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冰窖内寒气逼人。
三具女尸平躺在冰台上,心口的血洞触目惊心。苏清栀戴着鹿皮手套,用银刀小心划开一具尸体的腹部皮肤。皮下,密密麻麻的白色蛊虫正在蠕动,每条都有米粒大小,头部泛着诡异的红光。
“果然是‘红头尸蛊’。”谢怀瑾在一旁记录,“这种蛊虫以尸体为巢,成熟后会钻出寻找活体宿主。一旦入体,三日便可控制神智。”
阿依娜脸色发白地站在稍远处——她虽然见惯蛊虫,但面对这种阴邪之物还是本能抵触。“这些蛊虫……能解吗?”
苏清栀用镊子夹起一条蛊虫,放入特制的药液中。蛊虫在药液中挣扎,发出细微的嘶嘶声,渐渐不动了。“单条蛊虫好杀,难的是它们已经遍布尸体全身,且与尸毒融合。要研制解药,需要知道它们的具体毒性和弱点。”
她从药箱取出个小瓷瓶,倒出几滴淡金色的液体——那是她之前取心头血时留下的,混合了圣泉水的“破蛊原液”。液体滴在蛊虫尸体上,“嗤”地冒起白烟,蛊虫彻底化为灰烬。
“我的血能杀,但不能大面积使用。”苏清栀皱眉,“而且活人中蛊后,蛊虫藏于血脉深处,我的血毒性太强,可能会连宿主一起毒死。”
墨临渊这时走进冰窖,带来一股寒气。他看了眼冰台上的尸体,神色冷峻:“查到这三人的身份了。都是京郊农户之女,半月前先后失踪,家人报官,衙门以‘私奔’结案。”
“又是官匪勾结。”苏清栀咬牙,“圣教在京城的势力,比我们想的更深。”
“已经清理了一批。”墨临渊道,“今早又抓了三个与百草堂有牵连的官员。但乌蒙很谨慎,所有线索到百草堂就断了。那个新掌柜一问三不知,就是个傀儡。”
阿依娜忽然道:“既然蛊虫在尸体里,说明乌蒙还需要这些蛊虫完成某种仪式。如果我们把这些蛊虫全毁了,会不会打乱他的计划?”
“怎么毁?”谢怀瑾问,“火烧?但蛊虫与尸体融合,烧尸会惊动他们。”
苏清栀盯着那些蛊虫,忽然眼睛一亮:“用‘诱蛊香’。红头尸蛊喜食某种特殊药材的气味,我们可以配出诱蛊香,把它们从尸体里引出来,集中消灭。”
“需要什么药材?”
“主药是‘腐骨花’,只长在乱葬岗。”苏清栀看向墨临渊,“京城最近的乱葬岗在城南十里坡。但腐骨花只在子夜开花,花开半刻即谢,必须现采现用。”
墨临渊看了眼天色:“现在酉时,赶得及。本王带人去采。”
“我也去。”苏清栀道,“腐骨花采摘有讲究,不能伤根茎,否则药效大减。”
“你留下休息。”墨临渊按住她肩膀,“把采摘方法告诉本王就行。”
“不行。”苏清栀坚持,“腐骨花周围常有毒虫,我是大夫,知道怎么应对。而且……你现在的身体,我不放心。”
两人对视,互不相让。最后还是谢怀瑾打圆场:“不如这样,我和世子带人去采花,王妃留在府里配制药引。双管齐下,节省时间。”
墨临渊沉吟片刻,点头:“也好。世子,挑十个好手,护好谢大夫。”
谢怀瑾和世子领命而去。苏清栀回到药房,开始准备其他药材。阿依娜跟进来帮忙,边研磨药粉边问:“王妃,你说乌蒙要用这些蛊虫做什么?”
“控制人。”苏清栀手下不停,“宫宴上那么多达官显贵,若全被控制,整个朝廷就完了。而且……我怀疑这些蛊虫还有别的用途。”
她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是在黑风寨山洞找到的那本笔记的抄录本,翻到某一页:“你看这里。‘红头尸蛊若以纯阴之血喂养,可炼成‘血傀蛊’,控人于无形,且宿主死后蛊虫不灭,可继续寻找新宿主’。”
阿依娜倒吸一口凉气:“那岂不是……杀不死?”
“理论上是的。”苏清栀合上本子,“所以必须在宫宴前,找到所有被种蛊的人,解蛊或……处理掉。”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管家福伯捧着一个锦盒进来:“王妃,宫里送来的。说是皇后娘娘赐给您的首饰,让您宫宴时戴。”
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支金钗。钗头镶嵌着红宝石,雕成牡丹形状,工艺精湛。但苏清栀拿起金钗仔细看,脸色渐渐变了。
“怎么了?”阿依娜问。
苏清栀将金钗凑到鼻尖轻嗅,又用银针试了试钗身,银针针尖微微发黑。“这钗上有毒……不,不是毒,是蛊卵。”
“什么?!”
“极细的蛊卵,混在金粉里,肉眼难辨。”苏清栀眼神冰冷,“戴钗之人走动时,蛊卵会随金粉脱落,被周围的人吸入。好精妙的手段。”
阿依娜接过金钗,用特制的药水擦拭,果然擦下一层极细的金色粉末。“这是‘金粉蛊’,吸入后三日内无异常,三日后突然发作,宿主会听命于下蛊者指定的‘母蛊’持有者。”
“皇后娘娘不会害我。”苏清栀道,“这金钗经过了多少人手?”
