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之夜前一日,圣教总坛所在的迷雾峡谷入口。
峡谷两侧峭壁如刀削,终年笼罩在灰白色的浓雾中,三步之外不见人影。风声穿过岩缝,发出呜咽般的怪响,偶尔夹杂着不知名虫兽的嘶鸣。
苏清栀站在谷口,将最后一颗避瘴丸分给众人:“含在舌下,能撑两个时辰。进谷后跟紧,走散了很难再汇合。”
墨临渊接过药丸,却先递给她一个水囊:“里面是参汤,喝点。”
“王爷,这时候就别搞特殊了。”苏清栀嘴上这么说,还是接过喝了一大口——确实需要体力。
阿依娜在一旁清点人数。她带来六个手下,加上墨临渊的十二名暗卫、世子、谢怀瑾,总共二十一人。她走到苏清栀身边,压低声音:“线人传信,乌蒙在谷内布了‘迷魂阵’,按五行八卦排布,走错一步就会触发机关。”
“你能破吗?”
“能,但需要时间。”阿依娜道,“而且我怀疑阵里有诈。乌蒙那老狐狸,不可能只用普通机关。”
墨临渊看向峡谷深处:“兵来将挡。走。”
一行人踏入迷雾。
雾气比想象中更浓,湿冷粘稠,像是无数只冰凉的手抚过皮肤。脚下的路崎岖不平,布满了湿滑的青苔。阿依娜走在最前,手里捧着个巴掌大的青铜罗盘,罗盘指针不停转动,她时不时停下,掐指计算。
“左三步,停。右五步,停。前三步……”她念着步法,后面的人一个接一个跟着踩。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阿依娜脸色一变:“踩中了!”
话音未落,两侧峭壁突然射出密密麻麻的毒箭!箭雨铺天盖地,众人挥动武器格挡,但雾气太浓,视线受阻,一名暗卫中箭倒地。
苏清栀冲过去救人,金针刺穴逼毒,但箭上淬的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暗卫只来得及说句“王妃小心”,就咽了气。
“该死!”世子红了眼。
阿依娜咬牙:“罗盘被干扰了,乌蒙改了阵法。现在只能硬闯。”
墨临渊长剑一挥:“结圆阵,护住王妃和谢大夫。世子,你开路。”
世子双刀在手,大喝一声冲向前方。刀光过处,毒箭纷纷被斩落。但刚冲出十丈,脚下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一个深坑,坑底插满削尖的竹刺!
世子反应极快,凌空翻身,足尖在坑壁一点,险险跃回。但坑底突然冒出绿色毒烟,迅速弥漫。
“闭气!”谢怀瑾洒出解毒粉,但毒烟太浓,仍有两人吸入,当场倒地抽搐。
苏清栀正要救人,雾气中突然响起尖锐的笛声。随着笛声,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无数毒虫从岩石缝隙里钻出——蜈蚣、蝎子、蜘蛛,黑压压一片涌来!
“是驱虫笛!”阿依娜脸色发白,“乌蒙亲自来了!”
毒虫潮水般扑来,众人挥动武器,但虫海无穷无尽。苏清栀洒出驱虫粉,也只能护住周身三尺。眼看就要被虫海淹没,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
那是她用圣泉水和自己的血特制的“破蛊水”,本来准备对付教主的,现在顾不上了。
她咬破指尖,滴入三滴血,然后将瓷瓶狠狠砸在地上。药水四溅,触碰到毒虫的瞬间,毒虫发出尖锐嘶鸣,纷纷后退、死亡。以落点为中心,清出一片空地。
“快走!”墨临渊拉住她,趁毒虫不敢靠近,带人快速通过这片区域。
冲出毒虫阵,眼前豁然开朗——迷雾散去,露出一片开阔的谷地。谷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黑色石殿,殿前广场上站着数百黑袍人,为首三人正是乌蒙、鬼面,以及一个从未见过的白袍老者。
“大长老。”阿依娜低声说,“圣教实际掌权者,很少露面。看来今天是要一网打尽了。”
白袍大长老缓缓开口,声音苍老却洪亮:“圣女后人,宸王殿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墨临渊上前一步:“废话少说,解药拿来。”
“解药自然有。”大长老微笑,“但要圣女自愿献上心头血,换宸王一命。另外,交出圣泉洞所得之物,可保你们全尸。”
“全尸?”苏清栀冷笑,“你们圣教连死人都不放过,要全尸有什么用?炼尸蛊吗?”
