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泉洞内,丹炉的火光跳跃了一整夜。
苏清栀盯着炉中翻滚的药液,眼下一片青黑。谢怀瑾在一旁研磨药材,额角也渗出细汗。炉中这炉“镇蛊丹”关系重大,一步错,满盘皆输。
“龙涎香粉三钱。”苏清栀伸手。
谢怀瑾精准称量,递过去。苏清栀将香粉投入炉中,药液瞬间由青转金,冒出细密的气泡。她快速盖上炉盖,开始掐诀念咒——这是玄医门独有的炼丹手法,以特殊频率的咒文引导药性融合。
洞外天色渐亮。阿依娜抱着胳膊靠在洞口,看着里面忙碌的两人,打了个哈欠:“我说,这玩意儿真能镇住人蛊?那可是融合了蛊王的不死怪物。”
“总得试试。”苏清栀头也不回,“按羊皮卷记载,镇蛊丹能暂时压制蛊王活性,让人蛊实力减半。虽然只有半个时辰,但足够了。”
“半个时辰……”阿依娜嘀咕,“够干啥?给教主挠痒痒?”
“够取蛊心。”苏清栀终于转身,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只要找到蛊心位置,半个时辰内取出,人蛊必死。”
“可你怎么知道蛊心在哪儿?”阿依娜皱眉,“那玩意儿在教主体内,会移动的。”
苏清栀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罗盘——正是从圣泉洞玉盒里拿出的,之前没来得及细说。“这是‘寻蛊盘’,玄医门先祖留下的。只要靠近蛊王十丈内,就能感应到蛊心位置。”
阿依娜眼睛一亮:“好东西!怎么不早说?”
“早说有用吗?”苏清栀看向洞外,“得先有镇蛊丹压制蛊王,寻蛊盘才能准确定位。否则蛊王气息太强,会干扰感应。”
炉中传来“噗”的一声轻响。苏清栀立刻掀开炉盖,只见九颗金灿灿的丹药躺在炉底,每颗都泛着淡淡的光晕。
成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丹药装入玉瓶,刚封好口,腿一软差点摔倒。谢怀瑾赶紧扶住她:“王妃,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没事。”苏清栀摆摆手,从药箱里摸出颗补气丸吞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阿依娜,你圣教内部的线人,联系上了吗?”
阿依娜点头,压低声音:“联系上了。但情况不太妙——我弟弟被关在总坛地牢最底层,由三长老鬼面亲自看守。而且……”
她犹豫了一下:“而且线人说,乌蒙和鬼面最近在密谋什么,好像跟教主的蛊心有关。”
苏清栀和谢怀瑾对视一眼。
“说具体点。”苏清栀道。
“教主的人蛊修炼到了瓶颈,需要大量纯血破蛊体的血才能突破。”阿依娜道,“但他们发现,光是血不够,还需要……活体移植。”
“什么意思?”
“就是……”阿依娜艰难地说,“把纯血破蛊体的心脏,移植到教主体内,代替原来的蛊心。这样人蛊就能完全进化,成为真正的不死不灭之身。”
洞内一片死寂。
半晌,苏清栀才冷笑:“所以他们要的不是我的血,是我的命,和我的心。”
“是。”阿依娜点头,“而且时间就在三天后,月圆之夜,阴气最盛时进行移植仪式。所以教主才答应给你三天时间——他根本不在乎你是否自愿,因为他已经准备好了强行取心。”
谢怀瑾脸色难看:“那王爷的解药……”
“是幌子。”苏清栀闭了闭眼,“就算我给了心头血,他们也不会给解药。因为墨临渊体内有抗性,他的血对研究人蛊也有用,他们不会放过他。”
她看向洞外,墨临渊应该还在昏迷中。世子守着,不让他进来打扰她炼丹。
“计划要变了。”苏清栀深吸一口气,“阿依娜,你的线人能在总坛制造混乱吗?”
“可以,但要钱。”阿依娜很现实,“买通守卫、制造火灾、下毒……都需要打点。而且风险大,得加钱。”
“十万两。”苏清栀道,“只要能拖住乌蒙和鬼面一刻钟,我给你十万两。”
阿依娜眼睛都直了:“当真?”