福伯忙道:“是凤仪宫的夏嬷嬷亲自送来的,说是内务府新制的,娘娘特意挑了最好的给您。”
“内务府……”苏清栀和墨临渊对视一眼。
“查。”墨临渊吐出这个字。
半个时辰后,暗卫回报:内务府负责首饰制造的工匠中,有一人三日前告假回乡,至今未归。而昨日,有人在西市见过他,进了百草堂。
线索又串起来了。
“这个工匠是关键。”苏清栀道,“找到他,就能知道还有多少首饰被动了手脚。”
墨临渊当即下令全城搜捕。然而直到子时,谢怀瑾和世子采回腐骨花时,依然没有工匠的消息——那人像是人间蒸发了。
药房里,腐骨花被捣碎,混合其他药材,制成淡紫色的诱蛊香。苏清栀将香点燃,放在冰窖门口。奇异的香味弥漫开来,冰台上的尸体突然开始蠕动!
皮下,无数红头尸蛊疯狂钻出,朝香味来源爬去。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
阿依娜摇动银铃,铃声形成屏障,将蛊虫困在一定范围内。苏清栀洒出特制药粉,蛊虫触之即死。但蛊虫数量太多,药粉很快用完。
“用火!”世子喊道。
“不行,冰窖里用火太危险。”谢怀瑾阻止,“而且烧死的蛊虫会释放毒烟。”
关键时刻,苏清栀咬破指尖,将血滴入剩下的药液中。药液瞬间沸腾,她将药液泼向蛊虫群。血与药混合,产生剧烈反应,蛊虫在嘶鸣声中成片死亡。
一炷香后,最后一只蛊虫不动了。冰窖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蛊虫尸体。
“解决了……”阿依娜瘫坐在地,冷汗湿透后背。
苏清栀也累得够呛,扶墙喘息。墨临渊扶住她:“回去休息。”
“还不能休息。”苏清栀摇头,“金钗的蛊卵必须处理,而且……我怀疑不止这一支首饰有问题。”
她看向墨临渊:“王爷,能否请旨,以检查宫宴用品为名,将内务府所有新制的首饰集中查验?”
“可以。”墨临渊道,“本王现在就进宫。”
“等等。”苏清栀从药箱取出个小瓶,“这是‘显蛊水’,喷洒在首饰上,若有蛊卵会泛绿光。让查验的人都用这个。”
墨临渊接过药瓶,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答应本王,先去睡两个时辰。”
“好,我答应。”苏清栀这次没逞强。
然而墨临渊刚走,苏清栀就对阿依娜说:“我们去一趟百草堂。”
“现在?王爷不是说——”
“他说让我睡,又没说不能出门。”苏清栀眨眨眼,“而且,我怀疑那个工匠就藏在百草堂。乌蒙心思缜密,不会让这么重要的人离开视线。”
两人换了夜行衣,悄悄从王府后门溜出。世子不放心,带了四个暗卫远远跟着。
深夜的东市寂静无人,百草堂门窗紧闭。但后院隐约透出灯光。
苏清栀示意暗卫翻墙进去开门。门开后,众人悄声潜入。后院仓库里堆满药材,但角落里有个隐蔽的地窖入口。
地窖下别有洞天——是个小型作坊,摆着首饰打造的器具,还有几个半成品金钗。一个瘦小男人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正是失踪的工匠。
见到有人来,工匠拼命挣扎。苏清栀取下他口中的布,工匠立刻哭求:“饶命!我也是被逼的!他们抓了我女儿……”
“乌蒙在哪?”苏清栀问。
“不……不知道。他每次来都戴面具,说话声音也变了。”工匠哆嗦,“但他让我在三十六支金钗、二十四对耳坠、十八个镯子里都下了蛊卵。说……说宫宴那日,这些首饰会赏给各位娘娘和命妇……”
三十六加二十四加十八,总共七十八件首饰。若真让这些首饰流入宫宴,后果不堪设想。
“做好的首饰在哪?”阿依娜急问。
“已经……已经送回内务府了。昨天下午送走的……”
苏清栀心一沉。必须立刻通知墨临渊!
就在这时,地窖入口突然关闭!紧接着,上方传来乌蒙嘶哑的笑声:“小圣女,本座等你多时了。”
地窖四壁突然渗出绿色烟雾——是毒烟!
“闭气!”苏清栀大喊,同时洒出解毒粉。
但毒烟太浓,阿依娜和两个暗卫吸入少许,立刻头晕目眩。苏清栀屏住呼吸,掏出金针刺入他们穴位,暂时压制毒性。
上方,乌蒙的声音渐行渐远:“好好享受本座为你们准备的‘蚀骨烟’。三个时辰后,你们就会化为血水……”
地窖陷入死寂,只有毒烟不断渗入。
苏清栀靠在墙边,看着渐渐昏迷的同伴,咬牙从怀里掏出最后一个小瓷瓶。
瓶里,是她为自己准备的保命药——以心头血炼制的“破厄丹”。服下可百毒不侵一个时辰,但代价是折寿三年。
没有犹豫,她吞下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