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峰县城,一家名为“龙腾茶舍”的雅间内。
林伟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盘上的紫砂壶。他对面坐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身材瘦削的年轻人,正是匆匆从省城赶来的陈明哲。
“陈少,放心,火已经点起来了。”林伟将一杯沏好的茶推到陈明哲面前,脸上带着一丝谄媚和得意,“塔寺乡那个赵老六,就是个见钱眼开的赌鬼,稍微给点甜头,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清河镇那个周大嘴,贪小便宜,吓唬他两句,再许他点好处,立刻就按我们教的嚷嚷起来了。”
陈明哲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镜片后的眼神冷漠而倨傲:“光是两个跳梁小丑,能掀起多大风浪?秦赐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光是这两个当然不够,”林伟阴恻恻地一笑,“但要是加上‘强征强拆’‘毁坏祖坟’‘欺压百姓’的舆论呢?我已经安排好了几家本地的小媒体和网络推手,到时候照片、视频、‘苦主’声泪俱下的控诉,一起给他端上去。就算动不了他的根本,也能恶心死他,拖慢他的进度!”
陈明哲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这个方案。“舆论方面,省里我会同步操作。几个有影响力的财经博主和所谓的‘民生大V’,已经打点好了。他们不需要知道真相,只需要跟着节奏喊‘官商勾结’、‘损害农民利益’就行了。”他放下茶杯,语气带着一丝阴狠,“秦赐不是喜欢出风头吗?这次就让他好好出个名。”
“还是陈少手段高明!”林伟连忙奉承,随即又压低声音,“不过…王老倔那边,油盐不进,我们的人接触了几次,连门都没让进。这家伙是个真正的硬骨头,不好利用。”
“一颗棋子罢了,不影响大局。”陈明哲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关键是要把事情闹大,要让秦赐疲于奔命。你这边,光靠嘴皮子还不够,得给他来点实际的。”
林伟心领神会:“明白!我已经找好了人,到时候……”
两人压低声音,在茶香袅袅中,编织着更恶毒的阴谋。
就在林伟与陈明哲密谋的第二天,一场风波骤然降临。
上午九点,开发区委托的省地质勘测队刚刚进入山湖村东侧地块,准备进行详细的地质勘探。几台仪器刚刚架设好,二三十个村民模样的人就吵吵嚷嚷地围了上来,为首的正是赵老六和周大嘴。
“不准测!这是我们祖祖辈辈的地!你们凭什么说征就征!”赵老六挥舞着胳膊,脸红脖子粗地喊道。
“就是!补偿款那么低,分明就是抢!你们和当官的勾结,欺负我们老百姓!”周大嘴在一旁帮腔,唾沫星子横飞。
勘测队队长试图解释,但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一片嘈杂的辱骂和推搡中。几个混在人群里的壮汉开始故意冲撞勘测队员,试图掀翻仪器现场一片混乱。
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秦赐这里。他正在邻镇协调事务,接到陈悦儿带着哭腔的紧急电话后,只说了两个字:“稳住。”
十五分钟后,秦赐的黑色大众宝来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现场外围。他推门下车,身后跟着孙紫恩和乡派出所的几名民警。
他没有立刻冲向冲突中心,而是站在原地,目光如炬,快速扫过全场。他看到了情绪激动但大多茫然的普通村民,看到了上蹿下跳、眼神闪烁的赵老六和周大嘴,也看到了那几个动作粗暴、明显在煽风点火的陌生面孔。
“秦书记来了!”有村民认出了他。
现场瞬间安静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这个年轻的开发区一把手身上。
秦赐大步走过去,没有理会赵老六和周大嘴,直接走到勘测队长面前,沉声问:“人员有没有受伤?设备有没有损坏?”
“人没事,设备……差点被他们推倒。”队长心有余悸。
秦赐点点头,这才转过身,面向骚动的人群。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乡亲们,我是秦赐,开发区管委会的书记。”
“我知道,大家对征地有顾虑,有想法,这很正常!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来听大家想法,来解决大家顾虑的!”
赵老六跳起来喊道:“解决?怎么解决?你们就是官官相护!”
秦赐目光锐利地看向他:“赵老六,你说山里有你家祖坟,指出来,今天当着所有乡亲的面,我们现场核实,现场登记。如果属实,该给的迁坟费,一分不会少!如果不是,”他语气陡然转冷,“凭空捏造,阻挠国家重点项目建设,是什么性质,你自己清楚!”
赵老六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气势瞬间矮了半截,支支吾吾说不出具体位置。
秦赐不再理他,又看向周大嘴:“周大嘴,你说你的鸭子是名贵品种,可以!我们现在就请县畜牧局的专家过来,现场评估!市场价格是多少,我们就按多少补偿,绝不让乡亲吃亏!但如果虚报冒领,”他顿了顿,“后果自负!”
周大嘴张了张嘴,也没敢再吭声。
秦赐随即面向所有村民,朗声道:“我秦赐在这里向大家保证,所有的补偿标准,全部公开!所有的评估过程,全部透明!所有的协议签订,全部自愿!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到开发区管委会找我秦赐!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严肃:“国家的重点项目,开发区的建设,谁也阻挡不了!谁敢无理取闹,煽动闹事,破坏生产,法律绝不姑息!派出所的同志都在,刚才谁动手推搡勘测人员,故意破坏设备,自己站出来!”
他那股在军营里历练出的杀伐之气瞬间镇住了场子。那几个混在人群里的壮汉,在民警的注视下,悄悄往后缩,想溜走,却被早有准备的孙紫恩带人暗中盯住。
一场眼看就要升级的群体事件,在秦赐果断、公正而又强硬的处置下,被迅速控制住。勘测工作得以继续。
然而,秦赐心里清楚,这仅仅是开始。
果然,当天下午,就在他处理完现场事宜,返回办公室的路上,陈悦儿拿着手机,脸色苍白地跑了过来。
“秦书记,不好了!您看!”
秦赐接过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几个本地资讯博主和网络大V发布的文章和视频。
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
《西江九峰开发区暴力征地,村民祖坟不保!》
《“秦大胆”还是“秦霸王”?塔寺乡农民血泪控诉!》
《官商勾结下的开发区,失地农民的出路在哪里?》
下面配着精心挑选角度的照片——赵老六“悲痛欲绝”的表情,周大嘴对着空鸭塘“欲哭无泪”,以及上午阻工事件中混乱场面的特写(刻意避开了秦赐到场后控制的画面)。评论区更是乌烟瘴气,充满了对秦赐和开发区管委会的谩骂和质疑。
山雨未停,惊雷又至。
无形的舆论利箭,比白天的冲突更加凶险,已从省城和网络深处,向着秦赐和他初创的开发区,呼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