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强烈到无法抑制的、近乎本能的直觉如同电流般窜遍谢清禾全身,她有预感,裴砚舟就在那个方向……
谢清禾脑海中瞬间勾勒出当时的场景,裴砚舟他们在遭遇毁灭性伏击后,以少数兵力拼死抵抗,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撕开一道口子。
然后,裴砚舟极有可能采取了后世特种作战中经典的“断尾求生”战术——分出小股兵力,制造出主力向西突围的假象,将大部分追兵引诱向相反方向。
而他们自己,在极可能身负重伤、弹药所剩无几的情况下,凭借毅力和默契,悄无声息转移到了东南方向那片地形更复杂、植被更茂密、更难被大规模追踪的原始密林深处。
谢清禾真的不敢再想下去。
指挥部的搜索重点,一直都放在最初的交火点和敌人主力可能逃窜的区域,对那片需要投入大量时间、人力进行拉网式搜索、且看似“得不偿失”的广袤密林,确实存在巨大的盲区和思维定式。
“李连长!”
谢清禾转身,声音因为胸腔里奔涌的激动微微拔高,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如同有两簇火焰在瞳孔深处燃烧:“我认为东南方向原始密林的可能性极大,裴营长他们极有可能就在那里隐蔽待援。”
“我请求立刻带一支小分队,马上前往该区域进行重点搜索,不能再等了。”
谢清禾在心里嘀咕,你不批准最好,我一个人行动更方便。
李连长闻言,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黝黑的脸上写满了凝重与挣扎:“谢同志,你的分析有道理,但是……那片老林子太大了!”
他抬手比划着,语气沉重:“地图上看着不大,真钻进去才知道,沟壑纵横,遮天蔽日,跟个迷宫一样,我们现有的人手撒进去,就像几颗石子丢进大海,根本不够进行有效搜索……”
他顿了顿,看向谢清禾,带着长辈的担忧:“而且里面情况不明,谁知道有没有敌人残留的小股部队?有没有他们故意布下的诡雷、陷阱?太危险了!”
“正因为地形复杂险峻,才是绝佳的隐蔽点,他们肯定认为那里相对安全,能争取到时间!”谢清禾语气急切,却蕴含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她上前一步,目光死死锁住李连长的眼睛:“连长,给我一个小组,哪怕只有三五个人也行,我需要有人负责通讯联络,把一路的情况传回来!”
谢清禾深吸一口气:“我擅长丛林追踪和野外生存,我一定能找到痕迹,时间就是生命,多等一刻,他们就多一分危险”
“他们可能就在林子深处,靠着最后一点意志力在等着我们,我们不能让他们白等!”
“如果没有多余的人手,我一个人也可以,只要给我一部电台即可。”
看着谢清禾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那近乎偏执的决心,再联想到她一路上展现出的远超常人的的实力,李连长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内心经历着天人交战。
一边是严酷的现实和巨大的风险,一边是失踪战友可能稍纵即逝的生还机会,以及眼前这个女子身上迸发出的、足以撼动任何犹豫的力量。
想起出发前师长说的话“你配合小谢同志,不要阻挠她……”
李连长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沙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好,谢清禾,我把师部侦察连最好的一个尖兵班配给你,一共九个人,加上你十个!带上最好的电台、充足的弹药和急救品!”
他死死盯着谢清禾,语气严厉得近乎警告:“记住,你们的任务是搜索和定位一旦发现踪迹,立刻呼叫支援,绝不许贸然行动,更不能擅自与敌人交火,听到没有?”
谢清禾却缓缓摇头,目光沉静如深潭之水,声音不高:“谢谢连长,但九个人太多了,深入敌后丛林,贵在精不在多。”
“我只需要两到三个最擅长丛林作战的弟兄,人多不仅行动迟缓,更容易留下痕迹。”
“在那种环境里,有时候一个人的隐蔽性胜过一个小队。”
谢清禾迎上李连长不赞同的目光,语气坚定:“人少才能机动灵活,才能出其不意。请连长放心,我清楚任务的性质,一定会谨慎行事,保证完成任务的同时,把大家平安带回来!”
李连长眉头紧锁,盯着她看了半晌。
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子绝非逞强之辈,一路上展现出的专业素养令人折服。
但两三个人深入敌后丛林,风险实在太大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斩钉截铁地说:“不行,太冒险了,最少五个人。”
“这是我的底线,谢清禾,你答应,我就立刻放行,十分钟后出发,要是不答应,这事就此作罢!”
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对面的女人,补充道:“而且必须保持无线电联络畅通,每隔两小时,必须主动汇报一次情况,这是死命令!”
五个人…… 谢清禾心中默念。
她知道这已经是李连长在巨大压力和风险之下,能为她争取到的最小规模、也是他能放心的最大极限了。
虽然与她理想中的两三人小队仍有差距,但比起九人,确实灵活了许多。
她有独自行动的能力,空间里的装备和后世积累的经验,足以支撑她进行更隐蔽、更高效的搜索。
但谢清禾也明白,在这个纪律严明的集体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表现得过于特立独行。
过于反常的坚持,反而会引来不必要的猜疑和关注,对她长远的打算不利。
只要这次行动成功,只要能找到裴砚舟,带着人平安回来……,谢清禾在心中冷静地权衡着。
她就有能力得到最有力的证明,暂时的妥协,是为了将来更大的行动自由。
她需要这次机会,需要这份功绩作为她日后行事的通行证。
心思辗转间,这些权衡已清晰落定。
谢清禾不再犹豫,抬起眼,目光坚定地看向李连长,干净利落地应道:“是!”
话音未落,她已“啪”地一个立正,身姿挺拔如松,敬了一个标准得如同教科书范本般的军礼,动作流畅,带着一种融入骨血的利落与果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