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
当这个词从妖月那张艳丽无双的红唇中吐出,李玄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单膝跪地的绝色女子,她捧着那盘黑炭,神情狂热又虔诚,仿佛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等待血食的上古邪神。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肉香,混合着某种奇异的魔性气息,霸道地钻进他的鼻腔,在他的胃里掀起滔天巨浪。
饿。
太饿了。
李玄的理智正在被饥饿一点点蚕食。
他看着那盘黑不溜秋的“九幽魔火镇魂肉”,又看了看旁边那锅金光闪闪但“没味儿”的黄金饭,心中天人交战。
‘吃,还是不吃?’
‘这玩意儿看着比那饭危险多了,又是魔火又是镇魂的,吃了不会真的魂飞魄散吧?’
‘可是……真的好香啊……’
最终,原始的食欲战胜了对未知的恐惧。
‘死就死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是在烤肉面前死,做鬼也管饱!’
在妖月那双亮得吓人、充满病态期待的凤眸注视下,在道玄真人那副“果然如此,魔道妖物就是旁门左道”的表情中,在张凡和陆雪晴“师尊要开始品鉴魔道了”的崇拜围观下,李玄颤巍巍地接过了那盘黑炭。
盘子入手冰凉,但那块肉本身却散发着一种奇特的、内敛的热量。
他拿起刚才那双玉筷,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
“咔。”
筷子尖传来一阵坚硬的触感,像是戳在了一块石头上。
李玄眉头一皱,手上稍微加了点力。
“噗嗤。”
坚硬的表皮被戳破,一股更加狂野、更加勾魂的肉香混合着一丝血气喷薄而出!
李玄的眼睛都直了。
他不再犹豫,夹起一小块,黑色的外壳下,竟是带着一抹妖异的暗红色。
他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将那块肉送进了嘴里。
“嘎嘣!”
牙齿咬下,首先是外面那层焦黑的外壳,又硬又脆,带着一股浓重的焦糊味,硌得他牙根发酸。
紧接着,当他用力咬破这层外壳后……
一股冰凉、滑腻、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生肉口感,瞬间在他的舌尖上爆开!
外面是焦炭,里面是刺身!
这是一种何等诡异、何等恐怖的口感!
李玄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他感觉自己的味蕾和肠胃,正在遭受一场惨无人道的双重虐待。
“呸!”
下一秒,他猛地扭过头,将嘴里那块半生不熟的肉块狠狠吐在了地上。
那声响亮的“呸”,让整个小竹峰的空气都为之冻结。
妖月脸上的狂热与自信,瞬间僵硬,血色从她绝美的脸颊上褪去,化为一片错愕的苍白。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李玄,看着他那张因为愤怒和恶心而扭曲的脸。
“外面都焦了!里面还是生的!”
李玄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他指着地上那块惨不忍睹的肉块,对着妖月发出了积攒了整整一天的怒火。
“半生不熟!你想毒死我吗?!”
他胸膛剧烈起伏,最后,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和刚才一样的审判。
“失败!”
轰——!!!
如果说刚才的“失败”是对道玄真人的当头棒喝,那么这一次的“失败”,对妖月而言,便是一道足以让她魂飞魄散的灭世天雷!
她娇躯剧烈地一颤,整个人都傻了,捧着盘子的手无力地垂下,那双勾魂夺魄的凤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绝望。
她也……失败了?
她引以为傲的、足以焚山煮海的九幽魔火,她赌上了自己对“真魔之道”全部理解的至高祭品,换来的,竟也是“失败”二字?
就在她的魔心即将崩溃,神魂即将失守的刹那,李玄那句愤怒的咆哮,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又如同最神圣的箴言,在她脑海中疯狂回响。
“外面焦了……里面是生的……”
“半生不熟……”
“你想毒死我吗?!”
妖月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她那双涣散的凤眸,一点一点地重新凝聚,一种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炽烈的光芒,从她眼底深处燃起!
她懂了!
她也懂了!
魔主不是在评价她的厨艺!这是何等肤浅的见解!
魔主是在……点化她的魔道!
“外面焦了”,是说她的魔道修行,外在表现得太过暴戾、太过张扬,只求毁灭与吞噬的表象,失了魔的真意!
“里面是生的”,是说她的魔心根基不稳,对“大道真魔”的理解还停留在最浅薄的层次,内在空虚,并未真正掌控力量的本源!
“半生不熟”!这四个字,正是对她如今境界最精准、最无情的判词!她的道,卡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看似强大,实则充满了致命的破绽!
至于那句“你想毒死我吗”……
那不是质问,是警告!是慈悲!
魔主是在警告她,如果再沿着这条“半生不熟”的错误道路走下去,最终的结局,必然是走火入魔,道基崩溃,神魂俱灭!那才是真正的“毒死”!
“魔主……”
妖月抬起头,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那双美丽的凤眸中滑落。
但那不是绝望的泪,而是劫后余生、大彻大悟的狂喜之泪!
她对着李玄,对着这个刚刚冲她发完脾气、一脸烦躁的青年,深深地、深深地俯身叩首,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
“妖月……谢魔主……救命之恩!”
这一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虔诚,更加发自肺腑。
李玄彻底麻了。
他看着身前,一个因为饭没味道而跪地大哭大笑的道玄真人。
又看着身侧,一个因为肉没烤熟而对自己感恩戴德、五体投地的妖月圣女。
这两个人,一个正道魁首,一个魔道巨擘,此刻都跟疯了一样,对着自己又哭又拜,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人间烟火”、“内外如一”。
他感觉自己的cpU因为过载,已经冒出了青烟。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说句饭不好吃而已,至于吗?至于吗?!
无尽的疲惫与荒谬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指着那口金光闪闪的锅,又指了指地上那盘黑不溜秋的肉,用一种近乎虚脱的、有气无力的声音,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都给我……重做!”
“什么时候做熟了,做咸了,再来见我!”
说完,他再也懒得看这群神经病一眼,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转身就走,回到了自己那间破屋里。
“砰!”
一声巨响,房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小院里,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张凡和陆雪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反应中看到了无尽的震撼。
师尊,又一次以凡俗之语,同时点化了正魔两道的领袖!这是何等通天彻地的手段!
跪在地上的道玄真人和妖月,缓缓抬起了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没有了之前的敌意与戒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纯粹的战意!
他们都得到了前辈(魔主)最明确的指点!
道玄真人明白了,他的道,缺了“咸味”,缺了“人间味”。
妖月明白了,她的道,必须“做熟”,必须“内外如一”。
这是他们通往更高境界的阶梯!
而这场厨艺比赛,就是他们向大道递交答卷的最终考场!
“轰!”
一团金色的三昧真火,在道玄真人的掌心再次升腾,比之前更加内敛,却也更加炙热!
“嗡!”
一朵幽暗的九幽魔火,在妖月的指尖重新跳跃,比之前更加深邃,却也更加稳定!
正魔厨神争霸赛,第二回合。
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