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帽间内，林姝站在镜子前，慢条斯理地穿上黑色羊绒大衣。镜子里的女人脸色依然苍白，眼眶微红，嘴唇没什么血色，一副刚遭受打击、强撑体面的模样。
但她的眼神，却平静得可怕。
她拿出手机，解锁。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新消息。林姝的唇角弯了一下，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哥哥刚才演得好冷淡。”
“我都快当真了。”
“不过……我喜欢。”
发送。
她收起手机，整理好大衣的领子，转身走出了衣帽间。
赵助理已经在门口等她：“车已经准备好了，林小姐。”
“谢谢。”林姝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温顺，只是依旧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疲惫。
她跟在赵助理身后，朝酒店侧门走去。
经过大厅时，她看见傅承聿和江晚姝正站在门口等车。江晚姝紧紧挽着傅承聿的手臂，身体几乎贴在他身上，仰头对他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
傅承聿微微低头听着，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峻。
林姝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扫而过，没有任何停留。仿佛那只是两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她跟着赵助理，从他们身边走过，距离近得几乎能闻到傅承聿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但她的指尖，却不着痕迹地从大衣口袋里伸出，极快地、几乎不被察觉地，在傅承聿垂在身侧的手背上轻轻划了一下。
像羽毛拂过。
然后，她继续向前走，没有回头。
傅承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手背上那转瞬即逝的触感，像电流般窜过皮肤。
“承聿？”江晚姝察觉到他的异样，疑惑地抬头。
傅承聿收回视线，声音平静：“没事，车来了。”
黑色的宾利缓缓停在酒店门口。
傅承聿拉开后座车门，让江晚姝先上车。关上车门的前一秒，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酒店侧门的方向。
那里，林姝正弯腰坐进秦震派来的那辆黑色奔驰。墨绿色裙摆的最后一点光泽，消失在关上的车门后。
傅承聿坐进车里，关上门。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香氛，和江晚姝身上甜腻的香水味。
“承聿，今晚……”江晚姝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想说些什么。
“累了，休息会儿。”傅承聿打断她，闭上眼睛，靠在后座上。
江晚姝咬了咬嘴唇，没敢再说话。
车内陷入沉默。
傅承聿闭着眼，脑海中却清晰地回放着刚才那一幕。她苍白的脸，微红的眼眶，刻意疏离的声音。以及，擦肩而过时，那轻得几乎不存在的触碰。
还有手机屏幕上，她刚刚发来的那三条信息。
傅承聿的唇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极轻微地勾了一下。
冷淡？
喜欢？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夜景。玻璃窗上，倒映出他深沉难辨的眼神。
游戏还在继续。而且，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拿出手机，解锁，点开那个没有存储名字的对话框。指尖悬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最终，他回复了：
“135xxxx0921，李薇。明天下午联系你。”
“等着，周一15:00，金茂君悦1704。”
发送。
然后，他将手机扔到一旁，重新闭上眼睛。
一旁，江晚姝看着傅承聿闭目养神的侧脸，光影在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上流动。
这个男人刚才在宴会厅里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殊荣，当众的亲昵、宣告般的姿态、还有那些落在她腰间的温度。
这一切都像梦。
三年了，她第一次以江晚姝的身份，挽着他的手臂站在灯光下，接受那些或惊讶或探究的目光。不是作为林姝的影子被藏在翡翠湾的公寓里，而是作为他傅承聿今晚的女伴。
她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腰间，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手掌的力度和温度。当他那样环住她，手滑下去的时候……江晚姝耳根微微发烫。她当然知道那是做给林姝看的，做给所有人看的。可那又怎样？至少这一刻，站在他身边的是她江晚姝。
林姝。
想到这个名字，江晚姝心底那点旖旎和窃喜迅速冷却，被更深的、混杂着嫉恨和扭曲快意的情绪取代。
她看见了。
看见林姝的脸色瞬间血色褪尽，看见她眼中无法掩饰的破碎，看见她仓惶逃离的背影。
痛快。
太痛快了。
那个高高在上的正主，那个让傅承聿念念不忘又恨之入骨的女人，终于也尝到了被当众羞辱、被弃如敝履的滋味。而她江晚姝，这个一直被拿来比较、被嫌弃不够像的替身，却站在了傅承聿身边，接受着他的宠爱，哪怕是演戏的宠爱。
这难道不是一种胜利吗？
