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来做什么?”
王玲缓步走到江逐岳身边。
两人站在能够将那营地尽收眼底的高地上。
江逐岳没回头,更没去看王玲。
他的视线仍旧停留在营地的方向。
“你觉得,夏如棠的表现像是一个刚入伍半年的新兵吗?”
王玲听到这话,拧眉沉思了几秒来,“说实话,我觉得不像。”
她回忆着过往关于夏如棠的种种的细节,她的反应能力快得惊人。
格斗,射击,样样精通……
甚至一些偏门的军事知识,她都有涉猎。
“其实,那天她和男兵那场比试,我也在现场……”
王玲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来形容,“那种身手和眼力,确实不是新兵该有的。”
“但,有的人就是天赋异禀,不是吗?”
江逐岳沉默,没有接话。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脑海里自动浮现出谢敬此前在夏如棠小队遇到沼泽地,回来后跟他汇报时,做出的评价。
谢敬说:“我们跟得还算隐蔽,但她有好几次,明明背对着我们。却会在我们恰好移动到某个可能暴露的临界点时。突然停下或者改变方向,那感觉。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
因为是新兵,且还是女兵第一次脱离教官视线进行野外布置障碍的考核。
表面上,是考验她们的自主规划和协作能力,让她们自行组队行动。
但为确保万无一失,上级其实早就暗中部署了安全网。
每一个女兵小队的身后,都悄无声息地尾随着两名经验丰富的老兵。
既是观察,也是保护。
就像今天一样。
其实全程都有人跟随保护,目的就是为了确保她们的安全。
此刻,王玲敏锐地捕捉到江逐岳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沉思,她直接问道,“所以,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江逐岳依旧没说话。
王玲看着他这副模样,一个更大胆的猜测脱口而出,“还是说……你觉得她有问题?”
王玲眯了眯眼,“你怀疑她是境外某些势力埋下的钉子?”
“还是暗处的间谍?”
王玲说完,被自己突然萌生出的猜测吓了一跳。
江逐岳的目光依旧没有从夏如棠的身影上移开,眼神锐利的仿佛要将她看穿。
营地中,大家吃完东西后,都各自坐在一起聊着天。
只有夏如棠在巡视。
她的步伐稳定而轻捷,每一步都落在最合适的位置。
王玲见他不说话,自顾自的道:“根据她提交的入伍资料,如果一切属实,她今年应该才十六岁。”
新兵的入伍流程,本身就是一道密不透风的铁壁。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
“农村的兵源,靠的是公社村干部推荐,根底清白是第一关。”
“城里的则要过街道干部和征兵部门联合设置的关卡,从家庭出身到社会关系,被翻来覆去地审视。”
“推荐,政审,体检,定兵。这一套流程走下来,每一环都像过筛子,筛掉的不仅是身体不合格的,更是背景有疑点的。”
“想在这么多双眼睛底下伪装得天衣无缝,混进这里……难度太大了。”
“十岁开始训练,十六岁达到这种程度,并非没有先例。”
江逐岳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有些地方,专门培养这样的孩子。”
王玲眉头皱得更紧,她顺着江逐岳的视线再次看向夏如棠。
此刻的夏如棠正微微俯身,正检查一处帐篷的固定绳,动作自然流畅,没有丝毫刻意。
王玲颔首,“你说的那种孩子,我听说过。”
“但他们往往眼神麻木,或者带着洗脑后的狂热,可你看她的眼神很静,没有那种被扭曲的戾气。“
“相反,她救容意的时候,那种奋不顾身不像是能伪装的。”
“我不认为一个被刻意培养的棋子,会对一个无关紧要的同伴付出这种代价。“
“那不符合逻辑。”
江逐岳终于微微动了一下,他侧头看向王玲。
“逻辑?”
江逐岳眯了眯眼,“间谍的第一课就是伪装,取得信任是最高效的伪装。”
“付出的代价,是为了获取更大的回报。”
江逐岳问,“那你觉得她的回报是什么?”
王玲反问,“难不成是混进这支新兵队伍?”
“可意义何在?”
“我们这里有什么值得她背后势力如此大动干戈的目标?”
江逐岳没说话。
王玲继续道:“我知道你职责所在,怀疑一切是本能。”
“但这个猜测……太过于大胆,也缺乏证据支撑。”
江逐岳承认,“我知道缺乏证据,所以这只是怀疑。”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营地。
“我观察她很久了。”江逐岳继续道。
“她学习军事技能的速度快得惊人,不是死记硬背,是真正的融会贯通。她的思路很老辣,甚至带着点我们内部才流行不久的小技巧。”
“有些东西,不是光靠天赋就能解释的。”
王玲沉默。
江逐岳指出的这些点,她并非完全没有察觉。
夏如棠的优秀确实超出了常规范畴。
带着一种令人费解的成熟。
王玲沉思片刻后开口,“我是她的教官,我是亲眼看到过她最初的样子。”
“她那体格,绝对不像是经过长期严格训练的样子。”
“她的进步是实打实看得见的,是符合一个新兵在高压训练下正常的成长曲线。”
“只不过,她的起点或者说她领悟和适应的速度,确实比起一般人要快些。”
江逐岳抬头看向营地,“这正是矛盾的地方。“
江逐岳的指尖无声的互相搓着,这是他深度思考时喜欢做的小动作。
“一个没有经过长期训练的人,不该拥有那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和规避技巧,那不是训练营里能教出来的。”
“倒是更像在持续的危险环境里,被一点点磨砺出来的生存本能。”
王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夏如棠已经检查完固定绳,正站起身,她似乎是无意识地抬手,将一缕微风吹到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自然随意。
可就在她抬手的同时,她的视线极其自然地扫过侧后方一片灌木丛。
她的目光没有停留,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王玲:“也许只是巧合?”
“一次可以是巧合。”
江逐岳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两次也可以是偶然。”
“但……”
“据我观察,类似的巧合太多了。”
“谢敬的跟踪能力你是知道的,连他都几次三番感觉快要暴露。”
“所以,她绝对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