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那副笨拙又惊慌的“农民”扮相,清晰地落入了上方合欢宗众人的眼中。
这一下,仿佛是在一锅滚油里倒进了一瓢凉水,整个合欢宝舟上,彻底炸开了锅。
如果说,看到张凡在种地,陆雪晴在挖洞,带给她们的是震惊和困惑。
那么,看到李玄这位传说中的隐世圣人,竟然亲自头戴草帽,手拿水瓢,颤颤巍巍地在田间劳作,带给她们的,就是一种颠覆三观的极致震撼!
“前……前辈!”碧瑶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她激动得浑身颤抖,“他……他竟然……亲自下地劳作!”
在碧瑶的脑补中,这已经不是“返璞归真”能够形容的了。
这是一种何等伟大的境界?
一位勘破天机,言出法随,连正道巨擘、都要躬身行礼的无上存在,竟然会像一个最普通的凡俗老农一样,亲手去浇灌一株菜苗!
他明明可以一念之间,让甘霖普降,让万物生长。
但他没有。
他选择了用最朴素,最原始,最“麻烦”的方式,去身体力行地,向世人阐述他那“人间大道”的真谛!
花月容的凤目中,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她死死地盯着下方那个略显瘦削,甚至有些狼狈的身影,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终于明白了!
前辈根本不是在种地!
他是在“种道”!
那每一株菜苗,都是一个“道”的雏形!
他每一次浇水,都是在用自己的心血,去孕育一方全新的天地!
“我等……唐突了!”花月容深吸一口气,声音中充满了懊悔与敬畏。
她们乘坐宝舟,居高临下地前来,本身就是一种傲慢!是对前辈这种“躬耕大道”的亵渎!
“收起宝舟!所有人,随我步行上山,向老前辈……请罪!”花月容果断下令。
血手长老等人,此刻也是面如土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心中那点“揭穿骗局”的念头,在看到李玄亲自下地的那一刻,就已经被碾得粉碎。
骗子?
天底下有哪个骗子,会把戏演到这种地步?
这已经不是演戏了,这是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恐怖的“道心”!
很快,巨大的合欢宝舟化作一道流光,被花月容收入袖中。
她整理了一下衣冠,带着同样神情肃穆的碧瑶和一众长老,从云端落下,落在了小竹峰的山脚下。
然后,她们一步一步,沿着那条满是碎石的山路,徒步向着山门走去。
每走一步,她们心中的敬畏就加深一分。
当她们最终走到那片“道田”前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近距离的感受,远比在高空俯瞰要震撼得多。
那片土地里蕴含的勃勃生机,那股“厚德载物,生生不息”的道韵,让她们这些常年修炼《天魔合欢经》,体内魔气驳杂的修士,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像是被清洗了一遍,说不出的舒服。
而那位李前辈,依旧在笨拙地浇着水。
他的动作是那么的不协调,仿佛根本没干过农活。
水瓢里的水洒得到处都是,甚至溅湿了他的裤脚和鞋子。
但这副“笨拙”的模样,在合欢宗众人眼中,却又有了全新的解读。
前辈这不是在浇水,这是在“洒道”啊!
他并非不能精准地将水浇灌在菜根,而是故意将“道韵”播撒向四方,让整个天地都蒙受他的恩泽!
碧瑶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她走上前,对着那个还在瑟瑟发抖的身影,第一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五体投地,用最恭敬,最虔诚的声音,高声喊道:
“晚辈碧瑶,携宗门宗主花月容、诸位长老,拜见前辈!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唐突了前辈的清修,还请前辈恕罪!”
这一声高喊,如同晴天霹雳,在李玄耳边炸响。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吓得浑身一哆嗦,“啪嗒”一声,手里的水瓢都掉在了泥地里。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眼前齐刷刷跪了一地的,衣着华贵、气息恐怖,而且个个都美得不像话的女修士,大脑瞬间宕机。
尤其是为首的那个绝美妇人,和旁边那个他认识的碧瑶丫头。
她们……她们这是干什么?
不是来灭门的吗?
怎么还跪下了?
这是什么新式的杀人手法?先礼后兵?还是想用糖衣炮弹腐蚀我,然后再动手?
李玄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地摆着手,声音都变了调:
“别……别别别!快起来!各位仙姑奶奶,使不得,真使不得!”
李玄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地连连摆手,声音都变了调。
“我……我就是个种地的,地里刨食的,你们这么大阵仗,我这小身板可受不住!”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往那几株长得最好的“玉髓问道菘”前挪了挪,像护着自家崽的老母鸡。
“而且……而且我这菜地小,刚撒的种,可经不起这么多人踩啊!踩坏了,我们师徒几个下个月就得喝西北风了!你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他急于撇清关系,想让她们赶紧走。
然而,这番“谦卑”至极的言辞,落在花月容等人耳中,却再次让她们心神剧震。
她们愈发笃定,前辈这是在考验她们!
考验她们的道心,是否会因为外界的赞誉而自满,是否会因为前辈的“凡俗”表象而心生傲慢!
花月容和碧瑶等人,头埋得更低了,心中对前辈的敬仰,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可就在这片“和谐”而又诡异的气氛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跪在人群后方的血手长老,眼中寒光一闪。
他从李玄身上,确确实实没有感受到任何灵力波动,那份惊慌和恐惧,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认为,这是最好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他猛地站起身,排众而出,并没有直接看李玄,反而转向花月容,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冷笑道:
“宗主,圣女,你们就因为一个‘农夫’的几句胡言,就要动摇我合欢宗的百年道统吗?”
说完,他才将那毒蛇般的目光投向李玄,嘴角挂着不屑的弧度。
“种地的?哼,好一个种地的!既然前辈如此推崇‘人间大道’,想必这田里种出的,也不是凡物吧?就让老夫斗胆,来替宗主,替我们合欢宗,‘品鉴’一下这大道的果实,看看它到底成色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