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两道突如其来的紧急召回令,如同两道催命符,瞬间击碎了紫袍老者与青袍老者在江南的从容与算计。
几乎是前后脚,紫袍老者在密室中接到了影七带来的、那神秘青年冰冷的口信——“玩火者,必自焚。神都有召,速归。” 他当场脸色煞白,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他太清楚那位“主上”的手段了,这句“玩火自焚”的评语,已然带着极度不满与警告。
而另一处隐秘据点内,青袍老者展开三爷那封仅有六个字的密信时,手指也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事急,火速返京!” 没有缘由,但那个“急”字和“切切”二字,已让他感受到了岭南那边传来的、近乎恐慌的情绪。
两人都立刻明白,出大事了!而且是与那批军械,尤其是“霹雳火球”图谱有关!他们背后的主子,显然认为他们玩脱了,触碰了绝不能碰的底线,要紧急叫停,并切割关系!
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们。他们比谁都清楚,一旦此事彻底败露,会是何等下场。此刻,什么马家争利、郑家插手、东瀛人的重金,都变得无关紧要。保住性命,保住背后的主子,才是第一要务!
“快!立刻准备,今夜就走!”紫袍老者对着心腹低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所有与此事相关的痕迹,必须立刻抹除!所有可能成为隐患的人,处理掉!”青袍老者眼中闪过狠厉,对下属下达了冷酷的指令。
仓皇之下,一场无声的清洗在江南多地同时展开,只为抹去他们曾经存在的证据。霎时间,江南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又凭空多添了几缕冤魂。
扬州,“锦云轩”丝绸行后院。
东主钱禄正焦躁地等待着紫袍老者的进一步指示,心中盘算着如何应对马家和郑家。然而,等来的却是一名陌生的黑衣人(影七下属)。
“东主有令,生意作罢,你即刻离开扬州,永不归来。”黑衣人声音冰冷,不容置疑。
钱禄大惊:“作罢?那东瀛人那边……”
话音未落,他只觉喉间一凉,难以置信地捂住脖子,鲜血已从指缝中汩汩涌出。他瞪大眼睛,缓缓倒地,至死都不明白,为何昨日还催促进度的“东主”,今日便要杀他灭口。黑衣人熟练地处理现场,制造出劫财害命的假象,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建州官矿,附近山村。
那名曾被韩风打晕、侥幸未死的老矿工,正战战兢兢地躲在亲戚家中,期盼着风波过去。深夜,几名蒙面人破门而入,不由分说,便将老矿工及其收留他的亲戚一家数口,尽数杀害,随后纵火焚屋。冲天的火光映照着村民惊恐的脸庞,一桩“流匪劫掠、纵火杀人”的惨案,就此定格。
扬州府衙。
法曹参军赵明诚刚刚收到青袍老者派人送来的一笔“安家费”和让他“谨言慎行”的口信,正暗自庆幸自己站对了队伍,准备日后继续倚仗这棵大树。当夜,他在回家途中,于一条僻静巷弄里,被几名“醉酒闹事”的混混“失手”殴打致死。现场只留下几个空酒坛和一枚不慎“遗落”的、属于某个与赵明诚有旧怨的胥吏的腰牌。
通往海口的隐秘水道旁,一处负责暗中接应、转运货物的漕帮小据点。
数名核心成员在睡梦中被潜入的杀手割喉,所有与近期“特殊货物”相关的记录、船只调度单据被付之一炬。据点被伪装成遭遇了仇杀火并。
甚至就连那位东瀛使者藤原贞信下榻的隐秘院落外,也出现了不明身份者的窥探踪迹,显然也有人想要让他彻底闭嘴。只是藤原贞信护卫森严,自身亦十分警觉,才未能让暗杀者得手。
这一连串发生在不同地点、看似互不关联的“意外”与“凶案”,在短短两三日内密集爆发,如同瘟疫般在江南蔓延。死的多是些底层执行者、知情不深的小吏、或是可能泄露秘密的边缘人物。手法干净利落,现场大多被精心伪装,指向一些毫不相干的缘由或替罪羊。
紫袍老者与青袍老者,则已在各自心腹死士的护卫下,仓皇弃了江南的基业,如同丧家之犬般,分头秘密北上,赶往神都。他们甚至不敢再相互联系,生怕被对方牵连,或者成为对方向主子表忠心的投名状。
江南的夜空,似乎都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马元远和郑伦很快察觉到了这股不寻常的动荡。马元远在望江阁顶楼,看着城中几处不起眼地方升起的黑烟或传来的骚动,眉头紧锁,心中惊疑不定:“怎么回事?那两条老狗……怎么突然发疯似的开始咬自己人了?”
郑伦则更加警惕,立刻下令收缩力量,暂停一切与军械相关的动作,静观其变。
他们意识到,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介入并打断了这场交易,并且正在以最冷酷的方式清理现场。江南的局势,因为神都的两道召回令,瞬间变得诡谲莫测,风声鹤唳。
而这场仓皇的抹痕行动,虽然暂时掩盖了一些痕迹,却也留下了更多的疑点与破绽。那些看似无辜的亡魂,如同沉入水底的石头,虽然无声,却终有一天,会被人重新打捞起来,成为指向真相的沉重证据。江南的迷局,并未因主事者的逃离而解开,反而陷入了更深的迷雾与死寂之中,等待着下一双揭开它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