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寺乡的初秋,天空湛蓝如洗。位于原塔山矿业办事处改造的开发区临时办公楼前,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巨大的“西江省九峰塔寺经济技术开发区”牌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远处,几台挖掘机和推土机正在平整土地,发出隆隆的轰鸣声。
秦赐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望着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心中豪情与压力并存。孙紫恩站在他身旁,手里拿着技术团队留下的详细选址报告,脸上带着一丝兴奋的红晕。
“秦书记,张博士团队对选址很满意,特别是青河沿岸那块地,无论是地质条件还是未来的排污规划,都符合高标准要求。”孙紫恩指着窗外,“按照这个进度,下个月底,‘七通一平’的基础工程就能完成,完全可以赶上邵老团队回来签署最终协议的时间表。”
秦赐点了点头,目光深远:“基础建设是骨架,必须打牢。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后面厂房建设、设备安装、人才引进,每一步都是硬仗。”
他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开发区新上任的财务主管小王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连门都忘了敲。
“秦……秦书记!孙主任!不好了!”
秦赐心头一凛,转过身:“慌什么,慢慢说。”
小王喘着粗气,声音带着哭腔:“刚……刚接到市农业发展银行的正式通知!原定今天下午拨付的第二期项目贷款,一共一点二个亿,被……被无限期暂停了!”
“什么?!”孙紫恩手里的文件差点掉在地上,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秦赐瞳孔骤然收缩,但声音依旧沉稳:“理由?”
“对方……对方只说接到上级指示,认为我们开发区‘项目投资规模与地方财政承载力不匹配,存在较高金融风险’,需要重新进行审慎评估……”小王的声音越来越低。
办公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窗外的机器轰鸣声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
一点二个亿!这是维持当前工程进度、支付材料款和工人工资的生命线!这笔钱不到位,整个开发区就像被抽掉了脊梁,瞬间就会瘫痪。
秦赐立刻抓起桌上的电话,直接拨通了九峰县委书记王华的手机。
“王书记,我是秦赐。开发区的贷款……”
电话那头,王华的声音异常沉重,带着压抑的怒火:“我已经知道了。市分行行长刚给我打过电话,暗示是省里某位主要领导亲自打的招呼……说我们九峰是贫困县,搞这么大一个开发区是好高骛远,风险不可控。”
省里主要领导?秦赐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陈明哲那张阴鸷的脸。
他刚放下电话,手机又响了起来,是蒋涛。
“秦书记!邪了门了!”蒋涛的大嗓门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之前谈得好好的那几个老板,做建材的老刘,搞物流的小张,今天全都变卦了!口径都他妈一样,说什么‘听说你们开发区政策有变,秦书记位置可能不稳’,要再观望观望!这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信贷收紧,社会资本抽离……组合拳来得又快又狠。
秦赐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对方这一手“釜底抽薪”,直接瞄准了他的命门,精准、狠毒。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陈悦儿急匆匆地推门进来,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焦急:“秦书记,下面……下面来了几个施工队的工头,还有材料供应商,说是要找领导……问工程款的事。”
危机,从不单独降临。
……
与此同时,九峰县城的“龙腾茶舍”雅间内。
陈明哲优雅地品着今年的明前龙井,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林伟坐在他对面,难掩脸上的得意之色。
“陈少,您这一手真是高明!断了他的粮草,我看他秦赐还能蹦跶几天!”林伟殷勤地给陈明哲斟茶,“银行那边打了招呼,我又让下面的人放出口风,现在谁还敢往他那开发区投钱?等着吧,要不了几天,工地就得停工,工人就得闹事!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光是这些烂摊子就够他喝一壶的!”
陈明哲轻轻吹开茶汤上的浮叶,语气淡漠:“穷地方,就不要学人家玩大项目。没有那个实力,硬要撑场面,结果就是自取其辱。我只不过,是帮他们认清现实而已。”
他放下茶杯,镜片后的眼神冰冷:“我倒要看看,他秦赐这次,还能从哪里变出钱来。”
开发区管委会楼下,闻讯赶来的工头和供应商越聚越多,嘈杂的议论声中充满了不安和怒气。
“怎么回事?说好的工程款呢?”
“是不是没钱了?没钱开什么工!”
“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秦赐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开始聚集的人群,阳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影。
孙紫恩走到他身边,声音带着担忧:“秦书记,怎么办?”
秦赐深吸一口气,转身,目光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锐利。
“紫恩,悦儿,跟我下去。”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他率先向门口走去,步伐沉稳。
真正的风暴,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