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惊天动地的猜想,让沈清棠的心跳漏掉了一拍。
清晨的第一缕曦光透过废墟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她苍白的脸上。
怀中的男人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燃烧了一夜的暗红瞳眸已然褪去,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清明,却又多了几分令人心悸的破碎感。
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查看自己的伤势,而是猛地一个翻身,将她死死圈入怀中,手臂收紧得几乎要将她嵌进自己的骨血里,仿佛稍一松手,她就会化作泡影消散。
“别离开我的视线。”傅司寒的嗓音低哑得厉害,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窝,带着浓重的后怕与不安。
他埋首在她发间,用力嗅着那股让他心安的清冽气息,断断续续地道:“我做了个梦……梦里你死了三次。一次被刀穿透胸膛,一次坠落万丈悬崖,还有一次……”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无尽的自我厌弃与痛楚,“还有一次,是我亲手……把你推进了一座冰冷的棺椁里。”
沈清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翻涌的血丝与挣扎。
那是被无数轮回封印的前世记忆,正在他体内那股“逆命”之力的冲击下,被迫苏醒的碎片。
她轻轻推开他紧箍的臂膀,坐起身,开始整理自己凌乱的衣物,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傅司寒,如果你真的想救我,想让我好好活着,”她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那就别再做那个被天命规则束缚的‘守护者’。”
说话间,她左眼瞳孔微不可查地亮起一瞬,飞速扫过四周。
视野之中,空气里不知何时已漂浮着数十条新生的灰色命丝,它们从四面八方延伸而来,每一条都代表着一个怀揣着窥探与敌意的存在——那些闻讯赶来的承渊长老会分支代表,正像秃鹫一样,盘旋在附近,觊觎着那柄传说中认主失败的断情刃。
沈清棠心中冷笑。
她知道,今日若不能彻底立威,将这群循规蹈矩的老家伙们踩在脚下,等待她的,将是无穷无尽的围剿、审判与洗脑。
而打破这个死局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所有人亲眼见证:她沈清棠,不需要任何系统的认可,也能成为凌驾于规则之上的,真正的“医道之主”!
“青黛,白术,”她清冷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出废墟,“布设‘问心台’。”
两道身影如鬼魅般从阴影中掠出,躬身领命,转瞬消失。
不过一刻钟,就在这片废墟前的空地上,一座由青石垒砌的露天高台拔地而起,中央稳稳放置着一尊古朴的青铜药鼎。
沈清棠缓步走上高台,环视着那些从暗处渐渐显露身形、面色各异的承渊众人。
她一身素衣,虽因一夜未眠而略显憔悴,但站在高台之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清贵与睥睨天下的气场,却让在场所有人呼吸一滞。
“今日起,我沈清棠在此立规。”她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钟磬,震得众人耳膜嗡鸣,“承渊,不再问虚无缥缈的天命,只问医者救世的本心。若有不服者,大可以上台与我比药——三局两胜,败者,永世不得再入承渊之门!”
“放肆!”
“狂妄小儿!竟敢颠覆祖宗规矩!”
人群瞬间哗然,一名鹤发童颜的长老气得浑身发抖,怒斥出声。
他当即指向身后一名眼神倨傲的青年:“林枫,上去!让她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什么叫承渊不可辱!”
那名叫林枫的青年,正是长老会近年来最得意的门生,一手毒术出神入化。
他冷笑着跃上高台,眼中满是轻蔑。
“第一局,辨毒。”林枫一挥手,十八个贴着符篆的墨玉小瓶一字排开,“这十八种皆为失传奇毒,你若能在一炷香内辨出其三,便算你赢。”
沈清棠看都未看那些玉瓶,甚至缓缓闭上了双眼。
她只是站在那里,鼻翼微动,如品鉴陈年佳酿般,轻轻吸了一口气。
“左起第一瓶,‘腐骨蝇涎’,取自北疆万年冰层下的变异尸蝇,中毒者三息之内化为脓血;第三瓶,‘七窍玲珑心’,以七种情花露水混合蜃妖之泪炼制,非毒,乃是引动心魔的幻引;第七瓶……”
她不疾不徐,仅凭空气中泄露的微弱气息,便将十八种奇毒的名称、来源、特性乃至解法一一道来,分毫不差。
当她念到最后一瓶时,那名不可一世的林枫,脸色已然惨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
全场死寂。
“第二局,塑丹。”沈清棠睁开眼,眸光清冽如雪,“就以这台下最普通的草药为材。”
她随手指向台下药箱里散落的几株普通药材,信手拈来,投入鼎中。
没有繁复的仪式,没有惊人的异象,她只是素手轻扬,指尖偶尔弹出一缕淡不可见的金色气流。
一炷香后,药鼎开启。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异香瞬间弥漫全场,吸入者无不精神一振,仿佛卸下了半生疲惫。
鼎中,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流转着九道丹纹的金色药丸静静躺着。
“续……续命九转丸!丹生九纹,药效回天!这……这是传说中的神药!”
