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洞口的时候,许大牛快速说了一下他们找到裴砚舟几人的过程,李连长是真的没有想到,五个人竟然干掉了三十多个敌人……
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地上躺着的裴砚舟和王团长身上时,尤其是在看到王团长那张如同金纸般毫无血色的脸时,脸上的激动瞬间被泼了一盆冰水,神色骤然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骇然。
回头,朝着岩缝入口方向,发出一声压抑却的低吼:“军医……军医哪儿去了……快……快进来!抢救重伤员……”
两名军医迅速上前,利落地接替了谢清禾和李兵他们粗糙的急救工作。
医疗箱打开,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器械被取出。
针剂推入伤员静脉,补充着他们近乎枯竭的生命力……
沾染着血污的简陋绷带被小心剪开,露出了下面狰狞可怖的伤口。
当蘸着消毒酒精的棉球擦过王团长腹部翻卷的皮肉时,即使是在深度昏迷中,他的身体也无意识地剧烈抽搐了一下,眉头痛苦地紧锁,但终究没有醒来。
裴砚舟在被移上担架的时候,不知是移动中碰到伤口,还是刚刚注入体内的药物开始起效,刺激了他的神经。
原本一直紧闭双眼、意识模糊的裴砚舟,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嗬嗬声,眼皮猛地睁开。
一把死死攥住离他最近的李连长的手腕!
那力道之大,指甲几乎要掐进李连长的皮肉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令人心悸的决绝。
“李……连……长……!”
“……叛……叛徒……!路……路线……泄……泄露了……!”
裴砚舟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如同破旧的风箱剧烈起伏,脸色因这拼尽全力的指控而泛起一种不正常的、骇人的潮红。
牙关紧咬,从齿缝间,一字一顿,挤出了最后几个虽然断续、却异常清晰、如同淬了毒冰碴的字:“有……埋伏……我们……被……被卖了……内鬼……在……在作战部……孙……运……程……孙参谋……!他……”
——孙运程!
这个名字,如同一声惊雷,毫无征兆地在李连长耳边轰然炸响。
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
李连长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瞬间惨白如纸,僵在原地,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
“不……不可能……孙参谋他怎么会……”
他嘴唇不受控制地剧烈哆嗦着,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想要找出任何理由来否定这石破天惊的指控。
孙运程,师部深受器重的作战参谋,背景深厚,前途无量,怎么可能是……内鬼?!
岩缝内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凝固了。
所有听到这断断续续却惊心动魄指控的人——军医、救援队员、以及近在咫尺的谢清禾,全都僵住了动作,脸上写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裴砚舟,在拼尽全力吐出这最后一个名字后,那强提着的一口气终于彻底溃散,紧扣着李连长的手无力地滑落,再次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昏迷之中,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着他顽强的生命尚未完全离去。
裴砚舟在第一次昏过去的那段时候,在梦中看到了谢清禾没有记起的剧情。
在剧中,原主在这次任务中牺牲,牺牲的人还有王团长。
活着回去的只有小孙,也就是孙健一个人,只是孙健最后被认定为特务,都没有等来自证清白的时刻,就被人吊死在了牢房里……
直到多年后孙运程一派因为子女作风问题被揪出……
李连长扭头,视线看向一旁的谢清禾,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谢清禾也正看着他。
她没有惊讶,没有疑问,脸上只有一种深沉的、冰冷的了然。
那双平日里清亮的眸子,此刻冷静得可怕,锐利如出鞘的军刀,仿佛早已洞悉了这个最黑暗、最残酷的真相,正等待着他们的确认。
“李连长”
谢清禾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这死寂的岩缝里,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在石头上,冰冷刺骨:“你没有听错,阿舟说的,就是作战参谋,孙运程。”
她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周围每一个屏息凝神、面露骇然的战士:“他是霓虹国安插在我们内部,隐藏极深的一颗‘钉子’,鼹鼠。”
“阿舟……也是不久前才意外掌握了线索,确认了他的身份,只是我们谁都没想到,这条毒蛇的反扑会这么快,这么狠……”
谢清禾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并非伪装。
想起这个人的瞬间,谢清禾恨不能时间倒流。
这个孙运程,在未来爬得很高,隐藏得极深,直到八十年代末东窗事发才把他隐藏的身份给提露出来。
谢清禾是真的很懊恼,如果早一点……或许就能提醒裴砚舟,或许就能避免今天的局面……
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情绪:“这个孙运程,根本不是什么根正苗红的革命后代,他是当年霓虹国战败溃退时,留在我国的,被霓虹国潜伏下来的特务网络暗中培养长大的。”
“只能说,敌人的渗透计划,布局深远得可怕,过了二三十年,他们依然能精准地找到并激活这些埋藏极深的棋子。”
“孙运程被幕后黑手找到并胁迫利诱时,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连长,此后,在霓虹国势力不遗余力的暗中扶持和资源倾斜下,他屡立‘奇功’,步步高升,坐到了如今师部参谋的要害位置上。”
谢清禾的声音到这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寒意:“他一次次地将我方的核心军事部署、重要行动计划、出卖给敌人……用我们战友的鲜血和白骨,铺就了他往上爬的阶梯……”
李连长几人完全僵在了原地,巨大的信息量让他们一时失去了思考能力,甚至忘了去追问谢清禾是如何得知这些骇人听闻的细节。
整个岩缝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角落里,架在简易灶台上的饭盒里,水将沸未沸发出的微弱“咕嘟”声,以及战士们因极度震惊和愤怒而粗重压抑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