大长老脸色一沉:“牙尖嘴利。既然不肯配合,那就——”
他抬手一挥。黑袍人齐声低吼,双手结印。地面震动,广场石板裂开,数十个青黑色的“人”从地下爬出——不是尸蛊,而是活人!他们眼神呆滞,皮肤下青筋暴起,明显被控制了神智。
“是教主的‘血傀’。”阿依娜声音发颤,“用活人炼制的傀儡,力大无穷,不知疼痛,比尸蛊更难对付。”
血傀嘶吼着冲来,速度极快。暗卫们结阵迎战,刀剑砍在血傀身上,只留下浅浅的伤口,而血傀一拳就能砸断兵器。
墨临渊长剑刺穿一个血傀的心脏,血傀只是顿了顿,反手抓住剑身,用力一扯。墨临渊果断弃剑,一掌拍在血傀头顶,内力震碎其头骨,血傀才轰然倒地。
“必须斩首或碎心!”他喝道。
战斗瞬间白热化。血傀数量太多,众人渐渐被包围。苏清栀被护在中间,她快速配药,将药粉洒在武器上——沾了药粉的刀剑,对血傀的伤害明显增加。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苏清栀看向阿依娜:“你的线人呢?不是说能制造混乱吗?”
阿依娜咬牙吹响银哨。哨声传开,黑袍人队伍里突然有十几人反水,挥刀砍向同伴!同时,总坛深处传来爆炸声,火光冲天。
“走水了!走水了!”有人大喊。
黑袍人阵脚大乱。大长老怒喝:“肃静!谁敢乱,杀无赦!”
但混乱已经蔓延。阿依娜趁机拉着苏清栀:“跟我来!我知道地牢在哪儿!”
墨临渊和世子开路,谢怀瑾断后,一行人趁乱冲向石殿侧门。乌蒙想追,却被反水的黑袍人缠住。
侧门内是条狭窄的甬道,墙壁上点着昏暗的油灯。阿依娜轻车熟路,七拐八绕,避开几处机关,来到一扇铁门前。
“我弟弟就在里面。”她掏出钥匙开门——显然是从线人那儿弄来的。
铁门后是个不大的牢房,关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瘦骨嶙峋,蜷缩在角落。听到动静,他惊恐抬头,看到阿依娜,眼泪瞬间涌出:“姐!”
阿依娜冲进去抱住他:“阿弟,没事了,姐来救你了。”
少年却突然推开她,嘶声喊道:“姐!快走!这是个陷阱!”
话音未落,铁门轰然关闭!甬道两端落下铁栅栏,将他们困在中间。墙壁上的油灯突然全部熄灭,陷入黑暗。
“阿依娜!”苏清栀厉声,“你算计我们?”
“我没有!”阿依娜急道,“阿弟,怎么回事?”
少年哭道:“三天前他们就放我出来了,用娘留下的遗物威胁我,让我骗你……姐,对不起,我不该……”
黑暗中响起乌蒙的冷笑:“阿依娜,你以为你那点小动作能瞒过本座?你娘当年叛教,你就该死。留你到现在,就是为了今天。”
火把亮起,乌蒙、鬼面和大长老出现在铁栅栏外。大长老手中握着根权杖,杖头镶嵌的黑色宝石泛着幽光。
“圣女,宸王。”大长老微笑,“欢迎来到圣教总坛。接下来,请欣赏本座为你们准备的……献祭仪式。”
他权杖一顿,地面裂开,升起一座石台。石台上刻满诡异的符文,中央是个凹槽,正好能躺下一个人。
“月圆之夜将至,教主人蛊需要新鲜的心脏。”大长老看向苏清栀,“圣女,请上台吧。用你的心,换宸王的命,很公平。”
墨临渊将苏清栀护在身后:“做梦。”
“那就先杀你。”大长老挥手,“拿下!”
黑袍人从暗处涌出,同时,牢房墙壁上突然冒出无数小孔,喷出淡黄色的烟雾。
“是迷烟!”谢怀瑾屏息,但已经吸入少许,眼前开始发晕。
众人纷纷中招,软倒在地。苏清栀咬破舌尖保持清醒,但身体也开始发软。她看向阿依娜,阿依娜脸色惨白,显然也没想到会这样。
“姐……”少年虚弱地说,“墙上有暗门……我小时候……玩的时候发现过……”
他指着牢房角落一块松动的石砖。阿依娜眼睛一亮,拼尽全力爬过去,用力一推。
石砖移开,露出个仅容一人爬过的洞口。她回头:“快!”
墨临渊抱起苏清栀,世子扶起谢怀瑾,一行人艰难地爬进洞口。阿依娜最后进来,将石砖推回原位。
洞口后是条狭窄的密道,潮湿阴冷。众人爬了十几丈,才到一处稍微宽敞的洞穴。
“这是……总坛的废弃排水道。”阿依娜喘息,“通往山外。但……但乌蒙肯定知道这里,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苏清栀靠在墨临渊怀里,意识模糊。她努力保持清醒,从怀里摸出镇蛊丹,塞了一颗进嘴里。
药力化开,精神稍振。她看向阿依娜:“你弟弟……”
“他不会有事的。”阿依娜咬牙,“乌蒙留着他还有用。我们先出去,再想办法。”
墨临渊点头:“走。”
一行人顺着排水道艰难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亮光——是出口!
但出口处,站着个人。
黄金面具,黑袍绣金线。
圣教教主,早已在此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