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深夜,静得只有风吹过树林的声音。
监控室里,大屏幕上是废弃化工园区深处的铁门,锈得厉害,上面隐约有“仁济生物实验中心”的字,油漆都掉光了。
傅司寒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声音比夜里的空气还冷:“三十七个流浪汉,二十三个孤儿,一共六十人,全被打了没编号的神经靶向药。”每个数字都像锤子砸在心上。
旁边的陈伯见惯了事儿,这会儿也忍不住低声说:“周明远院士,去年还拿了国际‘人道医学奖’,真是笑话。”
“人道?”沈清棠笑了笑,眼里没笑意。
她懒洋洋靠在椅子上,右手摸着右眼。没人发现,她眼角那道很淡的蓝色痕迹,在屏幕光下闪了一下。
瞬间,好多破碎的画面在她脑子里过。她“看”到,七天内,风光的周院士会在公开演讲时突然倒下,被查出“进行性脑萎缩”。现代医学治不了,他会像被抽干养分的植物,很快枯萎,直到没意识。
而唯一的活路,藏在他自己毁了的实验日志里——那些他当罪证,却记着所有心血的原始数据。
第二天早上,国内最大的医学论坛在线直播,主角是周明远。
他拄着梨花木手杖,站在聚光灯下对着镜头哭,骂道:“一个叫‘慈引神医’的,用瞎扯的理论骗人,这是用迷信毁我们几代人建的科学大厦!”
他身后的大屏幕上,放着剪辑过的“药田显魂”画面,全打着“封建迷信死灰复燃”“神棍当道,医学之耻”的字。
直播间弹幕炸了,大家都气坏了。好多人被这位有名的院士说动,一起骂“慈引神医”。
“棠归”疗养院顶层阳台上,沈清棠靠在藤椅上闭着眼。早上的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留下斑斑点点。
陈伯把平板递过来,低声说直播间里的激烈话。
沈清棠没睁眼,淡淡说:“人总爱把自己的错推给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这样心里好受。”她顿了顿,嘴角撇了下,“不过没事,等他亲眼‘看见’自己脑子里的虫子,就笑不出来了。”
她坐直,拿起桌上的白玉茶盏。指尖动了下,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雾气从指尖出来,融进茶里。这是“断疫青”的精粹,没色没味,却能勾出人心底最深的恐惧和罪孽。
“陈伯,”她把茶盏递过去,“派人送到周家,就说是傅太太的慰问。”“傅太太”这个身份,周明远不敢随便拒绝。
当晚,周家书房。
周明远没拒绝这“慰问”。在他看来,这就是傅家新媳妇故意摆姿态。他仰头把茶喝了,只觉得入口凉快,没别的感觉。
处理完文件,他带着点报复的快感,沉沉睡去。
可到了午夜,他突然从梦里惊醒!不,他都分不清是梦还是真的。
他发现自己光着身子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头顶的无影灯亮得刺眼。想挣扎,四肢却被看不见的东西牢牢捆着。更吓人的是,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颅骨被慢慢打开,不疼,就是头皮发麻,有种被侵入的异物感。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脑组织露在外面。接着,几十条像头发丝一样细、透明的虫子,从他脑回深处一只接一只爬出来!
这些虫子扭来扭去,每只身上都清楚地映出一张张或稚嫩或沧桑的脸,还有他亲手签的“实验对象自愿(免死)协议书”的影子。
三十七个流浪汉,二十三个孤儿……那些被他忘在脑后的罪证,这会儿变成了啃他神智的噩梦!
“啊——!”他想喊却喊不出来,恐惧像潮水一样把他淹没。
就在这时,一个冷冷的、没感情的女声,好像直接从他颅骨里、从他灵魂里传来:“你治不了的病,我来治。但你得先把那份完整的名单交出来。”
“不!不!!”
周明远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浑身冷汗把昂贵的真丝睡衣都湿透了。他大口喘气,梦里的景象还清清楚楚。
他疯了一样跳下床,跌跌撞撞跑到书房的保险柜前。那份记着所有实验对象真实身份和去向的录音笔,就藏在里面!
他哆嗦着把手指按在指纹锁上。
“滴——验证失败。”
“滴——验证失败!”
冰冷的电子音让他更烦躁。他发疯似的用拳头砸柜门,可就在这时,他惊恐地发现,光滑的金属柜门上,慢慢出现一行发着青金色微光的字,像神鬼的判决:“命债未清,神智先亡。”
同时,“棠归”疗养院里,沈清棠没睡。她就站在窗前,左眼里映着常人看不见的景象——周明远那条代表生命和气运的线,已经布满了像蜘蛛网一样的细裂痕。
她没真的“入梦”,只是借“慈引潮”的能量场,把周明远埋起来的最后一点良知残影,和他潜意识里最深的恐惧混在一起,给他造了个“梦诊”的场景。那杯茶里的“断疫青”精粹,就是开这个场景的钥匙。
她转身,从架子上拿了株一寸高的翠绿幼苗,种在窗台的花盆里。这是“引命藤”,能和目标的命线产生感应。
她轻声说,像对藤苗说,又像在宣判:“不是我要让他疯,是他自己,早该听见那些孩子的哭声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周家就乱成一团。
一个年轻佣人慌慌张张打报警电话,声音发抖:“快来人!老爷他……他疯了!他跪在佛堂里,抱着一支录音笔,嘴里一直说‘我要赎罪’‘我要赎罪’……”
事情发酵得比谁想的都快。
第三天早上,“棠归”疗养院大门外,被赶来的各大媒体围得水泄不通。
周明远冲破家人阻拦,一路跑到这儿。他还穿着白大褂,上面不知蹭了多大片血迹,看起来特别狼狈。
他眼睛通红,头发乱着,手里死死攥着刚从医院拿的颅骨ct片,对着疗养院紧闭的大门,用尽全力喊:“沈神医!求求你!求你给我开颅!我脑子里有东西!有东西在吃我!救救我!”
闪光灯不停闪,摄像机拍下这位顶级医学院士瞳孔发抖、手指抽筋、彻底失控的样子。
昨天还骂“迷信”的科学权威,今天却求“神医”给他做场玄乎的“手术”。这反转太戏剧性,所有记者都激动得不行。
疗养院二楼窗后,沈清棠和傅司寒一起站着,静静看楼下这荒唐的一幕。
傅司寒皱着眉:“他真的……”
“他不用手术。”沈清棠打断他,语气平静,“他需要当着全世界的面,把那三百二十一个人的名字,一个一个,清清楚楚念出来。”
陈伯在旁边低声说:“少夫人,我们刚拿到他最新的脑部扫描报告,一切正常,没任何器官病变的迹象。”
沈清棠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在晨光里让人看不透。
“正常?”她轻声说,“等‘慈引潮’把那六十个枉死者的怨念,一丝一丝‘种’进他的神经元里,他就再也不敢说‘正常’了。”
楼下,周明远的哭喊声更凄厉了,他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疗养院冰冷的铁门前。
媒体的镜头立刻对准他,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跪着的科学权威,和那扇始终没开的神秘大门上。
一场没声音的对峙,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