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永宁公主空洞的眼睛里跳动，映出她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她指着地上那颗还在微弱跳动的心脏，声音轻飘飘的，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宸王妃，你知道吗？这颗心……是热的。嬷嬷死的时候，还跟我说‘公主快跑’。可她不知道，就是她……就是她当年帮着那个人，害死了我母妃。”
苏清栀的心狠狠一沉。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缓声音：“公主，你先把刀放下。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
永宁公主手里握着一把染血的匕首，刀刃正对着她自己的胸口。她摇头，泪水突然涌了出来：“没时间了……她说，必须在子时前完成献祭……否则母妃的魂魄就永远回不来了……”
“她是谁？”墨临渊沉声问，同时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试图靠近。
“她是……”公主的眼神突然变得迷茫，“她是……母妃的侍女……不，不对……她是……”
她的声音开始混乱，像是两个人格在争夺控制权。苏清栀抓住这个机会，一边慢慢靠近，一边柔声说：“公主，你听我说。我是大夫，我能帮你。你先放下刀，让我看看你的手，你的手受伤了。”
永宁公主低头看向自己沾满鲜血的手，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就在这瞬间，墨临渊动了！
他身形如电，直扑公主手中的匕首。但就在他要触及的刹那，公主眼中突然爆发出骇人的红光，整个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后退，同时挥刀划向自己的手腕！
“不要！”苏清栀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墨临渊的手堪堪抓住刀刃。锋利的匕首割破他的掌心，鲜血直流，但他死死握住，硬是没让刀锋伤到公主。
“王爷！”苏清栀冲上前，银针出手，精准刺入公主几个安神穴位。公主身体一僵，缓缓软倒。
墨临渊夺下匕首，迅速包扎伤口。苏清栀则扶住公主，快速检查她的状况。
“她被下了蛊。”苏清栀脸色凝重，“不是傀儡蛊，是更阴毒的‘惑心蛊’。中蛊者会产生幻觉，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最终会听从下蛊者的指令行事。”
她看向地上那个血阵：“这个阵法……是某种邪术的献祭阵。公主刚才说，要用这颗心脏打开通往德妃娘娘世界的门……这是有人利用她对母亲的思念，操控她杀人献祭。”
墨临渊眼神冰冷：“那个人在冷宫？”
“在，而且一直在。”苏清栀站起身，环顾这座破败的偏殿，“公主说‘她是母妃的侍女’，德妃娘娘的贴身侍女，十五年前应该也死在冷宫了才对。但如果……”
她的话没说完，殿内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女声：
“如果那个侍女，根本就没死呢？”
烛火剧烈摇曳！一个佝偻的身影从殿角阴影中缓缓走出。那是个老妇人，头发花白，脸上皱纹深得像刀刻，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
她穿着破旧的宫装，走路时一瘸一拐，手里拄着一根白骨拐杖。拐杖顶端，镶嵌着一颗漆黑的珠子，正散发着淡淡的黑气。
“你是谁？”墨临渊将苏清栀护在身后。
老妇人笑了，笑声嘶哑难听：“我是谁？我是德妃娘娘的贴身侍女，兰姑。也是十五年前，亲手掐死德妃的人。”
她的话像一道惊雷，炸得苏清栀和墨临渊都愣住了。
“你……你说什么？”苏清栀难以置信。
“我说，德妃是我杀的。”兰姑走到血阵边，用拐杖拨弄着那颗心脏，眼神痴迷，“多美的心啊……就像当年德妃的心一样。你们知道吗？德妃死的时候，心脏也是这样跳着，扑通、扑通……”
她突然转头看向昏迷的公主：“小公主长得真像她母妃。我第一次见到她时，还以为德妃复活了。所以我想……要是用九颗至亲之人的心脏献祭，是不是就能让德妃真的回来呢？”
“疯子！”墨临渊咬牙，“你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就杀了这么多人？”
“荒谬？”兰姑猛地抬头，眼中绿光大盛，“你们懂什么！德妃娘娘是天上的仙子，是被这污浊的皇宫害死的！皇后嫉妒她的美貌，皇帝贪恋她的家世，那些妃嫔排挤她、陷害她！只有我……只有我一直陪着她！”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可是她病了……病得那么重……太医都说没救了。我不想看她那么痛苦，所以……所以我亲手结束她的痛苦。这是爱！你们懂吗？！”
苏清栀看着她疯狂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寒意。这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而是一个被执念扭曲的怪物。
