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窗而过,卷起最后一缕燃尽的檀香,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沈清棠指尖冰凉,紧紧攥着那把青铜钥匙,粗糙的触感和上面熟悉的祭坛刻痕,让她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着力点。
这诡异的符号,不仅纠缠在她的噩梦中,更像是淬毒的烙印,在前世破碎的记忆里反复闪现。
她缓缓闭上双眼,心念微动,引导着随身空间中的灵泉之水,如涓涓细流冲刷着刺痛的识海。
那缕潜伏在最深处,属于所谓“姐姐”的意识,在灵泉的安抚下暂时蛰伏,但那股阴冷的窥伺感却从未消失,如影随形。
右眼瞳孔深处,金光一闪而逝,命数眼悄然开启。
她内视己身,只见那条代表着她善念与功德的命丝,原本纯净凝实,此刻却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仿佛正被某种无形的存在贪婪地啃噬着。
每多一道裂痕,她心底的慈悲与坚守就薄弱一分。
“你想吃掉我?”沈清棠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低语,声音清冷而坚定,“可惜,我还得去找他。”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
沈清棠没有像任何人预料的那般离开傅家老宅,反而径直找到了傅家主母林婉芝,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为之色变的请求——她要进入傅家的禁地,“静心阁”。
静心阁,对外宣称是历代傅氏家主闭关清修、勘破心魔之所。
但沈清棠从前世的记忆碎片中得知,那里,实则是一间密室,用以封印一卷足以颠覆乾坤的命契残页。
林婉芝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她端坐于太师椅上,目光沉静地审视着眼前的沈清棠,良久,才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轻轻点了点头。
沉重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一切光与声。
阁内阴冷潮湿,四壁之上刻满了早已失传的古老符文,每一个笔画都蕴含着镇压与封印的强大力量。
正中央的石台上,静静躺着一卷边缘焦黑的古籍,正是那《命契录·残篇》。
沈清棠走上前,颤抖地伸出手,指尖触及书卷的刹那,无数血腥而绝望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古籍无风自动,书页哗哗作响,上面记载着前五十二次轮回中,“慈引”与“承渊者”那被诅咒的结局。
每一世,作为“慈引”的她,都在倾尽所有、即将救出“承渊者”傅司寒的前一刻,被所谓的“本体”意识吞噬,化为对方重生的养料。
而傅司寒,则因此永远被困于无间深渊,周而复始,无人能够破局。
原来,所谓的轮回救赎,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沈清棠胸口剧烈起伏,滔天的恨意与绝望几乎要将她淹没。
但她死死咬住舌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从随身的玉匣中,取出一根枯黄的藤须,那是上古异植“守魂藤”的残根,对魂魄之力有着超乎寻常的感应。
她毫不犹豫地刺破指尖,将一滴殷红的精血滴在藤须之上。
藤须仿佛被瞬间唤醒,瞬间变得柔韧翠绿,她迅速将其缠绕于那卷焦黑的古籍上。
刹那间,藤须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在半空中投射出一幕惊心动魄的画面。
画面中,是第五十二世的她,身穿一袭素白衣裙,容颜与自己一般无二,神情却悲悯中透着一丝诡异的漠然。
她亲手将已然昏迷的傅司寒,缓缓推入了那翻涌着无尽怨气的血莲池中。
随即,她转过身,对着虚无的天空露出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微笑,轻声呢喃:“这一世,我不再做慈悲的奴仆。”
那张脸,那抹笑,正是梦中那个自称“姐姐”的真容!
沈清棠如遭雷击,猛然醒悟。
原来,所谓的“本体”,早已在无数次失败的轮回中,被执念侵蚀,脱离了古医门的医道初心,沦为了只知吞噬分魂以求重生的邪祟!
它一直在等,等着自己情绪崩溃、意志最为松动的那一刻,好取而代之,完成最后的夺舍!
想通了这一切,沈清棠眼中的迷茫与痛苦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意与决绝。
她心念一动,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退回了自己的随身空间。
“时间流速,三倍全开!”
她没有丝毫迟疑,立刻着手处理空间药圃中两株相生相克的灵植——至阳至刚的逆阳草,与能惑人心神的忘忧果。
她要炼制的,并非是清除分魂的灵药,而是一种名为“断念散”的奇毒。
此毒,非为清除,而是反向喂养!
她要故意让那个“姐姐”感知到自己已经濒临绝望,心生死志,诱使其提前按捺不住,主动现身!
与此同时,她盘膝而坐,左眼瞳孔中银芒流转,与右眼命数眼的金光交相辉映。
在双眼的共同锁定下,她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识海深处,那两股同源而生的命丝交汇的关键节点。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她故意释放出微弱而混乱的神念,仿佛即将崩溃的猎物,发出了最后的哀鸣。
果不其然,那股阴冷的意识瞬间被引动,化作一道虚影,带着贪婪的狂笑,猛地朝她的本源意识扑来!
“我的好妹妹,挣扎了五十三世,也该认命了!”
就在对方即将吞噬成功的瞬间,沈清棠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眼中精光爆射!
她猛然将一滴早已准备好的、浓缩到极致的灵泉精华,精准地注入到那命丝的交汇点上,同时低喝一声,激活了古医门早已失传的禁术!
“《净魄引》!”
那一瞬间,沈清棠的识海之内,仿佛有九天惊雷轰然炸响!
纯粹到极致的慈悲之力,在禁术的引导下,化作了净化一切邪祟的利剑,狠狠地斩向了那同源的邪念!
“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在识海中响起,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你……你竟敢用慈悲之力,反噬本源?!疯子!你这个疯子!”
那道虚影被慈悲之光灼烧得寸寸消散,最终不甘地退回了识海最深处,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虚弱与沉寂。
三日后,静心阁的石门再度开启。
沈清棠缓步走出,面色虽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清明。
林婉芝早已等在门外,她看到沈清棠的神情,
“这是司寒失踪前,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
信封平平无奇,可当沈清棠的指尖触碰到它的那一刻,她的右眼命数眼骤然捕捉到一道一闪而逝的幽蓝光痕——这是机遇显化的征兆!
她心中一动,拆开信封,里面却只有一张空白的宣纸。
她没有犹豫,再次刺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落在宣纸之上。
血液迅速被吸收,紧接着,一行龙飞凤舞的字迹,缓缓在纸上浮现出来:“别信钥匙,信我心跳。”
几乎就在这七个字完全显现的同一时刻,她怀中那把被她紧握了许久的青铜钥匙,竟发出一声清脆的哀鸣,随即“咔嚓”一声,在她掌心无声无息地碎裂开来,化作一捧冰冷的铁砂,簌簌落下。
沈清棠怔怔地看着掌心里的铁砂,又看了看纸上那熟悉的字迹,巨大的信息冲击着她的心神。
钥匙是假的?那真正的入口……
她缓缓摊开手,任由那些铁砂从指缝间滑落,只将那张写着七个字的宣纸,紧紧地攥在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