台下,三位年过古稀的老医师看清丹药的瞬间,竟控制不住地老泪纵横,当场跪倒在地。
那是他们师祖穷其一生,耗尽心血都未能复原的古籍神药!
林枫双腿一软,瘫倒在地,第二局,不战自败。
“第三局,”他面如死灰,却从牙缝里挤出最后的疯狂,“比试‘活体试药’!医术再高,若不敢以人命为证,终是纸上谈兵!”
他这是要用承渊最残酷的规矩,逼她陷入道德绝境。
“好。”沈清棠却笑了,那笑容冰冷而嘲弄。
她挥了挥手,青黛白术立刻抬上一名衣衫褴褛、气息奄奄的流浪汉。
这人,正是她早已安排好的“棋子”,体内已预先植入了空间灵泉培育的“再生菌群”,生命力远比表面看起来顽强。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沈清棠取出银针,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光芒一闪即逝——那是右眼“命数眼”开启,精准预判了男子体内所有经络节点的最佳刺激角度与深度。
“嗖!嗖!嗖!”
七十二道银针如流光电影,在她指尖绽放。
每一针落下,都精准无误地刺入特定的穴位,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当最后一根长针,从他头顶百会穴贯入的瞬间,那名本已出气多入气少的流浪汉,竟猛地挺身坐起,胸膛剧烈起伏,随即发出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咳嗽!
全场震惊,继而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叹!
沈清棠缓缓收针,目光扫过那些面色煞白、如丧考妣的长老们,声音淡漠却字字诛心:
“我不是在试药,我是在救人。你们所谓的‘规矩’,不过是你们这群庸才,拿无辜人命当做晋升筹码的遮羞布而已。”
比试结束,胜负已分。人群尚未从极致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就在此时,一道挺拔的身影一步步走上高台。
是傅司寒。
他径直走到沈清棠面前,在全场数千道目光的注视下,毫无征兆地单膝跪地!
他手中,横呈着那把无数人觊觎的断情刃。
“此刃,曾因无人配得上而认主失败。”傅司寒抬眸望着她,声音沉稳如山,每一个字都响彻云霄,“但从今往后,它不必再认任何人为主。”
话音未落,他抬起自己的左手,在所有人倒抽冷气的声音中,猛地将锋锐无匹的刀刃狠狠划过掌心!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古老的刀身。
他却恍若未觉,任由鲜血淋漓,五指猛然握紧了滚烫的刀柄,以血立誓:
“我傅司寒,以我之血为誓:不为天命所驱,不为宗规所缚,此生此世,只为护沈清棠一人周全!”
誓言落下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柄坚不可摧的断情刃,竟在他握紧的掌心之中,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它仿佛被一股更霸道、更决绝的力量所征服,化作一滩银红色的滚烫液体!
沈清棠瞳孔狠狠一缩——
她的右眼清晰地看到,那液体正与他体内那神秘的黑莲图腾疯狂融合,生成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跳脱于一切命理之外的“无契命格”!
几乎是同一时间,千里之外,承渊宗门圣地。
一道贯穿天地的古老石碑,在毫无征兆之下,轰然炸裂!
石碑顶端,那条以神血刻下的《承渊律·第一条》,化作漫天飞灰。
——“候选者,必由器择。”
新的时代,在这一握之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