“所以你就给公主下蛊，让她帮你杀人献祭？”苏清栀问。
“下蛊？”兰姑古怪地笑了，“我可不会那种南蛮子的把戏。我用的，是更古老的东西。”
她举起白骨拐杖，那颗黑珠突然光芒大盛！光芒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都在无声哀嚎。
“这是‘噬魂珠’，用九十九个枉死之人的魂魄炼制而成。”兰姑的声音变得飘忽，“它能读取人心底的执念，放大它，控制它。小公主太想她母妃了，所以珠子就告诉她，献祭九颗心，就能打开阴阳之门……”
苏清栀盯着那颗珠子，突然想起师父说过的一种邪物——“聚阴珠”，专门收集冤魂，能惑人心智。看来兰姑得到的，就是类似的东西。
“公主已经献祭了几颗心？”墨临渊问。
“这是第三颗。”兰姑指着地上那颗心脏，“第一颗是冷宫的老太监，第二颗是御花园的小宫女，第三颗……就是这个多嘴的嬷嬷。”
她看向公主，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第四颗，本来该是小公主自己的。但你们来了……也好。宸王妃，你的心是纯血圣心，比小公主的更好用。不如，你替她献祭？”
话音未落，她猛地挥舞拐杖！黑珠中射出一道黑光，直扑苏清栀！
墨临渊想挡，但胸口的剧痛突然发作，动作慢了半拍。眼看黑光就要击中苏清栀——
“铛！”
一声清脆的铃响！黑光在空中炸开，消散无形。
阿依娜扶着门框，脸色苍白如纸，手中银铃还在微微颤动。她身后，谢怀瑾提着药箱，气喘吁吁。
“王妃……王爷……我们……来晚了……”阿依娜虚弱地说，又是一口血喷出。
“阿依娜！”苏清栀急道，“你怎么来了？你的身体——”
“我感应到……这里有强大的怨气……”阿依娜擦掉嘴角的血，“是噬魂珠……苗疆禁物……必须毁掉……”
兰姑看到阿依娜，眼中闪过一丝忌惮：“苗疆的丫头？呵，来得正好。你的魂魄纯净，正好给珠子加餐！”
她再次挥杖，这次黑光化作一只巨大的鬼爪，抓向阿依娜！
谢怀瑾想挡，但他一个大夫哪会武功？眼看鬼爪就要抓住阿依娜——
“破！”
苏清栀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出，在空中画出一道血符！血符与鬼爪碰撞，同时炸开。巨大的冲击力将所有人都震飞出去。
苏清栀摔在地上，又是一口血喷出。她的伤本就没好，强行动用精血，更是雪上加霜。
墨临渊强忍剧痛冲到她身边：“清栀！”
“我……没事……”苏清栀勉强撑起身子，看向兰姑，“王爷……噬魂珠……怕火……至阳之火……”
墨临渊眼神一厉。他抬起还在流血的手掌，试图凝聚破邪圣火，但血脉冲突太剧烈，金光只闪了一下就熄灭了。
兰姑见状，哈哈大笑：“没用的！你们的招数对我没用！今夜，你们都得死在这里，成为珠子的养料！”
她高举拐杖，黑珠光芒大盛，整个偏殿开始剧烈震动！墙壁上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都在哀嚎、惨叫，声音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
阿依娜挣扎着爬起，再次摇响银铃。但这一次，铃声被那些哀嚎声淹没，效果微乎其微。
谢怀瑾扶着公主，急得满头大汗：“王妃，怎么办？！”
苏清栀看着越来越盛的黑光，又看看昏迷的公主，再看看拼死摇铃的阿依娜和重伤的墨临渊，忽然笑了。
她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清栀，医者救人，有时候……也需要杀人。”
她从怀中掏出最后那点血灵芝——只有指甲盖大小，是她留着救命的最后底牌。
“王爷，”她轻声说，“借你一点血。”
墨临渊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抓住他受伤的手，将两人的血混在一起，涂抹在血灵芝上。
然后，她将染血的血灵芝，塞进了自己嘴里。
“清栀！你做什么？！”墨临渊惊恐。
苏清栀没回答。她感觉一股狂暴的力量在体内炸开！血灵芝的药效被精血激发，暂时强行打通了她破损的经脉，但代价是——药效过后，她会经脉尽断，成为真正的废人。
但……足够了。
她站起身，周身泛起淡金色的光芒。那不是墨临渊的破邪圣火，而是她作为玄医门传人，燃烧生命激发的“本命真火”！
“以吾之血，唤吾之魂；以吾之命，焚尽邪祟！”
她双手结印，真火化作一条金色火龙，咆哮着扑向噬魂珠！
兰姑脸色大变，想要收回珠子，但已经晚了。火龙一口吞下噬魂珠，在黑光中疯狂燃烧！
“不——！！！”兰姑发出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在火焰中扭曲、融化，最终化为一堆灰烬。
噬魂珠炸裂，无数冤魂从中飞出，在殿中盘旋一圈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他们终于解脱了。
火焰熄灭。
苏清栀软软倒下，被墨临渊紧紧抱住。
她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但嘴角还挂着笑：
“王爷……账……又多了……一笔……”
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皇帝带着禁军，终于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