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镇之行的余波尚未平息,一场针对秦赐的狂风暴雨便骤然降临。
第二天上午,秦赐刚在办公室坐下,准备听取财政局的工作汇报,县委常委、宣传部长郑国栋就一脸焦急地敲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台平板电脑。
“秦县长,出事了!”郑国栋将平板电脑放在秦赐面前,“您看看这个!”
秦赐低头看去,屏幕上显示的是本省一个颇有名气的民间论坛,一个加红加粗的标题格外刺眼——《起底“明星干部”秦赐:塔寺乡、开发区的“经济奇迹”背后是官商勾结?》。文章内容极尽歪曲之能事,将他早期个人垫资修路描绘成“为后续利益输送铺路”,将他与蒋涛、陶建荣的正常商业合作解读为“结成利益共同体,瓜分国家资源和政策红利”,甚至暗示他利用海外关系进行洗钱。文章写得极具煽动性,虽然缺乏实质证据,但拼凑“事实”、引导联想的手法非常老辣。
“不止这一家!”郑国栋滑动着屏幕,“好几个自媒体大V和网络水军都在同步转发,话题热度上升得非常快!评论区已经不能看了!”
几乎与此同时,政府办主任也匆匆跑来汇报:“秦县长,楼下……楼下来了好多上访的群众,打着横幅,点名……点名要您给个说法!”
秦赐走到窗边,撩开百叶窗向下望去。只见县政府大门外,聚集了大约三四十人,拉着白色的横幅,上面写着“秦赐官商勾结,欺压百姓!”“贪官秦赐滚出九峰!”等字样。这些人看似情绪激动,高喊着口号,但仔细观察,他们的动作和口号却显得异常整齐划一,明显是经过组织的。人群外围,有几个记者模样的人正扛着摄像机不停地拍摄。
就在这时,常务副县长钱大有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秦县长,您别急,我这就下去处理!这些人简直是无法无天,竟然敢污蔑您!”他表现得义愤填膺,转身就要往楼下冲。
“钱县长,等一下。”秦赐叫住了他,语气异常平静。
钱大有一愣,停住脚步:“秦县长,这事必须尽快平息,影响太坏了!”
秦赐的目光从楼下收回,扫过郑国栋和钱大有,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郑部长,钱县长,你们不觉得,这阵仗来得太巧、太整齐了吗?”
郑国栋和钱大有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
秦赐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份还没来得及看的财政局报告,轻轻拍了拍:“我昨天刚去了白龙镇,了解了一下李娟案的一些疑点,今天这污水就铺天盖地地泼过来了。而且,不早不晚,偏偏选在我正要全面熟悉政府工作的时候。这说明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这说明,有人坐不住了。他们想用攻击我的方式,转移视线,把水搅浑,让我疲于应付自身的麻烦,从而无法深入调查李娟案,无法触及他们真正的核心利益。这是典型的‘围魏救赵’!”
郑国栋恍然大悟:“秦县长,您分析得有道理!那我们现在……”
“郑部长,宣传口这边,保持定力。”秦赐指示道,“第一,立刻以宣传部官方名义,发布一个简短声明,强调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对于恶意诽谤、散布谣言的行为,将依法追究责任。同时,相信组织会公正处理,呼吁广大网民不信谣、不传谣。语气要硬,但具体内容不纠缠,不陷入对方设定的舆论战场。第二,密切监控舆情动向,收集证据,特别是那些明显有组织、有预谋的转发和评论,固定下来。”
“好的,秦县长,我马上去办!”郑国栋领命而去。
“钱县长,”秦赐又看向钱大有,“楼下那些‘群众’,让信访办和公安局的同志依法依规处理。了解他们的‘具体诉求’,做好笔录,该劝离的劝离。注意方式方法,不要激化矛盾,更不要给对方制造新的炒作素材。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演多久。”
钱大有看着秦赐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依然指挥若定,条理清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连忙点头:“明白,我亲自去协调!”
两人离开后,秦赐才拿起那份财政局提交的《九峰县近期财政运行情况及重点项目资金状况报告》翻看起来。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再次蹙起。这份报告数据罗列繁多,但关键信息模糊不清,几个重大项目的资金流向语焉不详,甚至有几处明显的前后矛盾。这绝非工作疏忽,更像是一种试探,或者是一种故意的误导,想把他引入歧途,或者让他无法在短时间内掌握真实的家底。
“看来,内部的较量,也一点没闲着啊。”秦赐将报告扔在桌上,冷笑一声。
他坐回椅子上,闭上眼睛,快速思考着。对手的反应如此激烈,手段如此卑劣,恰恰证明了白龙镇那条路下面,隐藏着足以让他们致命的秘密。李娟的U盘,龙腾矿业,龙盛集团的邵志强……这些线索必须尽快理清。
而眼下,他必须顶住这轮舆论和现场的双重压力。这不仅仅是为自己正名,更是为了保住揭开更大黑幕的机会。他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县委常委、塔寺开发区党工委书记李冰的座机。
“李冰书记,是我,秦赐。开发区的各项工作,尤其是邵明远先生的那个磁性材料基地建设,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不能受到任何干扰。另外,请你和孙紫恩主任沟通一下,近期要特别关注开发区内企业的动态,防止有人借机生事……”
窗外的喧嚣隐约可闻,但秦赐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与力量。他知道,棋盘已经摆开,棋子已经落下,他必须同时在与外部黑手和内部掣肘的双线博弈中,杀出一条血路。真正的战斗,现在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