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禾右臂抬起,握紧拳头,做出了一个极其清晰、带着凛然意味的“绝对静止,最高警戒”战术手势。
整个小队瞬间定格在原地,仿佛化作了五尊与森林融为一体的雕塑,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空气中只剩下血液冲上太阳穴的搏动声。
只见谢清禾极其缓慢地、几乎是逐帧播放般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指,极其轻柔地、一点点拂开地面上一层薄薄的、新落的积雪和早已腐烂发黑的枯叶。
指尖之下,赫然露出一小片已经凝固发黑、几乎与深色的冻土和腐殖质完全融为一体、若非拥有超越常人的观察力与经验根本无从发现的血迹。
谢清禾的心一紧,一股混杂着恐慌、激动、以及无数可怕猜测的寒流瞬间窜遍四肢百骸。
血迹!是谁的?
谢清禾强迫自己深吸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将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剧烈心跳和翻涌的情绪死死压了下去。
冷静,谢清禾,你必须冷静,现在任何情绪化的判断都是致命的!
她迅速检查了血迹周围,没有发现更多喷洒状或拖曳状的痕迹,这稍微让她松了口气——至少说明受伤者在此处停留时,出血可能已经得到了一定控制,或者并非致命伤。
她打了个手语,小队成员心神领会,再次悄无声息地向前追踪。
屏息凝神地向前艰难推进了大约几百米,有几个模糊不清脚印,散乱地指向同一个方向。
谢清禾的目光捕捉到了一处极其不自然的落叶堆积。
她示意小队停止,自己则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靠近,用匕首极其小心地拨开那层浅浅的浮土和落叶——一枚黄澄澄的国产制式步枪弹壳赫然暴露出来。
弹壳被刻意地斜插在松软的泥土里,底部朝向某个特定方向,上面的厂徽和编号清晰可见。
谢清禾虽然不是这个时代的兵,但她后世积累的经验让她瞬间明白,这是侦察兵在极端危急、无法明确通讯的情况下,留下的。
有明确指向性和特定含义的简易路标或者说……是绝望中抛出的求救信号。
它在告诉可能存在的后来者:“我曾在此停留,向此方向前进,需要救援!”
“有情况!”
谢清禾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前所未有的凝重:“发现我方人员留下的求救信号,注意绝对警戒,准备随时应对接触!”
小队成员们精神骤然一振,连日奔波的疲惫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警惕和临战前混合着希望的亢奋。
这条路,他们之前大规模搜索没有发现这些被隐藏的痕迹。
几个战士对谢清禾的认知不由得又上升到了一个全新的、近乎敬畏的层次。
五人小心翼翼地、一步一顿地、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般,向着弹壳指示的方向缓慢而坚定地推进。
周围的空气瞬间绷紧到了极点,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的声音,以及寒风穿过枯枝缝隙时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嘶鸣。
他们艰难地、用手臂和身体强行扒开一片极其茂密、长满倒刺、几乎密不透风的荆棘灌木丛后,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小片相对平坦的林间空地。
只见空地中央,跳跃着几堆不大的篝火,昏黄的火光映照出三三两两穿着臃肿敌方军服的士兵身影。
他们正围在火堆旁抽烟、烤火、低声用晦涩的语言交谈着,武器大多随意地靠在身旁或放在触手可及的地上。
不远处,搭建着四顶低矮的军用帐篷,透过晃动的帆布门帘缝隙,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人影在晃动,似乎还不止一个。
空地的边缘,可以看到明显是哨兵的身影在抱着枪,缩着脖子,慢吞吞地来回走动值岗,嘴里叼着烟,不时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语言懒散地交谈几句。
李兵李兵和其他三名战士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手心沁出冷汗——敌人。
而且看这规模和布置,是一个具备一定兵力、在此建立了临时前进基地的敌军分队,人数远多于他们数倍。
地府当时虽然抠门,没能完全兑现穿越大礼包的所有条款,但除了赋予谢清禾远超常人的气力,也让她的五感变得异常敏锐。
此刻,远处寒风中卷来的零碎对话,如同隐匿在暗处的毒蛇,精准地钻入谢清禾的耳中。
那些哨兵围着火堆发出的、李兵他们完全如同听天书般的异国语言,在她听来却字字清晰,句句惊心:“……妈的,这鬼天气,骨头缝都要冻裂了……里面那几个硬骨头还真他娘的能扛,两天了,愣是没啃下来……”
“……嘿,再硬又能怎么样?没吃没喝,还有个老家伙眼看就要断气了……看他们能撑到几时!到时候还不是任咱们摆布……”
“……上头也是,非要抓活的……费这劲!直接一梭子解决了多省事,非得让弟兄们在这冰天雪地里陪着耗……”
“……嘘,小声点,你懂个屁……听说那个当官的知道很多,只要能策反过来……那可是大功劳!不然早他妈喂野狼了……”
“……换岗时间快到了吧?真晦气,这鬼地方一刻也不想多待,连个娘们影子都见不着……”
每一句零碎的交谈话语,都像一把冰冷淬毒的锥子,狠狠扎进谢清禾的心口。
她的指尖瞬间冰凉,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裴砚舟他们果然被困在这里。
听着这些人的对话,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危急。
谢清禾听到他们说有个年纪大的人重伤濒死,心里猜测很可能是王团长,敌人正在用断水断粮的残忍方式消耗他们的意志和生命,目的竟是活捉。
寒风卷过林间空地,带着篝火呛人的烟气和敌人肆无忌惮的谈笑。
谢清禾如同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石雕,匍匐在冰冷刺骨的灌木丛后,仅露出的一双眼睛锐利如即将扑食的鹰隼,以惊人的速度冷静扫过整个敌营布局。
四顶帐篷,篝火旁围坐着九人,明确流动哨四人,帐篷内人影绰绰,估算总兵力至少三十人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