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风离了扬州,并未走官道,而是凭借对地形地貌的深刻了解和超凡的身手,穿林涉水,专拣人迹罕至的小路疾行。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必须抢在对手完成清洗之前,抵达建州,找到那个“老鼠”,拿到“甲三号”库房的证据!
他日夜兼程,饿了啃几口冷硬的干粮,渴了饮几口山涧溪水,困极了便在马背上短暂假寐。坐下骏马是千里挑一的良驹,却也经不起这般催逼,口鼻喷出的白气越来越浓,汗液如同血水般浸湿了马鞍。
沿途,他已能感受到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越是靠近建州,盘查的关卡越多,气氛越发肃杀。显然,对手也在严防死守,试图拦截可能出现的探查者。韩风凭借高超的易容术和伪造的路引,一次次有惊无险地闯过。
三日后,风尘仆仆、人与马皆已接近极限的韩风,终于抵达了建州地界。他没有贸然进入州城,而是绕行至城外位于深山中的官矿区域。
官矿戒备森严,高墙环绕,哨塔林立,巡逻的兵丁络绎不绝,远非寻常矿场可比。但这更坚定了韩风的判断——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潜伏在矿场外围的密林中,如同最耐心的猎人,仔细观察着矿场的运作规律、人员换防间隙以及可能的潜入路线。他注意到,矿场东南角一处标注着“甲区”的库房群,守卫尤其严密,其中“甲三号”库房更是重点中的重点,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老鼠”会在哪里?韩风蹙眉。矿洞深处?还是某个不起眼的工棚?亦或是……已经被“处理”掉了?
就在他苦思潜入之策时,机会悄然降临。
黄昏时分,矿工换班。一群满身煤黑、疲惫不堪的矿工从矿洞中走出,走向远处的工棚区。韩风锐利的目光扫过人群,突然定格在一个落在队伍最后、身形佝偂、走路有些跛脚的老矿工身上。
那老矿工看似与其他矿工无异,但韩风注意到,在经过一处拐角时,他极其迅速而隐蔽地朝“甲三号”库房的方向瞥了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压抑的恐惧与一种异样的关注。更重要的是,他裸露的手臂上,有几道新鲜的、不像是矿洞劳作造成的划伤!
是他!“矿洞里的老鼠”!
韩风心中一定,悄悄尾随上去。
老矿工没有回大工棚,而是拐进了矿区边缘一个堆放废弃工具的、极其破败的小窝棚。韩风确认四周无人,如同狸猫般闪身而入。
窝棚内昏暗潮湿,老矿工正就着一点咸菜啃着冰冷的窝头,听到动静,骇然回头,看到陌生的韩风,吓得手中的窝头都掉在了地上。
“你……你是谁?!”老矿工声音颤抖,下意识地往后缩。
“别怕,老丈。”韩风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我不是矿上的人,是来查案的。”
“查……查什么案?我什么都不知道!”老矿工眼神躲闪,满脸戒备。
韩风不与他争辩,直接亮出了从那批弩机上取下的、带有特殊标记的金属碎屑(李昭德之前交给张谏之,张谏之又转交韩风作为凭证),沉声道:“老丈,你看看这个。这是从一批私运的军械上取下的,我们怀疑,这东西的原料,就来自这建州官矿!有人正在利用官矿,私采矿石,铸造军械,图谋不轨!如今事情败露,他们正在杀人灭口,清理证据!你就是他们口中的‘老鼠’,对不对?”
老矿工看着那熟悉的金属碎屑,又听到“杀人灭口”、“清理证据”等字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
韩风趁热打铁:“老丈,我知道你害怕。但你现在不说,等他们找到你,你就没机会说了!你手上的伤,是不是他们逼问‘甲三号’库房的事情时留下的?他们想让你闭嘴!只有把真相说出来,让朝廷铲除这些祸害,你和你的家人才能真正安全!”
“家人……”老矿工听到这两个字,浑浊的眼中涌出泪水,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他们……他们抓了我的小孙子……逼我……逼我承认偷了矿上的矿石,还让我指认刘工头是主谋……刘工头他……他上个月就因为发现‘甲三号’库房的矿石账目不对,去理论,结果……结果就掉进废矿井里摔死了!”
他痛哭流涕,断断续续地诉说起来。原来,这建州官矿早已被矿监及其背后势力把控,他们利用职务之便,将开采出的最优质铁矿,偷偷截留一部分,不入官账,囤积在“甲三号”库房,然后通过买通的漕运官员,利用“杂货”船只,运往黑石岙,再转运海外牟利,或用于铸造违禁军械。刘工头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而被灭口,老矿工则因为无意中看到了关键账册,也被盯上,遭受威胁。
“账册……账册被我偷偷抄录了一份,藏……藏在我床铺底下的砖缝里……”老矿工终于说出了最关键的证据所在,“还有……‘甲三号’库房下面,有个地窖,里面……里面还有没来得及运走的矿石样本和……和一些打造好的弩机零件!”
韩风心中狂喜!账册!地窖!弩机零件!这就是铁证!
“老丈,你放心,我定会救出你的孙子,为你和刘工头讨回公道!”韩风郑重承诺,“现在,你立刻带我去取账册,然后指认地窖位置!”
然而,就在此时,窝棚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呵斥声!
“那老东西肯定躲在这里!搜!”
“找到他,直接处理掉!不能留活口!”
对手的人,已经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