜追击,一举将这个魔头彻底灭杀!
茅屋门口的李玄,看到独孤吐血坠落,吓得心胆俱裂!
别啊!大哥!
打残就行了!可千万别打死啊!
这可是蜀山的太上长老,打死了蜀山肯定要跟我们整个青州不死不休了!
我还想多活两年啊!我不想被挫骨扬灰啊!
急昏了头的李玄,也忘了继续装高人,几乎是脱口而出,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大喊道:
“够了!住手!”
他这声焦急万分,充满了恐惧的呐喊,落在场中众人耳中,却瞬间化作了蕴含着无上威严与慈悲的法旨。
正准备痛下杀手的道玄真人,动作猛地一滞,瞬间停下了所有的追击动作。
他仰头看了一眼茅屋的方向,心中对前辈的敬畏,攀升到了顶点。
原来如此!
前辈是在告诫我!
道的争锋,在于胜负,而非生死!杀戮,是下乘!
让对方道心破碎,活着承受失败的痛苦,才是真正的诛心!
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境界!
坠落中的独孤,也听到了这声“够了”。
他那已经开始涣散的意识,被一股比死亡更强烈的屈辱感瞬间唤醒。
他认为,这是那个神秘的年轻人,在羞辱他!
连让他战死的资格都不给!将他视作可以随意决定生死的蝼蚁!
道玄真人领会“前辈”深意之后,对着坠落的独孤遥遥一拂袖。
一股柔和的力道托住了独孤的身体,没有让他直接摔死在山石之上。
然而,这一举动,在独孤看来,是更彻底,更赤裸裸的羞辱!
他强撑着稳住身形,脸色惨白如纸,怨毒地看了一眼道玄,
随即,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了茅屋门口,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扶着门框的年轻人身上。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声力竭地咆哮道:
“今日之辱,我独孤记下了!”
“此道不灭,我蜀山……与你,不死不休!!”
说罢,他猛地捏碎了一道隐藏在袖中的血色玉符,整个人瞬间化作一道血光,撕裂虚空,消失在了天际。
院子里,萧逸才听到独孤那充满怨毒的临别之言,
非但没有半分担忧,反而一脸狂热地转身,向着同样有些发懵的熊霸和张凡等人解释道:
“你们听到了吗!他说了‘此道不灭’!
他承认了!
他承认前辈的‘人间道’,是与他们蜀山‘杀伐道’截然对立的新生大道!”
“他这不是在撂狠话!他这是代表整个陈旧腐朽的‘玄机旧道’,向我们前辈开创的‘返璞归真之道’,正式宣战了!”
“这是大道之争!我们正在见证历史!”
众人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再看向李玄时,眼神中的狂热,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危机解除。
道玄真人从天而降,缓缓落在茅屋前的院子里。
他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袍,
然后,对着那个依旧扶着门框、面色发白、眼神发直的李玄,行了一个无比郑重,近乎九十度的躬身大礼。
“青云门道玄,多谢前辈点化之恩!”
“若无前辈‘人间道’指引,道玄今日,必败无疑!此恩,青云门上下,永世不忘!”
他的声音,响彻夜空。
山脚下,远处观望的数百名修士,见此情景,也齐刷刷地朝着小竹峰的方向,深深一拜,神情肃穆。
“恭贺前辈大道初显!”
“恭贺道玄真人阵前悟道!”
山呼海啸般的恭贺声传来。
李玄看着眼前毕恭毕敬,就差没五体投地的道玄真人,看着院子里那几个一脸“师尊牛逼,我们跟对人了”的狂热信徒,又想起刚才独孤那句怨毒到骨子里的“不死不休”。
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我点化你个锤子啊!
我就是让你别打死人,给我自己留条活路啊!
还有,什么大道之争?什么玄机旧道?
我只想躺平啊!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整个蜀山的死敌了?
这日子……他妈的没法过了!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惊吓,让李玄那本就不堪重负的神经,终于绷断了最后一根弦。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师尊!”
一直站在他身旁的陆雪晴眼疾手快,惊呼一声,连忙伸手,从后面稳稳地扶住了他即将倒下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