江晚姝偷偷抬眼，打量着傅承聿。他闭着眼，眉头微蹙，似乎很疲惫。是因为应付宴会？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想起刚才在观景台附近，傅承聿说去洗手间，却离开了将近二十分钟。回来时，他身上的雪松气息里似乎掺杂了一丝极淡的、不属于宴会厅的香气，一种冷冽的、带着点苦味的香，有点像……林姝今晚身上的味道？
这个念头让江晚姝的心猛地一沉。
不会的。
一定是她想多了。傅承聿那么恨林姝，今晚那样羞辱她，怎么可能会私下见面？
可心底另一个声音却在冷笑：恨和爱，从来都是一体两面。傅承聿对林姝的执念有多深，她比谁都清楚。否则她这三年的模仿、讨好、委曲求全，又算什么？
江晚姝的手指悄悄收紧，指甲陷入掌心。
不，她不能胡思乱想。傅承聿今晚带她出来，就是最好的信号。这说明她这些年的等待和付出没有白费，说明他终于看到了她的好，说明……她或许有机会，真正取代林姝在他心里的位置。
哪怕只是一个替身的位置。
只要她能一直站在他身边，只要能让他习惯她的存在、依赖她的温顺……总有一天，影子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轮廓。
“承聿……”她忍不住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今晚……谢谢你带我出来。我真的很开心。”
傅承聿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冷淡的回应让江晚姝心头一紧，但她很快安慰自己：他一向如此。能带她出来，已经是破例了。
她鼓起勇气，往他身边挪了挪，手臂轻轻贴着他的手臂。见他没推开，胆子又大了些，试探着将头靠在他肩上。
傅承聿的身体僵了一下。江晚姝屏住呼吸。几秒后，他没有动，任由她靠着。
江晚姝的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甜蜜的弧度。看，他接受了。这就是进步。
她闭上眼，嗅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温度，心里那点不安和猜忌暂时被压下，被一种近乎卑微的满足感取代。
就这样就好。
只要能留在他身边，以什么身份都可以。
至于林姝……
江晚姝想起那个女人刚才苍白脆弱的脸，心底掠过一丝快意。
你回来了又怎样？
傅承聿身边的位子，现在是我的了。
宾利驶入翡翠湾的地下停车场。
车停稳后，傅承聿才睁开眼。他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上的江晚姝，眼神平静无波。
“到了。”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江晚姝连忙坐直身体，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羞赧：“嗯……承聿，你今晚……要上去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眼底却藏着期待。
傅承聿推开车门下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道：“早点休息。”
然后，他绕到驾驶座那边，对司机吩咐：“送江小姐上去。”
江晚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柔顺：“好……那你路上小心。”
傅承聿点了点头，转身走向电梯，不是通往她公寓的那部，而是通往停车场另一侧出口的电梯。
他要走。
江晚姝站在车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后，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又是这样。
每次都是这样。
给一点甜头，然后抽身离开。永远隔着一段距离，永远触不可及。
她坐回车里，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没关系。
她对自己说。
至少今晚，所有人都看到了，她江晚姝站在了傅承聿身边。
而林姝，那个曾经的正主，只能狼狈退场。
这就够了。
至于现在傅承聿心里到底怎么想……不重要。
她有的是时间，慢慢等，慢慢磨。
总有一天，她会成为他身边唯一的、不可替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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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奔驰在夜色中平稳行驶。
后座上，林姝靠窗坐着，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滑动。屏幕上是傅承聿刚才回复的消息
她盯着看了几秒，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等着？
好啊。
她倒要看看，他能让她等出什么花样。
几秒后，她指尖轻动，快速敲下一行字：
“知道了。”
“洗干净点，哥哥。”
“周一，我会好好‘检查’的。”
发送。
屏幕的光映在她眼底，冰冷而锐利。
她将手机放回包里，抬眼看向窗外。城市的灯火在车窗上拉出流光溢彩的线条，映在她平静无波的眼底。
今晚的戏，演得差不多了。
苏雨晴那边的种子已经种下，傅承聿的表演也足够到位，江晚姝想必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推进。
只是……林姝的目光落在车窗倒影里自己的脸上。那张脸依旧美丽，却透着一种被精心雕琢后的、缺乏生气的精致。
她需要加快进度了。
在秦震彻底对她失去兴趣之前，在傅承聿可能出现的变数之前，她必须完成金蝉脱壳，拿到她想要的东西，然后……
林姝闭上眼睛，脑海中开始勾勒下一步的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