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军的死,像一块阴云笼罩在秦赐心头。对方的狠辣与高效,超乎寻常。他在巡视组内彻底成了“孤岛”,赵东明以“避免干扰”为由,将所有的外围调查任务都交给了其他人,秦赐只被要求整理和分析“现有”举报材料,形同软禁。
他表面上顺从,每日埋首于文件堆中,暗中却在仔细观察组内的每一个人。赵东明是明确的对手,那么其他人呢?是否还有坚持原则、未被渗透的同志?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负责内部程序监督的李建国主任身上。李主任年近五十,头发花白,平时沉默寡言,开会时大多只是记录,很少表态。但秦赐注意到,在赵东明几次强行推动某些结论时,李主任翻阅材料的手指会下意识地用力,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这是一个可能的突破口。
机会在一个周末的傍晚出现。大多数组员外出或休息,秦赐“碰巧”在招待所顶楼的小花园遇到了独自散步的李主任。
“李主任,看晚霞呢。”秦赐走上前,语气轻松。
李主任回过头,笑了笑,笑容里有些许疲惫:“小秦啊,透透气。”
两人并肩站了一会儿,看着天边绚烂的云霞。秦赐决定冒险一试。
“李主任,我最近整理材料,发现一些很有意思的时间点。”秦赐仿佛闲聊般开口,“比如,关于天盛集团几笔重大资产转移的记录,都发生在我们巡视组人员名单初步拟定之后、正式下达之前。”
李主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没有看秦赐,只是望着远方:“哦?可能是巧合吧。企业行为,我们不好过度解读。”
“是啊,巧合。”秦赐点点头,话锋却陡然一转,“就像老茶农偏偏在我们约见前夜‘意外’身亡,就像前财务总监刘军刚跟我们接触就‘呼吸衰竭’一样巧合。”
李主任猛地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盯住秦赐:“秦赐同志,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没有根据的猜测,是违反纪律的!”
秦赐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压低了声音:“李主任,您分管纪检程序。您应该清楚,赵东明副组长多次在未经过集体决议的情况下,擅自缩小调查范围,拦截关键线索,这符合程序吗?”他停顿了一下,抛出了更有力的证据,“而且,我确认,我们内部一份仅限于少数人传阅的线索清单,其内容在形成当天就已被天盛集团核心层知悉。这证明,我们内部有鬼,而且就在知情者之中。”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李主任一直维持的平静。他的脸色变了几变,呼吸也急促起来。内部泄密,这已经严重触犯了他所坚守的程序和安全底线。
顶楼上只有风声。过了许久,李主任才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般,低声说道:“你……你太大胆了。”
“不是大胆,是别无选择。”秦赐语气沉静,“邪气压倒正气,才是最大的不安全。我需要您的帮助,不是在技术上违规,而是在程序允许的范围内,给我一个说出真相的机会。”
李主任长久地沉默着,内心经历着天人交战。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答应你。但是……程序正义,是底线。如果有人公然践踏,我不会坐视不理。”
这已是极限的表态。秦赐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谢谢您,李主任。”
“你好自为之。”李主任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佝偻。
当晚,秦赐收到了周影破解“南山项目”的第一层信息反馈。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内容,秦赐倒吸一口凉气。
“南山项目”,指向的并非商业开发,而是位于滇南边境附近、一处名为“南山庄园”的私人领地。卫星图片显示,那里守卫森严,且频繁有身份特殊的车辆出入。关联资金之巨大,远超普通贪腐。
同时,李主任通过内部保密渠道,给他留下了一句极其隐晦的警告:“小心身边的‘自己人’,名单被动过手脚,对方知道你。”
秦赐看着这句警告,又看了看“南山庄园”的卫星图,意识到调查已触及了最核心、最危险的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