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荣“溺亡”的阴影尚未散去,内忧外患便如疾风骤雨般拍打着未央宫本就摇摇欲坠的平静。匈奴的铁蹄在北方边境肆意践踏,关东的蝗灾让饥民的哀嚎再次响起,而朝堂之上,因储君之位空悬,各方势力角逐的暗流愈发汹涌。
刘启的困顿与抉择: 景帝刘启在丧子之痛、边患紧迫与朝局纷争的多重压力下,病体愈发沉重。他深知,国无储君,人心不稳,必须尽快做出决断。他的目光在仅存的皇子中巡弋,却难有中意之人。梁王刘武在窦太后的支持下,活动日益频繁,但其骄纵之名在外,非守成之君的理想人选。而被严密看管的刘彻……一想到天幕中那“三世而亡”的惨象,刘启便心如刀绞,绝不敢再动此念头。
窦太后的步步紧逼: 长乐宫的窦太后,利用皇帝病重、朝局不稳的机会,不断向刘启施压。“皇帝,武儿乃你一母同胞,性情虽稍显跳脱,然血脉至亲,总好过外人。且梁地富庶,兵精粮足,可为屏藩,若立其为储,可安宗室,定人心。” 她的话语,如同绵绵密密的网,试图将刘启最后的犹豫也束缚住。
朝臣的分化与观望: 以丞相卫绾为首的部分老臣,内心倾向于立一位成年、且与窦太后关系密切的皇子(如梁王),以求迅速稳定局势,但也忌惮梁王秉性可能带来的风险。而另一部分官员,则隐约怀念起“仁厚”的刘荣,或对任何可能引发更大动荡的抉择感到恐惧,态度暧昧。朝堂之上,立长、立贤、乃至“兄终弟及”的争论,虽未公开化,却已在私下里激烈交锋。
化名“容留”的刘荣,在南方的村落里,并非完全与世隔绝。通过那位忠心旧属的秘密渠道,他大致了解着长安的动荡与边境的烽火。
当他得知匈奴入寇、关东遭灾,而朝中却因储位之争效率低下时,眉头深锁。他仿佛能看到边境百姓在铁蹄下的惨状,能看到灾区饿殍遍野的凄凉。这种无力感,比他身为太子时更甚。
他只能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眼前这片小小的天地。他带领村民兴修水利,防御可能出现的涝灾;他将带来的部分财物,通过旧属悄悄换成粮食,囤积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他更加努力地传授知识,调解纠纷。这个名为“容家村”的小村落,在他的庇护下,竟成了乱世中的一方净土,吸引着周边一些难以生存的流民悄悄前来依附。
然而,“容留”的声望渐起,也引起了当地县府小吏的注意。一个外来的、颇有学识和威望的“隐士”,在这敏感时期,难免不让人产生一些联想。虽未有直接动作,但无形的监视,已如薄雾般悄然笼罩。
被严密软禁的刘彻,日子愈发艰难。父皇的猜忌、朝臣的疏远、外界关于他“逼死”兄长的流言,都如同枷锁,牢牢困住了他。但他心中的那团火,并未熄灭,反而在绝境中燃烧得更加炽烈。
韩嫣通过几乎被斩断的残余网络,拼凑出了外界的信息:朝廷应对匈奴不力,灾情处置迟缓,最重要的是——储位之争陷入僵局,陛下病重,窦太后力推梁王!
“殿下!”韩嫣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此乃天赐良机!陛下病重,朝局不稳,梁王若立,以其性情,必不能容殿下!我等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刘彻猛地抬头,眼中寒光迸射:“如何搏?”
“联络军中旧部!”韩嫣压低声音,几乎耳语,“尤其是北军中对陛下……对当前局势不满的将领!陛下若……若有不讳,梁王远在梁国,长安空虚,殿下乃先帝嫡子,名正言顺!只需控制未央宫,矫诏……不,是奉遗诏登基!届时大局已定,纵有非议,亦可日后徐徐图之!”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近乎疯狂的计划!成功率渺茫,一旦失败,万劫不复!
刘彻死死盯着韩嫣,胸膛剧烈起伏。天幕的预言像警钟在耳边回响,但现实的绝境又逼得他无路可退。是坐等被梁王或其他人清算,还是拼死一搏,去争夺那本该属于他、却被天意和命运嘲弄的帝位?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沙哑而坚定:“去……联络。务必……隐秘!”
一颗引爆未央宫的火星,就此悄然埋下。
仿佛是命运的巧合,抑或是暗流推动的必然。因关东灾情,朝廷下令各郡县统计流民,妥善安置。“容家村”接纳流民的行为,虽然低调,却终究纸包不住火。当地县令在接到上报后,出于谨慎,将“村中隐士容留,颇得民心,疑似与……与昔日太子某些理念相合”的模糊信息,作为一条无关紧要的“风闻”,夹杂在众多公文之中,呈送郡府,最终,或许会流入某些有心人的视线。
而在长安,韩嫣寻找军中同盟的过程也并非一帆风顺。他接触的一名北军中层军官,虽对现状不满,却也极为谨慎,在答应考虑的同时,暗中将“胶东王似有异动”的消息,透露给了与之交好、却隶属于丞相卫绾门下的一名文吏……
信息在暗河中流动,真与假,虚与实,开始交织。
刘荣在南方的“仁政”微光,与刘彻在长安的困兽之搏,这两个本该再无交集的身份,却因为帝国的动荡和权力的真空,被无形的手再次拉扯向同一个风暴眼。
未央宫内的博弈,江湖之远的守望,冰封下的地火……所有线索都在收紧。
一场决定帝国命运的巨大风暴,已然迫在眉睫。而那个“已死”的太子,他真的能永远置身事外吗?那个被预言为“亡国之君”的皇子,他又能否逆天改命?
漩涡,正在加速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