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头离去后,破败的老宅重新陷入死寂,唯有篝火摇曳,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墨寻站在原地,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最大限度地蔓延开来,感知着周遭的一切细微动静。
风声、虫鸣、远处镇中隐约的犬吠……一切如常。
那老者看似行将就木,但出现得太过巧合,言语中也透着难以捉摸的深意。“树大了,虫子也多”、“退一步,是为了看得更清楚”……这些话,绝非一个普通镇民能轻易说出的。是“暗影”的接引?还是李扈势力的试探?亦或是宗门内其他关注到此地异常的眼线?
墨寻心念电转,将“莫尘”这个身份从塑造到进入沧溟宗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玄玑子长老的安排理应周密,青木镇这个背景也经过调查,理论上不应有破绽。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
他不敢在此久留。迅速熄灭了篝火,将痕迹清理干净,身形如同融化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老宅,并未返回镇中客栈,而是潜行至镇外山林中一处隐秘的岩缝藏身。
夜凉如水,月光被浓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墨寻运转《敛息化元诀》,将自身气息与周围的山石林木融为一体,即便有神识扫过,也极难发现他的存在。他的一部分心神保持警惕,另一部分则沉入对《永夜巡天诀》的感悟中。
在燕国时,他更多的是修炼其根基,凝聚黑暗与虚空真元。如今修为渐长,尤其是在黑风山脉与王猛交手,以及连日来在藏经阁的探查后,他对于“暗”与“空”的理解似乎更深了一层。
《永夜巡天诀》并非单纯的隐匿刺杀之术,更蕴含着“巡天”之志。于黑暗中洞察真实,于虚空中丈量天地。这种洞察,不仅仅是视觉,更是对能量、因果、乃至法则脉络的感知。
他尝试将一丝微不可察的神识,融入夜晚的微风,融入草木的呼吸,融入大地深沉的脉动。这种感知极其微弱,覆盖范围也有限,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融入”感,仿佛他本身就成了这夜色的一部分。
突然,他融入夜风的那缕神识,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那波动并非来自青木镇方向,而是来自更远处的山道,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镇子这边掠来!速度之快,远超凝元境修士,甚至比他在燕国见过的普通神藏境还要快上一些!
墨寻心中一凛,立刻将全部神识收回,收敛所有气息,如同彻底化作了岩石。
片刻之后,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掠过山林上空,并未停留,径直投向了青木镇的方向。那身影散发出的气息阴冷而强大,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煞气,让墨寻感到一阵心悸。
“不是宗门路数…这煞气,倒有些像…地煞门?”墨寻心中警铃大作。地煞门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冲着他来的?联想到古老头诡异的出现和这突如其来的高手,青木镇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他按捺住跟上去探查的冲动。对方实力远超于他,贸然跟踪无异于送死。当务之急,是尽快完成护送任务,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返回宗门。只有在沧溟宗内,借助宗门的规则和玄玑子可能的暗中照拂,他才能相对安全地成长和调查。
那一夜,再无异动。但墨寻知道,平静的表面下,暗流已然汹涌。
翌日清晨,墨寻如同一个普通的完成祭祖任务的弟子,准时出现在商队汇合地点。他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对故土的眷恋,与另外两名外门弟子点头致意后,便沉默地守在商队一侧。
返程的路上,墨寻比来时更加警惕。他看似目不斜视,实则神识始终保持着对周围环境的高度感知,尤其是对那股阴冷煞气的提防。
商队行至一片较为荒僻的山谷时,墨寻敏锐地察觉到,前方道路旁的密林中,隐约传来几道压抑的气息,带着不善的意图。
“有埋伏。”他低声对身旁另外两名还有些茫然的弟子说道。
那两人一愣,随即紧张起来,纷纷握紧了兵器。他们修为不高,感知远不如墨寻敏锐。
果然,商队刚进入山谷腹地,两侧林中便窜出七八名蒙面黑衣人,手持利刃,气息彪悍,大多在凝元境四重到六重之间,为首一人更是达到了凝元境七重!
“留下货物,饶你们不死!”为首的黑衣人厉声喝道,声音沙哑,显然是刻意伪装。
商队管事吓得面如土色,护卫们也都紧张地围拢起来。那两名外门弟子脸色发白,他们接取任务是为了赚取功德点,可不想把命丢在这里。
墨寻心中冷笑。这群匪徒出现得太过“及时”,而且目标明确,直奔货物,似乎对商队的护卫力量也有所了解。这不像是一般的劫道,更像是有预谋的袭击。
是王猛搞的鬼?他还没这么大能量能驱使凝元境七重的匪徒在外截杀。还是……与昨夜那道黑影有关?
不容他多想,匪徒已经冲杀过来。两名外门弟子勉强抵挡住两人,便已左支右绌。商队护卫更是节节败退。
那凝元七重的匪首,目光阴鸷,直接锁定了穿着沧溟宗弟子服的墨寻,狞笑道:“沧溟宗的小崽子,先拿你祭旗!”说罢,一刀劈来,刀风凌厉,带着一股血腥气。
墨寻眼神一凝。他若全力出手,动用黑暗与空间之力,击杀此人并非难事。但那样一来,他的真实实力必然暴露,《敛息化元诀》的效果也可能被看出端倪。
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决定。脚下《流云步》展开,身形如风中柳絮,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刀锋。同时,他运转《流云诀》,水蓝色真元在身前布下一道道绵密柔韧的防御。
“嗤啦!”
刀气撕裂了数层水幕,最终在临近墨寻身体时力竭消散。墨寻则借势向后飘退,脸色“苍白”,气息“紊乱”,仿佛接下一招已尽了全力。
“咦?有点门道!”匪首微微诧异,但并未多想,再次挥刀攻上,“看你能挡几刀!”
墨寻且战且退,凭借远超表面修为的战斗意识和《流云诀》对力量的巧妙化解,每一次都看似惊险万分,却又总能勉强撑住。他将自身伪装成一个真元较为精纯、身法不错、但攻击力不足的典型水属性功法修士。
他在拖延时间。这里虽然荒僻,但毕竟是官道附近,时间一长,难免会有其他修士或宗门巡逻队经过。
另外两名外门弟子见墨寻竟然能缠住最强的匪首,士气稍振,拼命抵挡。商队护卫们也鼓起余勇,与匪徒缠斗在一起。
战斗陷入胶着。那匪首久攻不下,心中焦躁,攻势越发狂猛。墨寻压力大增,身上甚至被凌厉的刀气划出了几道浅浅的血痕,看起来更是岌岌可危。
就在他考虑是否要动用一丝隐藏力量,制造机会重创匪首时,远处天际骤然传来一声厉喝:“何方宵小,敢劫沧溟宗护送的商队!”
一道剑光如同匹练般从天而降,携带着化灵境修士特有的灵压,轰然斩在匪徒与商队之间,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强大的气势瞬间镇住了所有匪徒。那匪首脸色剧变,毫不犹豫地一挥手:“撤!”
一群匪徒如同潮水般退入山林,转眼消失不见。
墨寻抬头,只见一名身着沧溟宗内门弟子服饰的青年,脚踏飞剑,悬浮在半空,神色冷峻。其衣襟上,绣着天枢峰的小剑标记。
是天枢峰的巡山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