“药王谷作保。”谢怀瑾接口,“只要王妃开口,钱不是问题。”
“成交!”阿依娜摩拳擦掌,“我这就去安排!不过……”她看向苏清栀,“你打算怎么取蛊心?就算有镇蛊丹压制,教主也不是好对付的。”
苏清栀从药箱底层取出个布包,缓缓打开。里面是十二根特制的金针,针身中空,泛着幽幽的蓝光。
“玄医门禁术——‘破心针’。”她轻声道,“专门用来取出寄生类蛊虫。只要找到蛊心位置,十二针封穴,就能完整取出蛊心而不伤宿主性命。”
“但取出蛊心后,教主会怎样?”
“会变回普通人。”苏清栀道,“失去蛊王力量,而且因为这些年被蛊王寄生,身体会急速衰老。但至少……能留条命。”
阿依娜沉默片刻:“你心太软了。他杀了那么多人,包括你父母。”
“所以我不会让他好过。”苏清栀眼神冰冷,“取蛊心时,我会在针上涂‘蚀骨散’,让他余生都活在痛苦中。这比杀了他更解恨。”
阿依娜打了个寒颤:“你们中原人……狠起来真吓人。”
她转身去安排线人。谢怀瑾看着苏清栀:“王妃,您真要用禁术?禁术反噬极大,您身体撑得住吗?”
“撑不住也得撑。”苏清栀收起金针,“谢少谷主,麻烦你准备些吊命的药材。取蛊心后,我可能需要急救。”
谢怀瑾郑重应下。
苏清栀走出山洞。晨光中,墨临渊靠坐在一棵树下,世子正在给他喂水。见她出来,墨临渊推开世子的手,撑着站起来:“炼成了?”
“嗯。”苏清栀走过去,给他把脉,“毒性暂时压住了,但三天后……”
“三天后,你不许去。”墨临渊抓住她的手,“本王已经安排好了,世子会护送你回京城。圣教的事,本王来解决。”
“你怎么解决?”苏清栀挑眉,“用你这半残的身子,去跟不死不灭的人蛊拼命?”
“本王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送死吗?”苏清栀甩开他的手,“墨临渊,你别忘了,你还欠我诊金。人死了,债就烂了,我亏大了。”
墨临渊盯着她:“所以你是为了诊金才救我?”
“不然呢?”苏清栀别过脸,“你当我是菩萨转世,普度众生?”
“苏清栀。”他声音沉下来,“看着本王说。”
她不看。
墨临渊伸手,捏住她下巴,强迫她转回头。四目相对,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没逃过他的眼睛。
“你在怕什么?”他问。
“怕你死了,没人付诊金。”她嘴硬。
“那本王立遗嘱,死后所有财产归你。”他不松手,“够付诊金了吗?”
“不够!”她眼眶红了,“我要活人付钱,不要死人的遗产!”
墨临渊怔住了。
苏清栀趁机挣开他的手,背过身去抹了把眼睛:“总之,三天后我去总坛。你敢拦我,我就给你下迷药,让世子扛着你走。”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她转身瞪他,“我是大夫,有的是办法让你睡上三天三夜。”
两人对峙,气氛剑拔弩张。世子默默退到十步外——这种时候,还是别掺和的好。
最终,墨临渊先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拉进怀里:“你这脾气……跟谁学的?”
“自学成才。”她闷在他怀里,“所以别想拦我。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墨临渊抱紧她,半晌才道:“好,一起。但你要答应本王一件事。”
“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保命第一。”他低声道,“诊金还没付清,你不能死。”
苏清栀破涕为笑:“那你也一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世子远远看着,摇头失笑。这对夫妻,谈情说爱都离不开钱。
远处树丛里,一只黑色小鸟振翅飞走,爪子上绑着细小的竹筒。它飞越山岭,落在圣教总坛的窗台上。
窗内,乌蒙取下竹筒,看完里面的密信,冷笑:“果然在圣泉洞。传令下去,按计划准备。月圆之夜,一个都别想跑。”
他转身,看向大殿深处。那里,教主坐在黄金宝座上,一动不动,像个雕塑。但乌蒙知道,那双黄金面具下的眼睛,正透过黑暗,盯着每一个心怀鬼胎的人。
包括他自己。